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童年

欧阳海

１９４０年农历十月二十三日，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欧阳海诞生在湖南桂阳县莲塘区老鸦窝村一个贫农家里。欧阳恒文夫妇望着这个初生的儿子，满面愁容：愁吃、愁穿、愁“两丁抽一”。有了小海，老大欧阳增龙将被抓去当壮丁。为了保住全家唯一的劳动力，父母给小海取了个女孩的名字——欧阳玉蓉，瞒着伪保甲长和左右邻居。谁知两个月以后，狠心的保长还是把小海的大哥抓去当兵了。

家里抽走了一个强壮劳力，剩下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再加上抽筋的租子，剥皮的债，生路简直全给堵死了。１９４８年腊月，爹爹犯了气喘病，妈妈也积劳成疾躺倒了。小海只得提根打狗棍，领上刚会走路的四弟出外讨米。

这一天，北风吹得很烈，空中又扬起了小雪。小海拿一顶破草帽，给弟弟遮挡风雪，一路照应进了沙溪。兄弟俩走东家，串西家，讨得了一碗热菜汤，给弟弟喝了，讨得了半碗剩稀饭，也给弟弟吃了，讨得了几块红薯，小海揣在怀里，一口也没动，这是老弱爹妈的救命粮呵！眼看太阳压山，山色变深了，又冷又饿的小海两腿打颤，领了弟弟一步一步往回挪。路过地主刘显仁家的黑漆门楼时，突然窜出一条黑毛大狗，按住小海和四弟连撕带咬。小海抡起棍子左右乱打，拼死命护救弟弟。狗打跑了，兄弟俩腿上、臂上被咬伤了好几块。不住地淌着的血，滴在了白雪地上。小海没掉一滴泪，他永远记住了这样的屋，这样的门，这样凶狠歹毒的富人心。

回到家，妈妈搂住两个孩子，哭成了泪人。妈妈边哭边说：“刘家的心哪是肉长的，真比蛇蝎还狠哪！”

小海说道：“妈，从今往后，我饿死也不去讨米，苦死也不登地主的门了！等爹病好些，我跟爹上山烧炭去。”

妈妈说道：“大风大雪没吃没住的，你爹还顶不住，你这瘦小孩子，怎受得了啊？”

小海说道：“不碍事，我不怕苦累的。妈你不要愁，我干活养你。”

妈妈听见这个不满１０岁的伢子，说出这么叫人辛酸的话，忍不住伤心，哭得越发厉害了。

８岁的欧阳海，就到深山野岭里砍柴烧炭。天冷，父子俩冻得浑身打抖，也只燃些茅草干枝取暖，舍不得烧块好炭。小海的脚冻裂了，出了血，血又凝成了冰，刚强的小海却没叫过一声苦。上市卖炭，往返四五十里，一担４０多斤。一次压得呕了血，懂事的小海一声没吭，不让忧愁的父母知道。

柴刀磨窄了，小海长大了。

１９４９年的残冬。一天，爹爹挑了老大一担上好桐木炭，去大乡赶场。刚上１０岁的小海，留在窑上，连踢带打地忙了一整天。太阳坠下山脊时，又赶忙劈柴起火，蒸上了一锅糠菜团子，坐在火边等爹爹回来。

欧阳恒文回来时，兴奋地说：“咱一家的骨血也快让这帮恶鬼吸干了，应该换换天地了！”

小海不解地问道：“换天地？天地怎么换啊？”

欧阳恒文说道：“你年纪小，不知往事呵！２０多年前，一支起义军开进湘南，搞了一场农民大暴动，杀了土豪劣绅，分了水田旱土，以后上了井冈山，投了毛委员。咱们这里没动手，可也听了不少传闻呵！听说这个队伍是专门跟地主官绅做对头，搭帮穷苦人的。今天，我在场上遇见几个老伙计，说这个队伍还是毛委员领的兵，破了衡山，近了桂阳，又快打回来了。”

小海急切地问道：“这是个什么军啊？”

欧阳恒文兴奋地答道：“山外传遍了，那队伍叫人民解放军！”

小海快活地说道：“这个军若一进山，咱们可得该好了！”

从这以后，小海日里盼，夜里盼，做梦也想早见到那个救苦救难的解放军！

这天早晨，东方的云团刚刚染金透红，小海已经拿起系了木钩的拢柴绳，出门上山了。这个孩子勤劳肯干，待父母知疼知热的。他想趁回窑以前拾些干枝子，给屋里起火，免得妈妈淌雪爬坡的，多受劳累。小海顺山往下找，将捡得的树枝一小抱、一小抱地放在路边上。忽见从山脚边转过来了一队枪兵，一共有十多个人。想躲，躲不开，人马已经走近了。

小海站在路旁仔细一看，只见这些枪兵穿一身草绿色的衣裤，鞋子圆滚滚的，一走当当响。更奇特的是人人帽子上缀一颗亮闪闪的红星儿，胸前戴了一个白底红边的布牌牌，上面印了几个黑字，小海只怪自己没念过书，硬是识不得。领头的是个健壮汉子，膀大腰粗，铜浇铁铸似的，结结实实。圆脸大眼睛，生得英气勃勃。身上挎了一只盒子炮，还系着一块飘动的红绸，神气极了。小海前后望了望，觉得这些枪兵和往常见的不一样。你看，个个脸上红扑扑，笑盈盈的，不像催款抓丁那一帮，吹胡子瞪眼的，带着满脸凶相。

小海正在沉思默想，那个带头的先发问了：“小鬼，上老鸦窝没走错路吧？”

大胆的小海反问一句：“去那儿干什么，捉谁呀？”

站在旁边的一个小战士边笑边说：“他是周队长。放心，捉人的家伙，早叫我们给捉了，现在没人再敢捉你了！”

周队长拢住小海的肩头，亲切地说道：“小鬼，别怕，我们是共产．党、毛主席的队伍，是解放军……”

小海激动地问道：“真的呀？解放军？”

小战士指着自己的胸章，说道：“这还假得了。你看，这不是印得清清楚楚，‘中国人民解放军’吗！”

小海问道：“你们是专门救苦救难、搭帮穷人的队伍？”

周队长说道：“是啊，毛主席派我们进山，帮助这里的穷苦乡亲翻身解放啊！”

小海伸出冻得红肿的小手，拉住周队长，眼含热泪说道：“我们全家老小，村里的叔叔伯伯，盼你们盼得好苦啊！”

满怀激情的小海做了解放军们的向导，带领工作队进了老鸦窝。

工作队入村以后，人们的情绪，简直是旺火塘里点爆竹，里外一齐热。他们打击土豪劣绅，小小的山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为了纪念这个政治上、经济上的大解放，“老鸦窝”改成了“凤凰村”。

小海当上了儿童团团长，整天站岗放哨，忙得上气不连下气儿。村路显得宽敞了，房架显得挺妥了，人更显得硬朗、灵动了。爹爹从前病恹恹地打不起精神，现在扎着牛皮带，戴着红袖标，大盖枪一背，脊背崩崩直，走起路来铁铁实实的，没一点病相了。妈妈过去瘦得皮干骨头大，一天到晚净是长吁短叹，如今人胖了，脸红了，东奔西跑搞支前，乐得逢人就搭话，好像山水开了闸。

与“解放军”结缘

１９５０年惊蛰过后，周队长约请几位苦大仇深的老农，帮助儿童团细算了地主恶霸的剥削账，回忆了自家经历的血泪史。孩子们心里点起了长明不灭的一团火，天天盼望全乡开大会，好好斗斗地主刘显仁。

这天夜里，三星刚刚偏西，小海便起床吹哨，催促小朋友吃饭、集合，整队出发了。年小的妹子们腿脚不硬实，翻坡越坎进入会场时，祠堂大院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墙头上，树杈上，厢房屋顶上，都占上了人。这么红火热闹的场面，孩子们还是头次见哩！

小海同喜伢子等几个人，去主席台站岗，路过虎头青砖阶梯时，只见刘显仁身披一道五花索，跪在一旁土地上，弓腰探颈子的，在朝四下里望风！小海看了喝道：“跪直！松巴巴的，你吃了稀泥烂粪了，不许抬脑壳，不许东张西望！”

刘显仁吓得筛糠箩面似的，哆哆嗦嗦，跪成了个弯头棍儿。

大会开始以后，欧阳恒文跑近台阶，指着地主刘显仁的鼻子控诉道：“黑心鬼！我没想到你刘显仁有今天，你也没想到我欧阳恒文也有一个出头日吧？你叫的什么显仁，你显的什么仁！我欧阳一家祖孙四代给你刘家当牛做马，多少年来，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暖衣，人口越过越稀，冻死饿死了多一半啊！那一年，我海伢子刚落地，你就勾搭保长逼我们借债买壮丁。狼心狗肺的，你这一手整整榨了我们十年呵！你看没得油水了，又抓走了增龙。两个伢子风里雪里去讨米，你还放恶狗咬，你、你真比恶狗还恶呀！……”

欧阳恒文气得浑身颤抖，讲不下去了。

站在旁边执勤的小海，听了这些句句扎心的话，想起狗地主派人抓走他大哥，想起风雪天放狗咬他的情景，气恨得无处发泄，一眼看见台阶角上放着一桶冷水，猛跑过去，提了起来，照准刘显仁的秃头，哗的一声浇了下去。刘显仁吓得缩起脖子瘫倒了。

欧阳恒文的控诉激起了人们的满腔怒火，一桩桩，一件件，揭发控诉了地主的罪恶，只斗得刘显仁理屈词穷，战战兢兢地垂下了头。

山顶积雪化净了，小溪流水发响了，杨柳枝头拱出了银亮的绒芽，向阳坡上涌出了一片新绿。凤凰村也和全区一样，实行了土地改革，全村到处出现了新气象。可是，从昨天起，久不见泪的小海，一连哭了好几场。为什么？解放军接受新任务准备开走。真的，从小海带工作队进村那天算起，差不多半年了，小海天天像“小尾巴”似的跟着解放军。战士们干什么，他跟在后面帮着做什么；他经常起早贪黑搭帮孤苦户担水，拾柴，扫院子，简直成了一个不穿军装的“小大军”。班里想借个扁担绳子，针头线脑什么的，小海是甘心乐意去跑腿儿。小海爱大军，从根子上说，还是和自己的命运紧密相连的。如今大军就走了，怎么叫他舍得了呢！

昨天，小海见工作队的叔叔们，里里外外的，忙得手脚不停闲，不知是个啥意思。小海走进增玉家，见炊事员老马正在院里劈木柴，才知道了大军要开走的消息。

老马叹口气说道：“本来周队长想半夜悄悄走，免得惊动乡亲们。可是，转念一想，又怕让乡亲难过，所以事儿也就不保密了。”小海问道：“住得好好的，怎么要走呢？”老马笑道：“干革命嘛，就得随时准备执行新任务呵！”小海说道：“我也要跟你们走，你们上哪儿，我上哪儿，我要当兵！”老马说道：“当兵？好！让我先考考你，为什么当兵？”“你听。”小海边说边唱了起来：“我为谁人来打仗？为谁来打仗？我为谁人扛起枪？为谁扛起枪？为革命，为祖国，我为自己来打仗。为了你，为了他，我为人民扛起枪。我为人民，人民为我，人民解放我解放……”老马听完笑道：“你真是个机灵鬼，现买现卖倒有两下子，唱得可钉可铆的。不过，参军的事我管不上那一段，你还是去找找周队长！”

小海满怀信心地跑出大门口，正巧碰上了周队长。

小海上前说道：“周叔叔，队伍出发，可别忘记喊我呀！”周队长悟出了小海的意思，故意打岔说：“叫你？这回路熟了，不用带啰！”小海说道：“这回我不是当向导，是跟你们一块儿走，去搭帮穷人闹翻身。”周队长说道：“怎么，想当兵吗？”小海说道：“不光想当兵，我还得当个小赵那样的兵。枪打不倒，极勇敢的。”周队长问道：“哪个小赵？”小海答道：“三连通讯员嘛，带伤打土匪，不是评上人民功臣啦？”周队长说道：“噢！那可是个好样的。学小赵，好啊，人小志大嘛！可惜你还太小……”小海说道：“小点灵巧，爬山跑路我保证不落后，还不行吗！”周队长说道：“不行。我看你还是多吃多喝，加点劲儿长，等长大了，当个好兵没问题。”

第二天，战士们整好装束，同乡亲们告别。村里人扶老携幼一直送到山边分道口。几个苦大仇深的翻身老农，见子弟兵一步一步地走远了，难过得止不住地流泪。

小海紧紧拉住周队长的手，送了一程又一程。翻上一道陡坡，周队长回身拢住小海的肩头，深情地说道：“海伢子，别送了！你的心思我明白。莫性急，打定了主意，迟早准成功。以后，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呢！”“一定得在队伍里！”

“那更好了，再见吧！”周队长用手指给小海梳理一下被山风吹乱了的柔发，猛一转身，向山下大步走去。

小海站在山头上，目送自己的亲人，渐渐地隐入朝霞彩云里。

激烈的阶级斗争养育着这棵无产阶级的幼苗。欧阳海怀着对党对政府无限感激之情，积极地参加村里的工作。他担任了农会的义务通信员，打水、扫地、送信、砍柴。村里成立初级农业社，他当上了记工员，转入高级社，群众又选他当会计。他关心群众，热心地帮助没有劳力的人家干活，还把自己劳动所得的粮食送给他们。他大公无私，有些人认为是“吃亏”的事，他干；别人感到是困难的事，他干。

某探矿队需要临时工，社里派欧阳海和几个年轻人一起去支援，月终领到了一笔工资，他说服同伴全部交给社里发展集体生产，而按农业劳动记了工分。

入伍一年当上班长

欧阳海向往着保卫祖国的岗位。解放后，他急切地渴望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每次征兵，他都积极报名，然而由于年龄等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如愿。他对好友廖玉碟说：“今年不行等明年，明年不行等后年，我非要当上解放军不可！”

１９５８年冬天，欧阳海到了应征的年龄了。他跑了几个地方去报名，可是都扑了空。第二天新兵在沙溪集合时，没报上名的欧阳海缠住兵役局的干部苦苦要求。领队的同志被他的热情感动，额外地批准他入伍。他向母亲告别的时候，说：“妈妈，过去我们穷人没有枪杆子，受尽地主恶霸的压迫剥削。今天我拿起枪，是为了保卫我们幸福的新生活呀！”当时欧阳海正在水泥厂做工，就在他离开家乡的前夕，还在工厂里连续干了一昼夜，第二天才兴高采烈地踏上新的征途。

欧阳海穿上了棕绿色的军装，长期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满怀激情在日记中写道：“干吧！祖国到处都是春天，到处都是家乡。祖国啊！今天你需要我，这是我无比的光荣！”

一来到连队，他就贪婪地读黄继光、董存瑞、刘胡兰等英雄的故事。英雄的形象经常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恨自己出生太晚，没有赶上那英雄辈出的战争年代！他渴望着为人民立功当英雄，把自己的一生献给祖国。有一天，他看了电影百万农奴站起来，想到自己的童年真和黄连一样苦，没想到，过去西藏的农奴比黄连还要苦十分。看完电影，欧阳海全身热血沸腾，怒火填膺，他含着泪花跑到连部激动地说：“指导员，我要到西藏去，为西藏人民．报仇！”指导员拉着他爬上山顶，面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手指着远方：“你看，美蒋匪帮就在祖国的大门口磨刀，人民要我们把守住祖国的南大门，这里就是我们的战斗岗位！”

欧阳海明白了当前工作的意义后，就满怀热情地投入到施工任务中去。

在施工中，他积极苦干，扛木头，别人扛一根，他扛两根；别人一天跑四趟，他跑五趟、六趟；鞋破了，他光着脚干；脚板磨破了，他撕块旧布包着继续干；别人休息，他还在工作。提起欧阳海的干劲，连队干部说：我们都不敢表扬他了，真是怕累坏了他啊！有一天，连队转移工地，山上有几十根木料要搬到公路上来。吃午饭的时候，排长分配三个战士下午完成这项任务。欧阳海放下饭碗就跑上山去。午休起床后，三个战士满山遍野寻找那堆木料，一根也没有发现。大伙正在纳闷，欧阳海满身汗水跑了回来。三个人的工作，他一个人就悄悄完成了。

欧阳海入伍才三个月就加入了共青团，并且以出色的劳动为人民第一次立下了三等功。欧阳海入伍一年后，就被提升为班长。为了搞好全班，他处处带头，努力工作。五次射击，他四次优秀；体育科目，上级要求单双杠完成三个练习，他提前完成七个。学战术，他白天摸爬滚打，夜晚深钻教材，熟悉条令。班长的模范行动鼓舞了全班的同志，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他领导的四班就成为全师的战术标兵班。欧阳海第二次立下了三等功。

以“干革命”的精神修路

１９６０年５月，欧阳海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曾对战友说：“我们入党宣誓时说为共产主义奋斗到底。为共产主义奋斗，绝不是一句空话，那就是干、干、干，尽心尽力地干，忘我地干，什么也不怕地干，一直干到停止呼吸！”他开始如饥如渴地学习毛主席著作。他只读过一年半书，初学毛主席著作非常吃力。他手里拿着字典，随时查阅生字生词。他凭着顽强的毅力，读完了毛泽东选集一、二、三卷。从毛主席的教导中，他懂得了一个革命战士应该如何改造自己，改造世界。他的精神面貌起了深刻的变化，他关心着国内外大事和全人类的解放事业，并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一切。在笔记本上，他记下了这样的话：

“……人民革命的胜利，是要千百万人的牺牲去换取的，为了胜利而承担这种牺牲，是我们共产．党人最大的骄傲和愉快。”

“如果需要为共产主义理想而牺牲，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也可以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

“一个人的生命和无产阶级永葆青春的革命事业联系在一起，那是无尚的光荣！”经过长期刻苦的学习，欧阳海的思想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虽然是一个普通的战士，但他的目光却注视着全世界。他觉得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每时每刻都应该努力工作，挑重担子。

部队参加修建铁路时，欧阳海正患着严重的腹泻病。领导上决定让他在营房休养。他急忙跑到连部，恳切地要求：“连长，我是党员，全连都去支援社会主义建设，我怎么能因为一点小病就待在家里。”连长关云贵架不住他再三再四的恳求，终于批准他来到了工地。

修路工程时间紧任务重，为了加速工程进度，领导上决定各排成立突击组，开展红旗竞赛。动员大会上，欧阳海一把将红旗夺在手中，“谁也别想把这杆红旗夺走！”他带领全组挑土，每人都是双担，来回都是小跑。你追我赶，第一天评比，别的组每人平均１４０担，欧阳海的红旗组每人平均２００担，大大地超过了规定的指标。接连一个半月，红旗一直保持在欧阳海手中。工程进度天天上升，欧阳海却一天天地消瘦下来，领导上强迫他去住院休养，他硬“赖”在工地上不走。

一次，欧阳海领着几个同志去铺设一条排水涵洞，任务虽紧，他却时时提醒同志们注意质量。他翻山越岭找来合用的石板，细心地铸造水泥涵管，任务又提前完成了。他在洞口精心地塑了两颗五角星，正正规规地刻上三个大字：“干革命！”

年轻的欧阳海为什么这样坚强？在他日记本上，我们找到了答案：“我是毛泽东时代的青年，我的一切都要像钢铁一样，我的头脑，我的胸怀，我的意志！”多么惊人的毅力！多么火红的心！多么坚强的战士！

有人说：“在飞翔中识别鸟儿，在奔跑中识别马儿，在疆场上识别勇士。”欧阳海在这些平凡的劳动中，表现出不愧为一个不平凡的英雄。

画出了我们的民气和军心

鸣蝉噪叫，垂柳拂波，已是仲夏季节。这是欧阳海在部队里度过的第二个夏天。部队突然停止了紧张的军事训练，接受了一项紧急任务：帮助一座国防矿山修筑运输铁路。这项任务，是在苏联撕毁合同，撤走专家，造成工程停顿的情况下受领的。

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出发了。湖南的夏季，雨水特别多，空中一片云，地上一汪水。部队行动，正赶上了这场开门雨。

一天中午，山巅雾散，头顶云开，天，忽然放了一个半边晴。不料，半夜一过，西南方突然涌起了乌黑的云头，刹那间，哧拉拉一道闪电，随后是一响震心充耳的炸雷，疾风卷蔓草，接着落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欧阳海带完了一班哨，顶雨回房。路过干涸的小溪时，见急水已经涨过了膝盖。雨越下越大。欧阳海想起山坡上的临时仓库，那里堆放了上千袋水泥和施工器材，万一上了水，可不糟了？想起这些，急步返身向仓库奔去。

这是一个大约５０平方的简易仓房，圆木支架，竹编围墙覆了泥草，顶上盖了油毡、黄茅和大雨布，是仓促间搭起的一个草棚。

欧阳海走近一看，大吃一惊，库房里的水已经漫了半尺多深，到处飘满了树叶和杂草。浑浊的浪头打在泥壁上，哗啦啦一掉一片。欧阳海开亮手电，扫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后墙角上一股山洪，推破了竹壁，冲得一根木柱前摇后晃，带动半面山墙嘎轧轧直响。房倒屋塌的危险，迫在眉睫！欧阳海猛蹿上去，拢臂抵肩顶住立柱。正在焦急无策之际，忽见一道电筒光闪过，听到有人在急促叫唤：“快，防洪墙冲倒了，快搬石头堵口子！”另一个人急喊道：“不行，这儿也开了！”

欧阳海用尽力气喊问了几声，才弄清是卫生员孙连希和通讯员小张去团部送病号，回来路过这里。两个小鬼见状便奋不顾身干开了。

欧阳海叫道：“小孙、小张，你俩赶快分头去喊人，我在这里守住！”

一句话点醒了，两个人飞快跑走了。

欧阳海一面用力顶着棚柱，一面四下观察水势。他想找个支撑物，哪怕搬块大石头也好，可是一步也挪不得呵！欧阳海正在心急如焚时，猛听得咔嚓一声响，柱子底部被水冲开，横梁倾斜，忽地一下砸了下来。欧阳海倒在泥水里，一跃而起，举起双手擎住砸下的横木，咬紧牙关坚持着顶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望见了手电光，又听见了人声喧嚷，这时才觉得身上减轻了重量。房盖掀动了一下，闪出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仰头一看，却是关云贵。

关连长奋力撑起横梁，急切而关心地问道：“怎么样，负伤了吗？”

欧阳海得了缓冲，深深地吸口甜丝丝的雨气，答道：“没事儿！”

关连长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汗珠儿，笑道：“欧阳海呀，你不是常说立木抵千斤吗？今天咱们倒真当上柱子了……”一语未了，只见欧阳海瘫软地滑了下去，周围的人忙关心地问候，担心他是受了内伤。欧阳海挣扎站起，说道：“没关系！手脚麻木了，活动活动就没事了。”

昨夜还是暴雨倾盆，今日黎明却是一个大好晴天。四班战士们正在说笑着修整檐边茅草，疏通排水沟。这时只见卫生员孙连希喜眉笑眼地走近问道：“喂！你们班长呢？”

性格憨实的李普生说道：“真怪，我们班长节假日从没睡过懒觉，今天不知怎么搞的，号音吹得老响，可连蚊帐也没掀。”

小孙笑道：“行了，行了，这回叫他补补旧账吧！”

李汉民问道：“小孙，看你那个样子，稀奇古怪的，是不是你……”

小孙攀住小李的肩头，嘁嘁喳喳，边讲边笑。回头一望，见关连长和几个排长一齐站在那儿，注视自己，只好实说了：“连长，昨晚上欧阳海大脑受了轻度震荡，我怕今天再开工，劝阻不住，悄悄下了一些安眠药，剂量大了点，现在还没醒哪！”

关连长笑道：“你这个小鬼，以后吃你的药，倒真得提高点警惕性。”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小孙笑道：“这个医法，不过偶尔用一下，成不了常规的。”

关连长说道：“告诉伙房，等欧阳海醒了，煮碗热面给他吃。”

小孙说道：“放心吧连长，我早准备啦。”

关连长和排长们一道出了营区，沿铁路线往前走去。到了前面转弯处，见垫高夯实的路基已经被冲毁，变成了乱糟糟的一片稀泥巴，满处沟沟坎坎不像样子了。

二排长怔了一会儿，说道：“看看，大伙儿累死累活的，折腾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冒出一点路芽芽，这一家伙全给推了光头了！”

一排长说道：“唉，老天爷捣乱也会看风色，别处全是好好的，单单弄垮了二排突击的这一段。”

关连长笑道：“那么，咱们坐个圆圈，蒙头大哭吧！”

二排长说道：“苦战得来的成绩，一夜报销了，我是怕战士们的情绪受影响啊！”

关连长说道：“立柱抵千斤嘛！碰上点挫折，咱们干部挺得直，站得稳，战士们不会弓腰驼背不扬头的！”

二排长说道：“排里病号多，人手少，重新大返工，拖了整个工程的后腿了！”

三排长说道：“顾虑这个是多余，担子还不是大家一起挑吗？”

这时，二排长突然指着远处说道：“咦！那是谁呀？”

大家顺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肩上扛了一捆木头，踏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直奔这里。走近一看，却是欧阳海。

欧阳海光了一双大脚板，军裤挽过了膝盖头，小腿粘得全是泥，带着满脸泥点子站在那儿，直喘大气。

关连长责怪地问道：“欧阳海，怎么搞的，你不是在家睡觉吗？”

欧阳海笑道：“睡得头沉，出外遛遛。”

二排长说道：“大清早的，伤还没好，还砍这么多柴……”

欧阳海说道：“排长，这是尖桩，准备加固路基的。”

关连长感兴趣地问道：“怎么回事？说说看！”

欧阳海说道：“我掏了几处，基底硬实，没问题。泥土向两边坍，老百姓叫滑坡。咱们这一段低洼，取土、填土泥水过多，一时堆住，却经不起风吹雨打。我想，若用分层打桩，定位夯实的办法，塌方可以避免。”

关连长说道：“不妨先搞一段试一试。”

欧阳海说道：“再一个原因是，洪水冲流过猛，前面那个山腿挡住了，水排不及，斜转回头冲垮了路基。”

关连长登上高处望了望，证实了这个问题。说道：“情况得赶快查清楚，马上报告指挥部！”

欧阳海从衣袋里掏出笔记本，撕下两张活页纸，递给连长说道：“我想了点建议，画了一张图，给领导上参考吧。”

关连长展开一看，上面曲曲弯弯，圈圈道道的，画的是地形水流图。这张纸片，在技术人员眼里，也许没什么价值。但它是一个头部负伤的战士淌泥、涉水、爬山，一眼一眼亲看的，一步一步亲量的！这是多么可贵的情操啊！

欧阳海见连长半晌不语，带着歉意说道：“我文化低，又只学过军用略图，画不好，可能没什么用吧？”

关连长以平日少有的语调，激动地说道：“欧阳海啊，我看这张图，还不在用处大小，却画出了我们的民气和军心啊！”

舍己为人不留名

欧阳海在前进的道路上从未停下脚步。他连年立功受奖，被立为各种标兵，誉满全团。但是他牢牢记住党的教导：荣誉是对你的鼓励和鞭策，它不是自我欣赏和夸耀的装饰品。他热爱人民，为人民做了一系列的好事，从不让领导和同志们知道。

１９６３年休假，他与战友廖玉碟同路，路上他们“约法三章”：一、参加集体生产；二、正确对待家庭问题；三、不能超过假期。他说到做到，一回到家他就没闲着，挽起裤脚就下了田，不直腰，不歇手，速度之快，连山乡的插秧能手也比不赢。乡亲们喜得个个称赞，人人叫好。

突击了三五天，插完了秧。一天，欧阳海路过东山大队时，忽见老槐树下井台边上，一个１０岁上下的女孩正在跳脚哭喊：“救人哪，救人！”

欧阳海立刻想到了人民的利益。在人民军队里，欧阳海养成了热爱人民的高尚品格。见了群众的危难，总是不避艰险，挺身而出。

前两天插秧时，回家担茶水，还没出村，只见前面一所瓦房的窗口里在冒浓烟，烟中带火，呼啦啦往外直窜。在惊骇间，又听到有人嘶声大叫：“救火！救火！快救火呀！”欧阳海见势不好，急忙甩掉担子，飞奔过去，突烟冒火，闯进房里……

这是欧阳增玉家。增玉家的老太太起火蒸糕，不小心火苗连着了堆在旁边的几捆干稻草，火势蔓延，又连上板墙木柱子，烧上了小阁楼。老太太腿脚不灵，烟熏火燎看不清方向，惊吓得只顾呼喊，找不到逃路。这时，社员们全在田间劳动，左近无人，情况更加危急。欧阳海从浓烟烈火中背起老太太，冲出了屋外。

老太太依在庭中梨树上，猛吸几口清新空气，抬眼一看，见是欧阳海，感激地说道：“海伢子，是你呀，可难为你了！”

“您喘口气，快去喊人哪！”欧阳海说罢，返身又闯进了烟火中。

转眼间，烟，渐渐变轻了，火也变小了。在田间插秧的社员们赶回村里，扑灭了余火，扶出了欧阳海。

欧阳海满面灰尘，身上的衣服烧得糊里半片的，手、臂、腿上露出了几片亮浆大泡……

如今，欧阳海听见女孩惊呼“救人”，料定必是发生了不幸变故，猛奔上前问道：“怎么啦？”

女孩叫道：“妹妹呀，妹妹落井了！”

欧阳海靠近井边一看，只见一个黑黑的小头正在水面上浮动，真是危急万分。干旱季节，水位虽下降，水也足有丈多深。欧阳海焦急地四处搜寻了一下，找不见什么可以营救的东西，急忙翻身吊下井口，蹬石棱，扣石缝，好不容易下到了井底。井水差不多齐肩，欧阳海踮起脚尖双手托起女孩儿。他泡在冰冷的井水里，冻得嘴唇发青，浑身打抖。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他一直咬牙坚持……女孩呕吐几口，渐渐清醒了些，欧阳海高兴地扬声大叫……

村里人和女孩的母亲赶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竖下长梯，顺下了大绳。欧阳海先送上孩子，自己才爬出井口。

人们关切地围住女孩，询问，看望，当她渐渐恢复常态时，忽然发现那个救人的解放军已经不见了。

有一天，欧阳海外出途中碰着一位老年人吃力地挑着一担柴，欧阳海急忙过去接过担子，一口气送了十来里，老乡赶过来问他的名字，欧阳海答道：“老大爷，我是雷锋的战友。”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须登高望远，不断革命！”这是欧阳海笔记本上响当当的九个大字。“干革命”像一条红线贯穿在他的全部工作、生活中。

受喜欢的“孩子王”

１９６３年１１月，连队准备出发野营。动员会上，欧阳海跳上台，对大家表示决心说：“野营是对我们每个战士的考验。我和七班保证完成党交给的一切任务。”

他是党小组组长，动员会后他就召集党员开会，对大家说：“每个党员在行军中要起带头作用，在困难的情况下，要挺身而出！”

连队里冬季野营训练的准备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这天下午，七班宿舍里，充满了行动之前的红火气氛。战士们擦拭武器的；整治装具的；试打背包，衡量宽窄的；试背带长短，腰带松紧的；砸鞋帮，换鞋带的；缝补衣服的；加固纽扣的；钉子弹、手榴弹袋的，往针线包纸板上缠线的……忙得分秒不得闲。人们互相帮助，互相检查，真是细致入微，一丝不苟。

欧阳海将全班人的东西顺次称了一遍，满意地说道：“不错，应该这样子。上级规定每人负重２０公斤，咱们就一斤一两也不能打折扣！”

杨恒金边笑边说：“宁忘一村，别忘一邻嘛，班长自己的还没过秤哪！”

欧阳海敛住笑容说道：“我这个更可以保证，一两不少！”

杨恒金笑着说道：“不行，你越保证，我越要过细称！”

这一天，部队行军数十里，进行了一次利用就便器材强渡江河，向仓促防御之敌实施进攻的演习。这个过程，不必赘述了。

傍晚，三连宿营在衡山东站附近的一个村子里。

欧阳海让曾阶锋带战士们进房整铺，休息，自己和杨恒金搬柴，起火，烧烫脚水。

火刚生旺，只见门边上闪出几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一双双明洁光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直往这儿望。

欧阳海轻轻地招了招手。

一个圆头圆脑，胖乎乎的小男孩儿，轻手轻脚地走近灶边，两手做个圈儿，套在欧阳海的耳朵上，问道：“叔叔，你们是不是搞演习呀？”

杨恒金抓住男孩的小脑壳，左右扭了两下，说道：“小家伙，你还想刺探军情呵？”

男孩揉了揉脖子，央求说：“叔叔，给几个子弹壳吧，你一定很多的。”

“哎呀，今天没放枪，没有呀！”欧阳海见孩子露出失望的样子，很是不安，连忙安慰地说道：“没关系，没有子弹壳，咱们讲个故事吧！董存瑞舍身炸碉堡，打仗的，好不好？”

“好！”几个男孩欢蹦乱跳地围拢上来。

后面，几个女孩也春燕掠水似的飞进屋里。

欧阳海见孩子们安顿好了，立刻绘声绘色地讲开了。

欧阳海很喜欢和这些“祖国的花朵”在一起，不厌其烦地为孩子们办事。部队在南海岸边施工时，欧阳海经常上夜班，白天休息。房东刘家夫妇，两口子出工，正赶上大忙季节，经常突击苦干。两头不见太阳红，丢下几个孩子，没人照看。欧阳海稍一得闲便帮助挑水、扫地、收拾屋子。讲起战斗故事，引得孩子们小眼睛瞪得溜溜圆，老实极了。房东夫妇收工过晚，欧阳海还常给孩子们喂饭，擦脸，洗澡，关照他们早睡觉。别人说，欧阳海当了义务保育员还不够，还兼义务炊事员！欧阳海听了总是笑笑说：“我算个祖国儿童的勤务员吧。”

前段时期，欧阳海带领五个战士，远征８０里，进山砍竹子，住在一所小学校里。从太阳露红直至蝙蝠出窝，山上滚，崖头爬，蹦草棵，钻刺丛，还得扛上百多斤的毛竹，运回村里好几趟。劳动一天，累得人腰酸腿疼，筋疲力尽了。可是，每天收工后，尽管怎样疲劳，欧阳海还是坚持帮助教师批改作业，又仔细，又认真。

欧阳海喜欢孩子，热爱孩子，孩子们也很容易和他熟悉、亲近。每到一地，总有成群成伙的孩子围在他身边转，成了个全连出名的“孩子王”。

第二天，部队出发走出了好远，孩子们还站在村边高坡上，爬在村口大树上。挥动小手，尖声高叫：“解放军叔叔再见！”“欧阳叔叔再见！”不料，这次告别，却是欧阳海和孩子们的永别了！

生死时速，瞬间挽救数百人

１９６３年１１月１８日清晨，天空洒下了濛濛细雨，轻风送过了阵阵微寒。细雨如丝，轻风拂面，令人畅爽。队伍以正常行速，穿越连绵起伏的丘陵，向东南方前进。今天全营的行军序列是：二连、一连、三连、炮兵连。七班担任连队的后卫，负责收容。

部队刚刚翻过两座小山，鼓动员们已经带头挑战，展开了拉歌活动。长长的队伍里，前前后后，歌声不停，欢呼不息。漫山四起的雄壮军歌，回峰荡谷，震彻了云天。

前卫连已经横穿铁路，翻上了一座小山。

欧阳海走下山脚，向右一望，不禁愣了一下，只见双峰对峙之间，露出一线铅色的天空，两条钢轨，江河流泻一般，明晃晃，亮铮铮的，顺坡直下。两侧，八十多度的悬崖，夹墙窄巷似的，相迎相向，不下四五百米。上面，藤萝缠绕，枯枝倒挂，长满了弱草、苔藓；下面，铁道两旁的小路，只容得单个通行，双人难走。好一道险恶的峡谷。谷口之外，盆地中央，坐落的是衡山东站，站台上人影晃动，大概正在忙于接车吧！欧阳海大步跨过铁路，登上一道土坎，脚踏岩石，系了系鞋带，火车开动的声音越响越近了。

这是北上武汉的２８２次列车。车上载了５００多名旅客，正向衡山车站行驶。

前面山岭上，露出了一座白塔，列车临近了危险弯道——峡谷！

老司机王治卫探身窗外，迎风冒雨，全神贯注地向前瞭望。一队解放军骡马炮兵，正在过路。眼前，忽地闪过一个斗大的“鸣”字，列车鸣笛报警，劈风掠雾，飞驶进了峡谷。

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火车飞快地驶近炮队，突然间，一匹高大的、背驮钢铁炮架的战马，惊狂地窜上了路心。

急转弯，陡坡路，每小时３０千米的速度，又在这样万分危险的地段上……

老司机脊背上刷地一下涌起一股冷流，血液冲上头顶，脑子里闪过车毁人亡的惨景，急忙拉下紧急制动闸。但是，雷霆万钧的惯性力，仍然推动千吨列车风驰电掣地往前冲击……久经风波，见闻甚广的老司机，心中惊悸，天气寒凉，却落下了一头大汗。一场灾祸，眼看无法避免！

这时，欧阳海已经登上路旁的斜坡，侧身一望，只见飞速前冲的列车，发出呼隆隆巨响，带动泥沙，喷吐浓烟，以排山倒海之势，越逼越近。相距惊马只差三四十米，可那个家伙却惊极呆立，竖耳坐坡，纹丝不动。对面坡上同群的驮马，只吓得扬蹄直立，一阵乱叫。御手们悬空打吊，拼命地勒紧嚼口，防其狂奔。业已转入松林的同班战友们，听得声气不好，纷纷返回，一面惊呼，一面下坡猛跑……这时，车马之间已经十分迫近！控制惊马的御手，情急生躁，嘎地一下扯断缠绳，滚进道沟里。眼见得脱轨覆车的大祸，即将临头，一贯无私无畏，迎难而上的欧阳海；一贯披心沥胆，忠诚革命的欧阳海；一贯不惧艰欧阳海雕像险，救民于水火的欧阳海，此时此刻，岂能有分秒迟疑？欧阳海不顾个人安危，箭步飞身，抢上路心，水淋淋的雨衣，噗拉拉飘起，高高地扬向了风云变色的天空。恰在车抵马尾的瞬间，奋力推开了战马。

一切再次重归平静，欧阳海却倒在了无情的车轮下。

列车上数百名惊慌的旅客，纷纷把头探出车窗外，他们看到了一群悲伤的解放军战士，他们还看到了车轮下的一滩鲜血，周边的老百姓也纷纷从各个方向围了过来。

火车安全地通过了，在冲滑了３００多米后停了下来，而欧阳海身受重伤俯卧在轨道外侧沙石上，倒在血泊里，副班长曾阶锋和战士李甫生急忙把班长抱在怀中。司机张世海和王治卫下车后向英雄倒下之处奔来，激动地说：“快救救这个伟大的战士，是他救出了几百旅客的生命啊！”虽然当地的衡山县各有关部门尽力组织抢救，但欧阳海因伤势太重光荣牺牲，年仅２３岁。

欧阳海生前，在学习心得里记过这样的话：“如果需要为共产主义的理想而牺牲，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也可以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他以自己的崇高行为，实践了自己的钢铁誓言。

欧阳海生前，非常赞赏这样的话：“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应该像根火柴，自己烧尽了，却点燃了人民群众心头的火炬！”

欧阳海短暂的生命所闪射的灿烂光辉，长明不灭，永照后人！

１９６４年２月，朱德、董必武、叶剑英、贺龙、徐向前、聂荣臻、罗瑞卿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欧阳海烈士题了词。

１９６４年，中国共产．党广州军区委员会追授欧阳海一等功和“爱民模范”荣誉称号。

２００９年９月，欧阳海被评为“１００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之一。

欧阳海为人民勇献青春，笑洒热血，以自己的英雄壮举，在我们伟大时代的征途上，树起了一块壮丽的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