第二十二章 浩国夫人
古错略一沉思,道:“不知对方领头的是什么人?”
曾土道:“看不清脸面,此人以黑纱蒙面,却是女子,我欲与其对阵,她似乎总是在回避我,听他们铁血王朝中人称她为‘浩国夫人’。”
古错心中一动:“怎么竟是女子……”
曾土接着道:“另有一武功高强之人,说来笑少侠或许会吃一惊。”
古错道:“却是何人?”
曾土道:“是崆峒派掌门师兄玉清道长。”
古错果然吃了一惊,道:“此人岂不是陶长老供出之奸细么?怎么敢在此抛头露面?”
曾土幽幽地道:“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崆峒派已经被铁血王朝剿杀了。”
古错听得全身一震,想不到铁血王朝中人动作如此之快。刚知道崆峒有奸细,转眼间又听到崆峒被灭的消息,岂不让人心惊?
古错定了定神道:“看那逆贼之意,似乎是欲将丐帮弟子全都逼向西去,然后以剩下的八辆‘如意神弹弩’在那开阔之地将我们全歼,我们不妨便顺了他们之意,向西撤去。”
曾土道:“笑少侠之意思是……”
古错道:“逆贼如此猖狂,很大一部分是倚仗他们的那‘如意神弹弩’,只要我们将那八辆也一并端了,看他们如何再狂?”
曾土道:“这却有点难了。”
古错道:“我自有方法。”附在曾土耳边“如此如此如此”一说,曾土听得连连点头,最后几乎是眉开眼笑了。
古错道:“现在就得麻烦曾帮主去安排一番了。”
曾土眼一瞪道:“笑少侠若再提‘麻烦’二字,老叫化可就要生气了。”
说罢,人已纵身跃出,叫过几个六袋、七袋弟子,又与他们咬了一阵耳朵,那些丐帮弟子连连点头应是,然后各自分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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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错这才朝厮杀最为剧烈之处跑去。
远远地,便可见一个蒙面人长身而立,从那婀娜的身段与摄人魂魄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绝色丽人。
她的身子并不高,身上衣裳也平淡得很,但往那儿一站,却是让人一眼就看到她。
莫非,她天生就是一个卓而不群的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灵魂?
她就那么静静站立,似乎周围的刀剑与热血全与她无关,似乎已超脱出这血腥之外。
她不向周围的丐帮弟子出手,周围的人也不向她出手,似乎她与周围的人已达成一种默契:“别来打扰我。”
这当然只是别人产生的一种奇异的感觉。也许,是她的目光太高傲了,这群衣衫褴褛的丐帮弟子连杀她都觉得有点自惭形秽了。
事实上,她的身上一点杀气都没有。
古错不由惊呆了。
在这血雨腥风中,一个可能是绝色的女子这么静静的立着,谁都会惊讶的。
古错心中一动,猛地大喝一声,这声音中贯入了他的全身功力,便如一声惊雷响过,全场都为之一呆。
古错一喊之后,却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中毒之状,真气照样畅通无阻,不由大为惊讶。
他哪知自从服下那雁荡山山崖下的“天龙、地龙”后,他已是百毒不侵之躯体了。
那蒙面女子在古错石破天惊地一喊之后,似乎毫无反应,只是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古错,缓缓地道:“是……你?”
她的目光极为奇异,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却不是瞧不起你,而是压根儿没看到你一样。在她眼中,也许一个人同一根小草,一棵小树并没什么不同,只是会动而已。
她的脸蒙着纱巾,让人看不清她的年龄,但从她的眼睛与全身曲线来看,谁都会说她大约也就二十多岁。
古错被她目光一扫,竟也不由自主的有了一种自惭形秽之感,用手拉了拉凌乱的衣裳,接着又哑然失笑,他为自己这动作好笑——这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这女子问:“是……你?”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好回答。也许她问的是:刚才那个乱叫的人是你?也许她是在问:笑天钺就是你?也许,这都不对。
古错朗声笑道:“我就是冲你来的,因为我觉得你是世上最虚伪不过的人。”
那女人怔了怔。古错不由暗自得意,他为自己可以让这玉石一般冰冷高傲的女人变了脸色而得意。
不等那女人开口,他便接着道:“置身于这血肉横飞之地,你却故作圣洁地站在这儿,不是虚伪是什么?若是讨厌杀气,倒不如回去绣绣花,弹弹琴什么的。”
那女子眼神变了变。
古错看在眼里,更为得意,又冷笑道:“看你蒙着一张脸,定是丑得惨不忍睹,才不敢以真相示人,却还装模作样地站在这儿,别人不知,我却是一目了然。”
那女子眼中终于有了怒色!
古错更高兴了,大声叫道:“凡是丑陋之女人,总是容易不知天高地厚,孤傲得像头母牛,背地里做些低三下四的事,却是不让人知道。”
女子眼中的怒意已转为杀机!
古错今日却忽然变得像个泼皮无赖般,仍是高一声低一声地叫骂,连丐帮弟子听着都是又惊又奇,不知这笑少侠中了什么邪。
就在古错骂到“不知偷了多少汉子”时,一条人影已向古错狂卷过来,声势颇为骇人!
古错天钺自腰间闪出,划出一道惊人长虹,向那人挥去。
一阵“叮当”之声响后,古错略略后退了半步!
众人一看,却不是那蒙面女子,而是一个中年道人。长目、鼻正、口方,手持一拂尘,相貌颇为清朗,只见那双眉有点倒垂,破坏了一脸正气,让人看去有点刁诈之感。
古错退出之后,轻轻闷哼一声,口中却叫道:“这臭娘们一发怒,臭道士便上了,倒也稀奇得很。”
那道士便是崆峒派掌门师叔玉清道长。他身为掌门师叔,平日自然备受尊重,哪受得了古错如此奚落?本有点下垂的双眉便更垂了,一扬拂尘,又向古错飞卷而来,那拂尘端部如万针齐张,带着破空之声,连点带扫,声势颇为骇人。
古错一声惊叫,身子已向后倒纵,那拂尘竟也不依不饶,跟着袭身而进,拂尘之毫发竟可散开,同时罩向古错前胸。
古错应付似乎慢了一点,天钺一格开长拂,那拂尘一抖,又向古错的手腕疾卷而至,古错的手腕险些被一卷而中,古错又向后退了几步。
丐帮众弟子也与铁血王朝的人战作一团。
一时刀光剑影,哀号连天。
“飞天穷神”曾土又悄无声息地扑了过来,到了战得最激烈之处才停下身来,打狗棒刚挥出,立即有两个铁血王朝中人扑将过来,看他们腰间,竟全是白色金属环,武功应当极高了。
曾土暴喝一声,打狗棒一抡,一套惊世绝学“打狗十三式”施展出来,点、劈、扫、挂、挑、刺、拐……那二人便是满目的打狗棒棒影了。
曾土不愧是天下第一帮帮主,很快就把那二人逼得一味招架,不能进攻了。
曾土又长喝一声,叫道:“打狗残腿!”打狗棒如灵蛇一般电射向身前的持刀之人,那人忙举刀来挡,却挡了个空,打狗棒早已“悠”地回弹,奇快无比地招向身后那人的腿上,身后持剑之人身子忙一拧,腾空而起,心中暗道:“此老叫化子招式真毒,幸好我应付及时。”
正思索间,忽觉腿上一阵刺痛,一看,才知大腿已被扎了一个洞,鲜血长流,也不知那曾土的打狗棒是如何快速随他身子而起的。
曾土又叫了一声:“打狗折腰!”双手各抓打狗棒一端,一用力,打狗棒便弯曲如弓,然后左手一放,打狗棒便呼啸而出,横击持刀之人腰间,那人的刀身刚往打狗棒上一沾,打狗棒便回弹了,那人心道:“怎么又是老套路?”却倏地觉得右肋部一阵奇痛,几乎痛出声来!
那刚弹回的打狗棒不知什么时候又向他的腰间招呼去了,持刀之人痛得“唏嘘”有声,大叫道:“断了,断了。”
想必,他是在叫:“肋骨断了。”
曾土又是一声大喝:“打狗碎头!”
那二人不由魂飞魄散,方才曾土是指哪儿打哪儿,如今他要打“狗头”,万一又真的打中,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二人一时倒不敢出招了,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头。
倏地,一个丐帮七袋弟子自东边疾驰而来,口中惊呼道:“帮主,大事不好!”
曾土怪眼一瞪:“何事如此惊慌?有我‘飞天穷神’在,天塌下来,我也能顶上一阵子。”
那七袋弟子恭声道:“弟子知罪,但事关重大,由不得弟子不惊慌。帮主,东路长老及手下四十多位弟兄,几乎全部覆灭,东路已为铁血群魔突破,向西压来,其势难挡,其他各路形势也不乐观,本帮五百多弟子已倒下三百多人,惟有西部……”
曾土怒道:“莫非你是想让我从西路逃遁?我‘飞天穷神’四字中虽有一个‘飞’字,却从未曾临危而‘飞’的。”
那弟子言辞诚恳地道:“丐帮数万弟子,谁不知帮主浩气冲天,从不畏死?但帮主得为全帮大业着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与帮中弟子愿以死护卫帮主及几位长老向西撤退而去。”
他说的颇为壮烈,四周又有数名七袋、八袋弟子大声呼应!
曾土恨声道:“你们是想陷我曾某于不仁不义之境!”他的打狗棒已是顾不上“打狗碎头”了,只是防守着门户。
那七袋弟子大声道:“丐帮中人,一向尊奉能屈能伸之精神,帮主又何必为一己之壮举,换来丐帮的一蹶不振?”
曾土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竟真的向西撤去,只是满脸愤恨与自责。
古错心道:“这丐帮人还真会演戏,若这不是我自己安排的,我还不被他们吓得心灰意冷,以为大势已去?”
丐帮弟子便拼死抵挡,护着帮主向西退去。
古错见状,似乎也一下没了斗志,被玉清道长逼得连连后退,口中却一迭声叫骂:“咦?你这老道士不是崆峒派的掌门师叔吗?怎么好好的掌门师叔不当,而来这儿替一个丑婆娘冲锋陷阵?奇哉怪也,奇也怪哉!”
玉清道长虽然不顾道义投靠铁血王朝,但却像一些婊子一样,还是想立贞节碑的,这古错却专拣他的痛处戮,把他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一言不发,只向古错一招接一招地攻来。
“唰”,古错的脸险些被扫中。
“唰”,古错的手臂又险些被卷住!
又是“呀”地一声惊叫,古错一拧身子,就那么从拂尘下掠回一条命似的一脸惊惶地向后掠出三丈。
玉清道长冷哼一声,道:“没想到笑天钺也是如此浪得虚名!”语气颇为不屑。
古错大叫一声:“浪得虚名?你爷爷我还有十八般武艺未使将出来!现在一并拿出来,让你这吃里扒外的臭道士开开眼界吧。”
说罢,便把天钺舞得横一下,竖一下,倒也“呼呼”生风,场面颇为好看,但在玉清道长这样的高手看来,这只是花架子而已,于是又袭身再进。
果然,古错几招下来,脚步又浮了,连连后退,此时,已接近那西部的长巷子了。
那蒙面女子见丐帮弟子已护着他们的帮主向西撤去,眼看已接近西部那条长巷子,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喜色,低声对身边的一个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应了一声:“是!”便带着七八十人离开了。
原来,他们是奉了蒙面女子之命,从一侧返回到西部的广阔之地,负责在西侧围堵。
她是准备乘丐帮撤到那一片开阔之地时,借助“如意神弹弩”将这儿的丐帮弟子全歼了。
她对自己的安排颇为满意。
于是,她便缓缓地扫视了一遍所有在浴血奋战的丐帮弟子,就像一个屠夫在巡视羊圈中的羊一样。
当她的目光落在韩放身上时,她的脸色变了变,但有面纱罩着,谁也看不出来。
韩放在人群中纵跃来去如一头神鹿,也许连铁血王朝中人也为她的清纯可爱的样子感染,没有人向她出手,其实,出了手也是无用,在这儿还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她。
当蒙面女人眼光落在珑珑身上时,又吃了一惊,但这一次,她很快明白过来,不由又打量了珑珑几眼。
她心中在想:“这丫头,与那人也太像了。”
思虑了一番,她又向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那人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仍是恭身离去,又找了两个人向韩放走去。
他们三人便那么各居一方,总是有意无意地拦住铁血王朝中其他人向韩放靠拢。
现在,丐帮弟子已渐渐收缩起来,略略一看,只有一百人左右了,他们虽然拢来,却不挤作一堆,而是呈一条断断续续的直线,这条线便渐渐地往西移去。
丐帮弟子的后面是古错、韩放、曾土,还有护着曾土的三四个丐帮弟子,以及围攻他们的玉清道长及其他铁血王朝中人。
最后,是那蒙面女子及八辆“如意神弹弩”。
双方就这样厮杀着向西移去。
铁血王朝中人现在斗志极旺,拼命冲杀,一心一意要把丐帮人赶进那空阔之地。
丐帮弟子果然向着那条长巷开阔之地走去。
渐渐地,大部分丐帮中人已进入了开阔之地,只有古错、曾土及另外三个丐帮弟子还在巷子的西口,但眼看也可以被铁血王朝中人逼进开阔之地了。
那八辆“如意神弹弩”也已开进这条长巷。
长巷的两侧墙边,有十几具尸体,有丐帮的衣着,也有铁血王朝中的衣着,但双方的地位都不甚高,丐帮多为三四袋弟子,铁血王朝人腰中的金属环也只是红色、黄色。
这十几具尸体全都满身污血,铁血王朝的群贼心道:“想不到西部也已打得如此激烈,不是事先定好让他们少进攻一点的么?”
古错与曾土数人终于退出小巷了。
丐帮所有人马全部进入开阔之地,只有那么几个铁血王朝中人卷裹在里面。
蒙面女人大喜,她似乎已看到丐帮弟子在开阔之地血流成河!
八辆“如意神弹弩”也已停下,上面盖着的幕布也已揭开。
蒙面女子将手举起,一挥!
眼看一场腥风血雨将临!
蓦地——
一阵大雨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泼在那八辆“如意神弹弩”上,那“如意神弹弩”刚揭去幕布,立即被淋了个透湿!
举目一望,哪里是什么大雨?竟是十几个丐帮弟子伏于屋顶,用木桶向下泼的水!
如此一来,那捻子如何点得着?
就在铁血王朝中人又惊又怒时,那本是倒地伏躺的“尸体”竟一下子全“活”了过来,旋风般向八辆“如意神弹弩”卷去。
不但那身着丐帮褴褛衣裳的“尸体”扑过来,连那几具身着铁血王朝衣裳的人也一并冲杀过来。
守护“如意神弹弩”之人哪料到有此突变?一下子全愣了,瞬间便被那些人放倒七八个。
这些扮作“尸体”之人显然不是什么三四袋弟子,看他们武功,至少是五袋弟子以上,同时屋顶上的十几人也从巷子东头跃下,在那边截杀!
而古错与曾土也大喝一声,向巷子里冲杀过来!
玉清道长仍要去截杀古错,哪知此时的古错已与方才判若两人,天钺一闪,玉清道长的拂尘便只剩一根短柄了。古错毫不闲着,左手已是一记威猛无比的掌力猛击而出,玉清道长倒也乖巧,一个侧翻,翻出二丈之外,样子虽然不雅观,倒也留下一条命。
他刚抹了一把冷汗,惊魂未定时,忽觉膝盖骨“咔嚓”一声,奇痛无比,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显然,他的膝盖骨是碎了。
玉清道长忍痛回首,才知是曾土的打狗棒敲中了他的膝盖骨,敲中了他的膝盖骨之后,曾土才叫了一声:“打你狗腿!”
看着玉清道长跪在地上的模样,古错冷笑道:“我看玉清道长就数这姿势最漂亮,最适合他!跪得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属狗的!”
口中骂着,手上也不闲着。天钺一出,已削飞一个人的脑袋。
玉清道长又痛又羞又怒又怕,刚喝了一句:“你……”使倏地住口了。
因为曾土已把他的打狗棒插进了他的口中,从后脑勺直透过来。
玉清道长一命呼呜之后,曾土才大叫一声:“打你狗牙!”这就不准确了,他又岂止打了人家牙齿?
也不知为什么,今天曾土忽然喜欢在出招得手之后,再吼一句,倒有点马后炮之嫌了。
此时巷子中的铁血王朝中人已阵脚大乱!
其实,以人数与势力来说,那铁血王朝群奸还可以拼上一阵,但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几处人马杀得他们措手不及。从场面上看,他们已是被人围堵于小巷中,而且中间又有人乱砍一气。
如此一来,他们便已士气大落了,玉清道长几招之内便送了命,更让他们吃惊不小,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胡乱地找人厮杀,全无阵势可言。
也不知为什么,大乱之后,那蒙面女子仍是静立于巷中。
有几个丐帮弟子向她冲杀过去,却见她倏地一扬手,一缕轻烟向这几个丐帮弟子飞来,夹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古错大叫一声:“小心,有毒。”
却已来不及了,那三位丐帮中人已倒下,同时倒下的还有二个铁血王朝中人。
是什么毒?竟如此霸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而蒙面女子却仍是静静站立。
古错大喝一声:“占住上风向!”
于是丐帮弟子向东冲杀过去,铁血王朝之人当然不肯相让,于是便在一条长巷中杀作一团。
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但这次,倒下的更多是铁血王朝中人。
双方人马卷在一起后,古错才略略心定,心道:“这神秘的蒙面女子应该不会就这样出手吧?”
却见那蒙面女子双足一点,人已如轻烟般飘然而起,升至十几丈高空,才斜斜向西掠去,如一道长泻彩虹,其快无比!
所有的人全都看呆了,都暗道:“如此轻功,为何不出手一搏,那岂不是可让丐帮一败涂地了?”
古错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忽然发觉这个女人的身姿很熟悉:轻蔓、优美、洒脱……
倏地,他心中一亮,想了起来:“是韩姑娘……”
他又向韩放望去,这下便肯定了,她二人的身材几乎一模一样。
“莫非,莫非此女人就是……就是韩放的母亲?”古错如此思忖。
但似乎又不可能,她怎会如此地从“屠家堡堡主夫人”摇身一变,变为“浩国夫人”呢?
那蒙面女子已飘身落于那开阔之地。
此时,负责迂回掩杀过来的七八十个铁血王朝中人也已到达了这片开阔之地,见巷子中拼作一团,正欲冲杀进来,那蒙面女子却一扬手,拦住了他们。
于是,巷子中的群奸便成了孤军作战。
巷中,古错与曾土二人几乎已是所向披靡,天钺闪过之处,便有血肉飞溅,而打狗棒过处,亦是哀号连天。
很快,巷子里只乘三十几个铁血王朝中人了。
一个瘦如顽猴之人一声呼叫,所有铁血王朝的人竟全向屋顶飞身而去。
丐帮弟子立即也追随而上。
但如此一来,却难以完全堵住这剩下的三十多个铁血王朝中人了,这剩下的三十人本就是武功较高的,现在又是拼死一搏,更是骁勇异常,最后,竟也有十八九人逃向那开阔之地,与其他人汇聚一起。
古错与曾土相视一笑,这一笑,颇有深意,也许,他们在心中道:“终于挽回这危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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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古代练兵场上,铁血王朝的人与丐帮弟子都静静地站着,对峙着。
谁都知道,在这沉静之后,将有一场更为激烈的厮杀。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方全军覆灭,但另一方也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风似乎也被这片肃杀之气吓住了,隐起身来。空气凝滞得很,又夹有丝丝缕缕的血腥之气,像历史很久的铜钱上长的那种绿锈的味道。
呼吸,似乎都有点不畅了。
无论是丐帮弟子还是铁血王朝中的人,每个人身上,都已是血迹斑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的莫名亢奋,那是一种绝望般的亢奋,他们的心中,几乎只剩下一个念头了:踏过对手的尸体,便是生路!
不知有谁大声咳嗽了一下。
立刻一片刀剑出鞘之声响起!许久,才陆续入鞘。
古错也默默伫立着,像一座雕塑般。
石敏、珑珑经过方才的一番苦战,已是大汗淋漓,但一见了古错,仍是立即向他奔来。古错一见她们安然无恙,大为欣慰,忙道:“二位姑娘,现局势已稍定,两位一定累了,不妨先在一侧稍歇一会儿。”
那蒙面女子闻言长笑道:“阁下如此自负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珑珑娇声喝道:“我大哥说是如何,便是如何,又岂会错,你这婆娘不服气,便来试试。”
石敏则抱着那把月琴坐着,韩放也挨着她坐下。
那蒙面女子看了看石敏怀中的月琴,又看了看韩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古错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朗声道:“铁血王朝中的人都是早已不知了羞耻,你却为何还故作羞羞答答的样子,用一块布遮遮掩掩?我们丐帮朋友虽然见识不广,但丑女人还是见过不少的,你放心,再丑也吓不倒我们丐帮朋友!”
丐帮的弟子都齐声起哄起来。
那蒙面女子冷声道:“在这儿是你说了算么?”
古错道:“这倒不是,我只是爱出风头而已。”
那蒙面女子淡淡地道:“笑天钺在江湖中出的风头也不小了,不知阁下如此爱出风头,意欲何为?”
古错道:“比起铁血王朝掀起的大风大浪,我又有什么风头可言?我倒想问问,琴圣何错之有,需得铁血王朝的人兴师动众?”
此言一出,那蒙面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木秀于林,风必毁之!”
这哪像是在述说杀琴圣的理由?倒像是在为琴圣惋惜。
古错狡黠一笑,道:“现在你是浩国夫人,以前是月夫人,不知再以前,又是什么身分?”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
曾土也暗道:“不知笑少侠是在套她的话,还是真的看出她是谁了。”
那蒙面女子静静地看着古错,半晌,才道:“笑天钺不愧为笑天钺,倒没有让我失望,天皇说谁取了你的性命之后,谁便可以拥有半个铁血王朝,我还道天皇疯了,一个毛头小伙子,值得他如此看得起吗?现在看来,也许铁血王朝大业的最后阻碍,便是你了。”
古错一笑,道:“你们天皇已是上百岁的人了,当然有点眼光,不过有一点他错了,别说半个铁血王朝,就是整个铁血王朝,也是一文不值的。”
说话时,他便紧紧地注视着那蒙面女子的眼神,发觉自己说“天皇已是上百岁的人了”时,她的神情很正常,不由心中一动,暗道:“天皇果真就是天绝吧?”
蒙面女子道:“能叱咤风云的铁血王朝,怎么会一钱不值?”
古错道:“因为它逆天道而行,必将灭亡!”
蒙面女子道:“阁下口气好大,这让我更是拿定主意要杀你了。”
古错不怒反笑,道:“好说,好说。已有许多人都曾说要杀我,叫叫嚷嚷的,结果倒下去的却总是他们自己,我看你眉目间有股晦气,估计也不会例外。”
蒙面女子一步步向古错走来。不,应该说是飘来!她的轻功着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如此慢的速度,她竟仍可离地而起!
古错天钺已赫然在手!
他知道这女子能施出巨毒,所以未待她走近,便左掌乍出,运足八成功力,疾然向那蒙面女子推出一掌!
那女子的身子便随着掌风高高飘起,全身似一片秋叶,全无分量。
借着这向上飘去之际,蒙面女子已卸去古错的掌力,然后,她一拧细腰,人便再次从半空中向古错袭来。
古错不敢让她近身,左掌又是一掌推出,劲力更为迅猛,狂风如剪,卷向半空中的蒙面女子。
那女子竟再次借着掌风飘身而起!
如此反反复复几次后,古错已觉提气吃力,真气运行不畅,而那蒙面女子却如一片鹅毛,一片柳絮,借着古错的掌风飘起落下,似乎全然不需用力。
如此下去,古错能支持得了多久?
而一旦古错支撑不住,就定会被剧毒所侵。
珑珑、石敏不由暗中替古错捏了一把冷汗。
古错见远攻不着,近攻又很危险,不由也暗暗心急。
倏地,他的左掌触及自己怀中的几锭银子,不由心中一念,立即向后倒翻而出,似是力所难支。
蒙面女子如影随形,紧逼过来。
突然,一道寒光自古错腰间闪出,如利箭般射向蒙面女子前胸而去。
蒙面女子不屑地冷哼一声,身子尚在半空,竟也凭空而旋起,眼看那寒光便要落空。
不料就在寒光正接近蒙面女子时,突然一分为三,分别向蒙面女子的头部、胸前、腹部电射而去,其速之快,丝毫不减。
这样的暗器手法,实在太过奇异!
那蒙面女子也着实了得,刚刚着地的双足又是一点,身子向上平平地飘起,胸前、腹部的暗器被一闪而过。
射向她脸部的也未曾伤着她,但把她的面纱给击落下来了!暗器落地!才知是一锭银子捏碎而成。
所有的人全都惊呼出声!那女人也被这意外的变故怔住了。
这女人当然不会很丑陋,相反,是很美很美!如果单单是美,也不会让大伙儿这么吃惊。
她太像一个人,而这个人也在这儿,她便是在一旁坐着的韩放!
这世上相似的人岂非很多?但她们分别在两个如此剑拔弩张的阵营中,却如此相像,便有点匪夷所思了。
看来铁血王朝中人也从未见过“浩国夫人”的真面目,也是吃惊地看着她与韩放二人。
韩放更是目瞪口呆!
惟一不吃惊的只有古错与“浩国夫人”本人。
古错道:“‘屠家堡’的人全是你毒杀的吗?”
“浩国夫人”冷声道:“屠万千不知天高地厚,本就该死!”看她的神色,却是高傲已极,像个至尊无上的公主在宣判一个仆人之罪。
古错冷声道:“月夫人手段倒也毒辣得登峰造极,全堡上下一个都不放过,不过,屠家堡的人也没什么善类,我看不顺眼的是你引人诱杀了琴圣。”
“浩国夫人”——也就是“月夫人”,一听此言,神色变了变,似乎要辩解,却未开口。
古错接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便是琴圣之妻,也许最早你是叫琴夫人!”
本就吃惊不小的丐帮及铁血王朝中人,更是惊讶无比。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竟引他人围攻自己的丈夫!
何况,琴圣已是五旬之人,而以她的相貌看来,至多三十岁而已。
但“浩国夫人”,或者说“月夫人”没有说话,这岂非一种默认?
韩放悲声大叫:“娘!”便要向眼前这像极了她的人扑去。自从八岁那年之后,她就再也未曾见过她的母亲,虽然琴圣对她极为疼爱,但这毕竟只是一份残缺的爱,不完整的爱,如今,一听古错说眼前之人便是她的娘,她怎不欣喜异常?
当下,她忘了这是在剑拔弩张的战场上,忘了眼前这女人挥手间便可毒杀数人,忘了自己父亲的死可能因她而起,就不顾一切地向她奔去。
没有人拦阻她。
但她却停了下来,在距离“浩国夫人”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脸的哀伤,楚楚可怜,即使是铁石心肠,也会被她所打动。
那是一种哀伤的羊羔一般的眼神,清纯、无助……
但“浩国夫人”却一脸冰霜,冷冷地看着韩放,韩放被这种目光逼视得停下了脚步。
韩放不相信以如此冰冷的目光看她的人,会是她朝思暮想的母亲,这与她无数次在梦中所见到的完全不同,梦中的母亲慈祥、和蔼,疼她、爱她,与现在所见情形是大相径庭。
但她仍是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娘,我……我是无忧草……”
“浩国夫人”的脸色仍是那么冰凉,只听得她道:“谁是你娘?你娘早在十年前便已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名声赫赫铁血王朝的‘浩国夫人’!”
韩放更为胆怯了,轻声道:“你一定是我娘,娘,你……你为什么不认我?我很听话,很乖的,现在爹爹也死了,只有无忧草一个人,我很害怕,我再也不是什么无忧草了。”
古错心中一阵不安,飘身上前,拉着韩放的手道:“韩……无忧妹妹,这人真的不是你娘,你娘比这人好多了,也漂亮多了,对不对?刚才是我浑,乱开玩笑,其实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娘了?怎么会知道你娘的模样?”
韩放一步步向后退着,口中却仍喃喃地道:“不,她是我娘,一定是……”
那一脸的悲伤与绝望,谁人愿目视?
“浩国夫人”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了,突然,她温柔地道:“孩子,我是你娘……”
那声音听来,亲切动人,足以让任何人听出其中所蕴含的母爱。
无忧草韩放大喜,挣开古错的手,向“浩国夫人”急掠而去,古错大惊失色,但韩放的轻功卓绝,他一个不留神,让韩放挣脱后,便只能睁眼看着她向“浩国夫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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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敏、珑珑同时失声道:“小心!”
这变故便在这电闪石火之瞬间发生了,等众人反应过来,韩放已在“浩国夫人”怀里了。
古错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却故作镇定地道:“浩国夫人若是尚有天良的话,就不应对如此天真烂漫不谙人世的孩子下毒手,否则,我笑天钺定将你碎尸万段!”
旁人已可听见古错咬牙切齿之声。
石敏更是脸色苍白如纸,这些日子里,她与韩放同病相怜,相依为命,早已情逾手足,突遇此变,怎不叫她心惊?她又急又怕,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浩国夫人”,只要“浩国夫人”一对韩放出手,她便会不顾一切地冲杀上去。
珑珑的心也悬了起来。
曾土道:“我们丐帮与你们铁血王朝之间的恩怨,本与这小姑娘无关,而且在今日厮杀,她从未出手,浩国夫人又何必打她的主意?”
他为了能救韩放,已委曲求全地称对方为“浩国夫人”,人也慢慢地向前靠近。韩放本是被他们丐帮弟子抓来的,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那他这个帮主终是难脱其责。
这边的话,“浩国夫人”似乎全然未曾听到,她与韩放相拥在一起,低下头来,与韩放轻轻地说着什么,韩放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谁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后来,她们也不再交谈了,韩放轻轻地偎依在“浩国夫人”的怀里。
古错、石敏、珑珑、曾土都不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倏地,“浩国夫人”本是搂着韩放的肩的右手疾翻向上,点向韩放的“印堂穴”,左掌同时指向韩放的“玉堂”穴,其速之快,让古错数人根本无暇反应!
韩放便那么向后仰身倒去!
数条人影同时向“浩国夫人”那边疾扑而上,其速均是惊人的快。
最前面的是“飞天穷神”曾土,他离“浩国夫人”与韩放最近,一遇此变,立即将身掠起,手中打狗棒一招凌厉异常的“打狗看人”,向“浩国夫人”狂卷而去。
他心中满是愤怒,所以这一招用得劲力十足,练兵场的沙土立时弥漫了一片,打狗棒扫过空中,竟把空气扫得“劈啪”有声!
第二条人影便是古错。
古错是第一次用足他的十成功力!
怒喝声中,天钺已挥出一片层层叠叠的寒芒刃山,毫无间隙,毫无空档地包卷而上,有隐隐的风雷之声,空气也在激荡呼号!
第三条人影自然是石敏,但她已顾不上杀向“浩国夫人”,而是向已倒在地上的韩放飞身跃去,双目已隐然有泪盈眶!
天下第一帮帮主曾土与笑天钺古错的合力一击,威力该是何等惊人!
丐帮弟子见帮主已动上手了,便也一哄而上,与铁血王朝群魔混战一团。
“浩国夫人”在曾土猝然攻来时,人便已如轻絮般飘起,恰恰避过自上而下直戮而来的打狗棒,但这一招“打狗看人”的奇妙之处便是打狗棒在劲道已递足之后,竟还可以随时变换方向,而且力道非但不失,反而更为凌厉。
现在,曾土的打狗棒击空之后,便突然重新弹起,迅疾无比点向掠身而上的“浩国夫人”胸前。
就在此时,古错的天钺也已如暴掀而起的波浪般呼啸而来,完全封死了“浩国夫人”的退路,同时左掌又推出一道激荡纵横的劲力,遥遥向“浩国夫人”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