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蒋经国的庶出子——章孝严、章孝慈及其家眷
在短暂的赣南之春,蒋经国与章亚若有了爱情结晶。章亚若于桂林生下了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不久章亚若暴亡,两兄弟由外婆抚养长大。
章孝严、章孝慈出生于广西桂林,是蒋经国与章亚若“赣南新时代”4年流水爱情生活的唯一遗存。1942年,章亚若“不明不白”命丧异乡之时,尚未从蒋家为自己、为自己的两个儿子谋得一“合法”身份和地位。蒋介石虽然“宽大为怀”,恩赐了两个“意外之喜”的孙儿予“孝”字辈家名,却令他们只能从母姓,而没有将他们明确地纳入蒋门。此前蒋经国惜于自己的“前程”而无勇气公开他与章亚若的恋情,为章亚若讨个“公道”,那么现在对于这两个儿子的处理问题,碍于“形象”与“名声”,他同样陷入“否认不了、确认不得”的尴尬境地,无法给予大毛、小毛光明磊落的父爱。于是,两个私生子只得承袭母亲“地下夫人”的不幸命运,做“秘密儿子”。
章亚若桂林暴亡之时,章孝严、章孝慈尚不足6个月,为了安置他们的去处,蒋经国反复权衡,最后决定把他们交由章亚若的母亲,也就是他们的外婆周锦华抚养,地点暂定在江西万安。这里比较闭塞,民风古朴,章家在此无亲无故无人相识,不易招惹麻烦。同时,地理位置靠近赣州,便于照应。蒋经国先派吴骥去把当时仍住在赣州的周锦华接送至万安,又安排王制刚与章亚梅一起把章孝严、章孝慈由桂林带到那里,交给了他们的外婆。在万安生活一年有余,章亚若的大弟章浩若就任贵州铜仁县县长,接他们到任所团聚。
在章家诸多兄弟姐妹中,与章亚若关系最密切、感情最深厚者,就是这个原来学名叫懋萱的章浩若。章浩若是章家的长子,抗战爆发后,投笔从戎,奔赴武汉,当了名战地记者。
章亚若去世后,他根据有实无名的“三姐夫”蒋经国的安排,离开军队,到地方做“父母官”。在这期间,他与发妻吴英葵(吴骥的妹妹)友好分手,与在洛阳结识的江西女子纪琛再婚。为了便于照顾章孝严、章孝慈两个外甥,章浩若、纪琛夫妻俩将他们和老母一起由万安接到铜仁,并且将他们过继到自己的名下,成为养子。
在由万安到铜仁的路上,他们曾在赣州停留数日。周锦华为两个外孙的将来考虑,托吴骥去问蒋经国,大毛、小毛学名蒋孝严、蒋孝慈,可姓呢?总不能长期含糊下去吧。吴骥传回蒋的话,却是极其艰涩委婉:“吾子,岂能不是吾子?只缘内外交困,暂缓议此事,若对外应付,可暂从母姓,待有朝一日……”闻者为之心寒!周锦华颇不屑:“罢罢罢,莫难为那一家了,就姓章吧,原本是章家的骨肉血亲啊。立早章早立志,两个崽会成器的。”
1945年抗战胜利后,章家人终于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家乡南昌。然而,叫周锦华猝不及防的是,分别6年的丈夫章贡涛从庐山带来一位年纪尚轻的女士曹筱玉,先行住进了县前街章宅,性格倔犟的周锦华既没有做出妻妾相安的大度之举,也没有啼哭吵闹,而是选择了出人意料的办法——孤傲地搬出来另住,让儿子章浩若给她在井头巷寻得了一幢平房,自己带着晚辈离开了章氏老宅。事实上,此时的章老太太已经成了独立的周锦华女士。
不久,由于蒋经国奉派赴东北任特派员,参加对苏联的谈判。为了便于暗中照应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他决定将章浩若调至身边,让章浩若亦远赴东北,出任辽宁省法库县县长,直到蒋经国在东北的工作告一段落返回南京后,才放章浩若归家乡江西省就职浮梁县县长。因此,在南昌期间,抚养、教育章孝严、章孝慈的重担几乎都压在了外婆周锦华的肩上。章氏兄弟的启蒙生涯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开始的,周锦华为他们选择了一所教会学校——弘道国民小学,让他们接受正规的西式教育。
1947年,也就是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5周岁的时候,当时在南京的蒋经国,曾派人通知周锦华,带着大毛、小毛前去相聚。这是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出世后,父子的第一次见面。然而,在当时的情形之下,蒋经国仍然没有勇气公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两个年幼无知的孩童“不明其理”,自然也对这次“莫名”的相见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平日里,蒋经国与章家之间的联络,主要是通过亲信王升暗中传递。
1949年,国民党政权在大陆的统治败局已定。仓皇之中,蒋经国紧急安排章氏家族举家迁台。由于章贡涛热土难离,坚持留守家园,章浩若在浮梁县长任上被中国人民解放军俘获未及撤去,周锦华最后只得携领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以及大儿媳纪琛、二儿子瀚若、长孙修纯等一家10口辞别家乡南昌,辗转经厦门与王升家眷一起乘船到台湾。他们先在基隆滞留了数日,然后就南下去了新竹,并在那里定居下来。几年以后,由于章孝严、章孝慈的大舅妈纪琛因牵挂留在海峡对岸的丈夫,携领自己的3个亲生儿女转道香港返回了大陆。这样,抚养章孝严、章孝慈两个“孤儿”的重担再次落在了外婆周锦华以及二舅章瀚若的肩上。
20世纪50年代,新竹是一个相对偏僻、保守、落后的城镇,民风淳厚,生活也比较艰难。周锦华带着章家晚辈难民般地流亡至此,已是家财散尽,以往的宽绰、优裕让位于捉襟见肘,而她孤傲的性格也决定了她绝不会向那位名实不符的“女婿”蒋经国低头求援,甘愿过着问心无愧的清贫生活。
章瀚若在大陆时期读的是商业专科学校,有一定的经济头脑,因此在新竹定居之时,他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当时一般由大陆迁台者都不愿前往的商业街——中央路的一处住所,决定做生意,赚钱养家糊口。他先后卖过日用品、烟酒,也经营过碾米厂生意。章孝严后来回忆说:整条街上,“他是唯一大学毕业做生意的年轻人”,“那段时间,左邻右舍都是本省籍同胞。我们是唯一从大陆来,在当地开起铺子的外省人”。可惜,章瀚若的苦心经营都不太成功,生意极其清淡,但终归可以糊口,可以养育两个外甥上学读书了。
在外婆和二舅的庇护之下,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的求学生涯虽然艰苦,但没有大的波折。先是入新竹东门国小就读,然后又一同在中坜中学念完初中,最后章孝严在省立新竹中学、章孝慈在私立义民中学就读高中。1961年,周锦华因病去世不久,兄弟俩又一同考入台湾东吴大学,一入外文系,一入法律系学习。
从懂事之日起,章孝严、章孝慈就开始受到身世问题的困扰。他俩读书时,户籍上父亲栏填的是大舅章浩若,母亲栏填的是舅母纪琛。为了避人耳目,章孝严的出生日期写的是1941年5月20日,章孝慈的出生日期写的是1942年1月24日。究竟谁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俩茫然不知,周锦华则自始至终守口如瓶。她担心,无论是不堪回首的过去,还是无法预测之未来,一旦展示出来,只会徒增痛苦而已!因此,天大的事她独自承担了,所有的恩怨爱恨,她全埋葬进了心底。
故而,每当他们向外婆相询时,她不是说“你们长大后自然就会明白”,就是搪塞“你们的父母都在大陆,没有能来台湾”。直到临终之时,周锦华也没有对两兄弟的身世透露半句。对此,章孝严、章孝慈虽然深感缺憾,但并没有特别的精神负担。章孝严后来曾深有感触地讲:“虽然母亲早逝,父亲没有办法在身边,可是我觉得童年并不缺少爱。外婆的爱意与舅舅的关切,把父母留下的真空填补起来了,而我的人格也才得以正常发展。”
在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二人的成长道路上,外婆周锦华无疑是他们最敬佩的长辈与尊者。章孝严长大以后特别怀恋外婆与他们相依为命的那段难忘岁月:“她把所有的精神与关爱都放在我和弟弟身上,抚养我们。”“她坚强的意志力、不向恶劣环境低头的作风,以及她慈爱的胸怀,把我和弟弟从非常困难的环境中抚养长大,对我都有很深远的影响。她让我具有比一般同年龄人较大的耐力,也有较明显的沉着力量。记忆所及,从小外婆管教我和弟弟非常严格,她爱我们却从不宠我们。她对做人的道理要求非常严格。每想到外婆,就想到李密写的陈情表:‘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每念到这里,心中就有无限感伤。外婆去世也早了一点。她的离去,对我而言,是人生首次面临的最大打击之一。”
在东吴大学,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俩同校不同系,章孝严醉心政治,章孝慈则进行法学研究。李登辉在台湾承认两人是蒋家后代以后,兄弟俩人也不讳言。但蒋家,特别是宋美龄并未表态。
章孝严章孝严自小就对政治兴趣浓厚,从东吴大学外文系毕业后就分到中坜忠爱庄的“国防部”政治作战总队当政战预备官,并曾被派往金门受训。退役后,一度到虎尾中学任教。其后,赴美入乔治城大学留学,专攻外交和国际政治,获硕士学位。返台后,于1967年通过台湾“外交部”领事人员乙等特考,获第四名的优异成绩,从此进入台湾“外交部”。
在接受了10个月的“外交领事”人员训练后,1968年以“外交部”学员身份派往台湾“驻比利时使馆”工作,并入布鲁塞尔大学进修法文。两年后,实习结束返回台湾,一度在“外交部”档案资料处当科员,不久调往“欧洲司”,担任陈雄飞“次长”的秘书。1974年2月,章孝严以三等秘书衔,外放台湾“驻美大使馆”。1977年7月,他再度被调回台湾“外交部”,升任有“天下第一司”之称的“北美司一科科长”。
在此期间,他又以珍宝岛事件的论文,通过了“外交部”领事人员甲等特考。1980年,升任“外交部”专门委员、“北美司”副司长、“北美事务协调委员会”副秘书长。1981年,升任该会秘书长。1982年接替程建人,升任“北美司”司长。1986年8月,原“常务次长”关镛奉命出使沙特阿拉伯,由章孝严继任,时年44岁,被誉为台湾外交界的明日之星。1989年,章孝严出任国民党“中央海外工作会”主任,1990年再返“外交部”任“政务次长”。1991年,转任国民党“中央侨务委员会”委员长,是国民党十三届、十四届中央委员。
与哥哥醉心于政治、在仕途上步步高升的境况不同,弟弟章孝慈则一直有志于治学,潜心于法学研究。在海外留学归来后,长期在东吴大学执教,硕果累累,学术地位令人尊崇,先后担任过东吴大学法学院院长、教务长、副校长、校长,也是国民党十三届中央委员。
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来到台湾以后,一切情形仍然是由王升居中转告给蒋经国。1961年周锦华去世后,也是由王升亲口将章孝严、章孝慈的身世之谜点破,他们被告知生父就是蒋经国。然而妨碍父子公开确认的所有顾忌仍然存在,双方都深知此“内幕”一旦曝光对于台湾政坛,对于蒋家王朝的统治将产生怎样的震撼!因此,亲情让位于现实政治,他们对外都三缄其口,彼此心照不宣。尤其是蒋经国始终保持高度谨慎,十分注意不与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同时公开露面,也从不向任何人谈论到他们。章孝严大学毕业后服兵役时,最初在复兴岗受训,蒋经国破例没有去训话,后来在成功岭受训,蒋经国又一次破例没有前来训话。而章孝严、章孝慈多年来已孕育出“忍”的性格,不得不“习惯”于此等“安排”。
章孝严、章孝慈在知道了他们生身父母的情形之后,也十分敏感,特别忌讳外界追根究底。章孝严进入台湾国民党“外交界”后,一直隐瞒着身世。据说,有一次一个外国记者在公众场合不知深浅,冒失相询他父亲是谁,章孝严当时就勃然作色:“今天是来谈国家大事,不是私事。”为了减少麻烦,避人耳目,他与“华航”空中小姐黄美伦的婚礼,就安排在当时比利时的任上,而没有回台湾筹办。时任台湾“驻比利时大使”的陈雄飞,暗中听说章孝严“来头不小”,为了查证传言虚实,曾特意向台湾驻西德代表戴安国求证,但为戴安国断然否认。
陈雄飞为求慎重,又请示台湾当局“外交部”,不久“外交部”官员王之珍去专函证实此事,但同时希望陈雄飞“淡化处理”,不宜过度渲染,陈雄飞最后决定不去参加章孝严的婚礼。1974年至1977年,章孝严在台湾“驻美大使馆”工作期间,当时的“驻美大使”沈剑虹,亦不明了章孝严的身世。1975年4月,蒋介石去世,章孝严特地请假返台,沈剑虹尚不以为然。直到后来有人告诉他,章孝严是返台“奔丧”时,他才知道这位“小秘书”背景不简单。
1949年国民党政权败亡台湾之时,有不少蒋经国“新赣南”时代的部属,包括一些当年赤硃岭“青干班”的学生,追随而至,后来都受荫于蒋经国官居要津。对于蒋经国、章亚若的那笔“风流债”以及章孝严、章孝慈两个私生子的情况,他们都心中有数。他们都曾希望蒋经国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公开确认自己的血亲之子,既可尽享天伦之乐,同时也算对死去的章亚若有个交代!然而,由于蒋经国一直不表态,他们也就不敢出声,只能“体谅”“为尊者”的苦衷!
1975年,蒋介石去世,蒋经国成为台湾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当时,不少人曾幻想这段“隐情”可以大白于天下,章孝严、章孝慈可以名正言顺地认祖归宗了!然而,蒋经国对此仍是顾忌重重,并没有任何明确的说法。直到1987年,蒋经国重病缠身,昏迷中不断呼唤章亚若的名字,道出心中的隐衷后,在王升的秘密安排之下,才有了与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俩自大陆迁台后的第一次私下见面,父子相认。但是,对外界蒋经国自始至终未曾公开确认这一层关系。1988年,蒋经国溘然去世之时,章孝严、章孝慈亦未能以“孝子”之名,参加到蒋氏家祭的行列中去,他们永远丧失了在父亲有生之年认祖归宗的机会!
蒋经国逝世后,继任者李登辉率先公开承认章孝严、章孝慈蒋家后代的地位与身份,继之台湾的新闻媒介纷纷披露了他们的身世内幕。为了澄清外界的种种不实传言,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俩商量之后,由章孝严于1988年4月接受台湾远见杂志记者采访,首次将他们极具戏剧化的身世和复杂曲折的经历公诸于众。
在接受采访中,章孝严追述了童年、少年、青年时代求学生涯中的种种艰辛,追述了通过自身奋斗跻身“硬碰硬”的外交界之后的种种机遇。他反复强调:“我过去的一切并不是像外面所说的、所认为的、所假设的那样,受到安排或特别照顾。”“提到那个关系,我一直到今天都不愿意公开说明。过去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当然,章孝严也没有回避早年因身世不明而无父母依傍的无尽感伤,他特别感激抚育他们长大成人并教会他们自强自立的外婆周锦华。采访的最后,章孝严着意谈了他与章孝慈之间不寻常的兄弟情分:
“我想很少有兄弟有我和孝慈之间这么深厚的感情,也许是因为我和弟弟是双生,小时候很少分开的缘故。小时候我们彼此也有争执,甚至打过架,但都一下子过去就算了。遇到困难我们都相互协助、彼此鼓励。我们虽然没有心电感应,但心意相通,彼此了解对方在想什么。我们在个性上不怎么相同,我可能比较外向一点,他可能比我安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他走学术道路的原因。我很高兴他在学术上有那么好的发展,我也曾经考虑走学术,但觉得既然在外交界服务,就要全心投入,所以在学术上就不像弟弟那样刻意追求。现在我和弟弟彼此都忙,见面的时间不多,但再忙总会通个电话。彼此的联系相当密切,感情也是相当深厚的。”
1993年8月底,章孝严又一次在台湾电视上公开露面谈及身世问题。这次与以往不同,他不再讳言父亲蒋经国和母亲章亚若,坦然相陈对他们的思念之情。对于是否认祖归宗的问题,章孝严也没有回避,但表达得十分含蓄和委婉:姓章还是姓蒋,“这件事不能说不重要”,但是他是“父亲的儿子,也是母亲的儿子”,“我认为我姓章,也是我母亲的光荣”。
关于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何时认祖归宗的问题,一段时间曾颇引人注目,其中最热心此事的当数曾亲眼见证蒋经国、章亚若恋情的“国舅”王升。据台湾媒体披露,章孝慈的丧礼蒋家只有蒋纬国一人露面。对于章氏兄弟和蒋经国之间的事,他说:“孝严、孝慈的事我一直都知道,但这件事不要严重化,让自然归于自然,很多事情不要讲,有感情的交流就可以了。”他意有所指的是,很多事是很美好的,不要去污染他,就人情来说,还是不说为妙。
蒋经国的三儿子蒋孝勇对章氏兄弟认祖归宗一事一向反对,主要原因就是,母亲蒋方良依然健在且对此事浑然不知。老太太晚境凄苦,做儿子的不愿母亲再遭打击。随着章孝慈的去世,章氏兄弟是否已到认祖归宗的时机,蒋纬国只表示,决定在章孝严本人,他不好做任何事。王升则指出,蒋经国曾提过章氏兄弟应该认祖归宗,但不能操之过急,至于两兄弟则从来没有提出正式的要求。
现如今,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二人都已是儿女成群。章孝严娶妻黄美伦,育有长女章惠兰、次女章惠芸和儿子章万安;章孝慈娶妻赵申德,育有儿子章劲松、女儿章友菊。
1989年,大陆为其母亲章亚若修墓。1993年,章孝慈回乡为其母扫墓。1994年,章孝慈在大陆突发急病,章孝严来大陆探望,并回桂林扫墓。1996年,章孝慈去世。
章孝严、章孝慈两兄弟是在明了自己的确切身世之后,得知自己的生身母亲在他们尚在襁褓之中时暴亡于广西桂林,并随葬于那片土地上。从那时起,他们便萌生了一个愿望:有朝一日,一定要前往母亲的坟前焚一炷香,尽一份孝心!当然,在那个时候,就两岸的具体情形而言,这无异于一个遥不可期的梦想!
进入20世纪80年代之后,两岸关系趋于缓和,章孝严、章孝慈的身世也逐渐为海内外人士所知,他们要求返回大陆探祭母墓的心情也愈加迫切。1984年,在美国定居的章孝严、章孝慈的大舅妈,同时也是他们的养母纪琛终于与兄弟俩取得了联系,他们即委托纪琛回大陆寻找生母章亚若的坟墓。纪琛的长女章军纪与广西桂林市有关部门协商,决定委托桂林市文物工作队负责此项事宜。
经过多方勘察,初步确定章亚若客死桂林的栖身之地,是在漓江东畔,昔名“东江”,如今称作“七星”区的马鞍山西侧凤凰岭。最后由中共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委统战部出面,邀请当年参与筹办丧葬事宜的章亚梅、桂辉、苏乐民等人,并访晤当年目睹章亚若下葬过程的本地农民,对凤凰岭腹地所存的3座坟墓进行辨认。经过反复论证,其中两座偏向右边,没有“百鸟朝凤”之势,那么,最上面的那座无疑即是章亚若之墓了。
墓地找到后,桂林文物工作队队长赵平主张尽快加以整修。一则经过几十年的风雨侵蚀,当年即属简陋的土坟早已破败不堪;二来山腰左侧又有开山采石者夜以继日施用炸药采取石材,他担心,不知何日,这一小小荒冢就会被夷为平地。但是,修坟的费用可观,章家在大陆的亲友自知无法负担。最后,由桂林市委统战部以“近代名人”方式对待章亚若一事,拨款将土堆整拢,四周以砖石围砌矮墙,并在墓前铺设石阶,形成一座外观尚属齐整的墓地。然而,原来的墓碑早已不知去向,竖立新碑又是大事,无人敢随意做主。几番讨论之后,章亚若的妹妹章亚梅、章亚若的侄儿章修纯以及赵平等人,辗转经过在美国的纪琛等人之手,将坟地的文字、图片资料,送到台湾,请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俩定夺。
在得知桂林母亲墓地的消息之后,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俩喜忧参半。将近半个世纪以来,他们对母亲的依稀印象,总算在墓地出现后具体化了,但是就当时台湾的情形而言,他们仍然处于“身不由己”的尴尬境地。由于蒋家第三代的敏感身份,尤其是章孝严国民党上层人士的特殊地位,在当时的局面下,任何与蒋氏家族有关的举动,都有可能在两岸引起政治性的波动。因此,依传统人子礼前往桂林上坟与修坟,是他们当时所不敢奢望的。在一动不如一静的考虑下,章孝严、章孝慈对来自大陆方面的修墓建议,未做任何回应,也不曾与章氏亲友们联系。
1987年10月,台湾当局正式宣布,开放台湾赴大陆探亲。这一决定是海峡两岸关系上的一个新突破,也是蒋经国晚年继解除戒严、开放党禁之后,在政治上欲“向历史有所交代”的又一重大举措。1988年1月,蒋经国在台北病故,蒋家王朝在台湾的统治随之降下帷幕。以往种种笼罩在神秘雾霭之中的蒋氏家族内幕不断被披露出来,海内外章氏亲友均认为政治已不再是双胞胎为母亲修坟的障碍,期待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俩能有所作为。
事实上,章亚若的墓地此时也正面临着毁坏的威胁。原来,墓地附近进行的采石工作,虽然由桂林市政府接受文物工作队建议,早在1985年就下令禁止,但明里暗里,有利可图的采石者始终未曾罢手。在炸药的震撼下,墓地右侧原本施工简陋的砖墙逐渐剥落,墓地地基明显倾斜。
赵平眼看情势危急,心焦万分,再度于1988年下半年以间接方式,向章亚若在台湾的双生子发出请求及时护坟的讯息。
1989年,桂辉直接写给章孝严、章孝慈的第一封信,辗转寄达章孝严手中。与此同时,章孝慈也接到了章亚梅寄来的第一封信。来自家乡的声音,都呼唤他们能破除万难,返乡探亲,并到他们母亲坟前上香祭拜。
也就是在这一年,时任台湾联合报采访主任的周玉蔻,以及追随过蒋经国且为广西人的唐柱国等人赴大陆探亲,都曾亲自到桂林马鞍山凤凰岭的章亚若墓地上香。由于不忍见坟地荒凉残破,他们在返台之后,都与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俩见面,述说现场情况并带来详细的图片资料,同时建议他们立刻展开修墓事宜。
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俩通过照片、录像见到母亲墓地的情景,认定修坟之事已无法再拖,决心付诸行动。当时台湾的政治环境也允许章孝慈以民间私立大学教授的身份出面,委托大陆有关方面和个人料理修墓事宜。最后,他们决定请桂林文物工作队帮忙,具体负责施工。
同年,台湾人权杂志社社长周自力拜会章孝慈时,章孝慈对他讲:“听说桂林正在搞城市建设,要开山取石。我们想重修母墓,拜托周先生回大陆亲眼看一看。”周自力是湖北人,经常回大陆探亲,当下满口答应。周自力到桂林后找到赵平,到章亚若墓前祭奠之后,对赵平转达了章孝严、章孝慈的心意,说:“孝严、孝慈是公务员,钱不多,请仔细核算,墓要简朴、实际为好。”赵平表示,修墓可以代劳,但要章孝慈以委托书为凭。1989年9月,章孝慈委托周玉蔻到桂林与赵平接洽,全权委托桂林文物工作队具体操办修葺章亚若墓一事,以后又托人将修墓所需经费及墓样送到桂林。
章亚若新坟的式样是章孝严亲自选定的,他在台北征询了几家殡仪馆的意见,最后选用了台湾常见的圆弧形墓园的造型。至于新立石碑的碑文,则颇令章孝严、章孝慈为难,他们的父母并未正式结婚,自己的姓氏又是从母姓,言蒋言章均不适宜。最后章孝慈找到自己的老师陈瑞庚,研究了许久,确定了如下内容:“显妣章太夫人讳亚若之墓”为中题,左上方注明母亲的家乡“江西南昌”,右下方落款“男孝严、孝慈”,避去了姓氏上的尴尬。
1989年11月初,修墓工程顺利展开。是年年底,章亚若之墓在原墓地基础上修葺一新。随后,章亚若在大陆各地的亲友齐集桂林,举行了简朴的立碑仪式。
从1984年到1989年这5年的时间里,章孝严、章孝慈母亲章亚若的坟地,终于由一座荒冢变为整葺一新的墓园。这5年中,他们兄弟俩无时无刻不沉湎于思亲情怀,每一次有朋友到桂林,他们总不忘嘱其带去台湾的香纸代他们在母亲坟前焚祭,并带回母亲坟前泥土,一人一份,以罐封存在各自的书房内。这一抔黄土,是他们离母亲最近的距离,也是悠悠半个世纪以来,他们思亲的唯一管道。在1989年年末,章亚若墓正式开工修葺和立碑之时,大陆的章家亲友曾再度来函,要他们亲自返乡在母亲坟前一尽孝心。然而囿于种种顾虑,章孝严、章孝慈踌躇良久,最后仍然没有成行。
1991年,章孝慈私下请人转告桂林的朋友,翌年第一届海峡两岸法学学术研讨会在大陆举行之际,他当乘与会之机回桂林祭奠母亲。后来,由中国政法大学和台湾东吴大学共同主办的1992年海峡两岸法学学术研讨会易地在台北举行,章孝慈不得不暂时取消回桂林扫墓的计划。1993年初,章孝慈为准备在北京举行的1993年海峡两岸法学学术研讨会期间到桂林扫墓,面呈李登辉,辞去“国大代表”职务,退出国民党十四届“中央委员”的竞选,完全以学者身份赴会,这样便可以回桂林祭奠亡母,一了数十年心愿。
1993年8月,章孝慈转道香港飞抵北京,参加1993年海峡两岸法学学术研讨会,成为1949年以来蒋氏家族返回大陆正式访问的第一人。8月21日下午3时,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江||泽民在中南海接见了章孝慈,双方晤谈约1个多小时。章孝慈事后表示,江||泽民纯为礼貌性地接见他,两人没有谈及敏感的政治话题,也没有要他传话。章孝慈强调,他虽然家世特殊,但身份单纯,已无国民党“中央委员”或“国大代表”身份,所以是以纯学者身份会见江||泽民。江||泽民在会谈中提到章孝慈将到桂林祭扫其母章亚若墓,是中国人的伦理道德表现,并对章孝严未能随行深感遗憾。
1993年9月5日,无论是对蒋家而或章家而言,都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前一天晚上,章孝慈及随行乘坐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航班从杭州飞抵桂林。此时,多云的天气渐渐下起雨来,且越下越大,至天明尚没有减小的迹象。5日清晨,章孝慈随行人员见大雨倾盆,都认为在台湾定下的9月5日上午扫墓的计划一定要改变了。可章孝慈坚持要在大雨中祭奠母亲,以寄托50年来的哀思,还要为不能成行的章孝严烧一炷香。
章孝慈(右)在母亲章亚若墓前进香
9月5日上午10时,章孝慈一行冒着瓢泼大雨,驱车来到桂林马鞍山西侧凤凰岭下。10点30分,章孝慈着一身黑色西服,胸前戴着白花,缓缓登上母亲的墓台。当他第一眼见到母亲墓地时,禁不住泪如泉涌,痛哭失声。章亚若墓前的供台上,摆放着点心、菜肴、水果,一排9只酒杯,斟满了漓江水酿就的“桂林三花”。供台的左边,置放着一帧彩色全家福照片,那是“狸儿”章孝严、夫人黄美伦及其长女章惠兰、次女章惠芸、儿子章万安;右边置放着另一幅彩色全家福照片,那是“狮儿”章孝慈、夫人赵申德及其儿子章劲松、女儿章友菊。墓的两旁,分别摆放着两家9口和随行人员敬献的20个花圈,两旁的8束鲜花象征着章亚若冥诞80周年。10点40分,章孝慈按中国传统的家祭仪式,恭恭敬敬地跪在母亲灵前连烧三炷香,缓缓地将鲜花、酒、菜、饭、水果一一高举齐额,摆放在灵前,再三叩首。多少年来,“爸爸”、“妈妈”只是章孝严、章孝慈兄弟俩心中低回着的一个称谓,今日,章孝慈终于可以面对母亲亡灵,一倾思念之情。
10点50分,当司仪宣布“恭读祭文”时,章孝慈已是泣不成声,一字一泪:
癸酉年九月五日(农历七月十九日)孤哀子孝慈谨具鲜花清礼叩祭于母亲大人之灵前,曰:呜呼!劬劳我母,生于忧危。万方多难,世局崩离。孪生二子,孝严孝慈。抚养六月,驾返瑶池。外婆母舅,父母职司。播迁台岛,潜隐乡居。饔餐不继,清贫自持。身世守口,兄弟莫如。
渐长闻事,母德春晖。思母唤母,音容依稀。出入游处,心忍无归。晨昏雨夜,倍思庭帏。人逢佳节,团圆可期。惟我兄弟,益感伤悲。黄泉我母,存问凭谁?人等视我,身份殊奇。我俩自视,常人无疑。负笈游学,志气不移。幸蒙庇佑,不辱门楣。两岸解禁,探亲交驰。桂林母墓,念兹在兹。
我与兄长,皆有儿女,两家九口,独我来斯。外婆吾父,魂应相随。焚香祝祷,无尽哀思。人言生死,天命有常。我怜我母,难忍情伤。善果报应,证之行藏。我悲我母,九回断肠。灵而有鉴,幽梦还乡。我思我母,山高水长。哀哉尚飨!
祭奠活动结束时,章孝慈再一次在母亲墓前深深地鞠躬说:“妈妈,我还会再来看您的。”最后,章孝慈接受新华社记者的采访时说:“我能回桂林祭扫母墓,极为激动。此刻,我和天下所有儿子跪在母亲灵前的心情是一样的。”
章孝慈扫墓后,即与从各地赶来的章家亲友聚会,一倾乡情。临别桂林时,章孝慈表示,经过扫墓、与亲友见面,感觉情感上很踏实,以前总希望有个墓可以扫,现在,终于有个墓可以“想”了。
1994年秋,应大陆法学界的邀请,身为台湾海基会董事、东吴大学校长的章孝慈再度赴大陆进行学术交流。已于1993年在桂林跪拜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夙愿终偿的章孝慈此次赴京的心情格外轻松、愉快。在北京,故友新知,相聚甚欢。谁知,天有不测风云!11月14日清晨,章孝慈被发现昏倒在下榻宾馆的房间里,随即送往医院急救。经诊断是脑溢血突发,情况十分严重。中日友好医院虽全力抢救,但据院方估计,即使度过危险期,也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消息传到台湾,引起各界关注。依据台湾地区人民进入大陆许可办法的规定,身为公务员的章孝严不能前往大陆。然而,各方面人士均认为,孝慈遭此不幸,孝严前往大陆探视是人伦之常,当局应法外施情,使其尽快成行。为使章孝慈在台湾的家人和家庭医生早到京,国务院台办、海协会、中国民航局给予全力协助,不必办理任何手续即可入境。
11月16日,正在美国公干的章孝严抵达北京后,立即前往中日友好医院探望昏迷不醒的弟弟。章孝严在弟弟床前停留了10多分钟,一面流泪,一面呼唤着弟弟的名字,而处于昏迷状态的章孝慈始终没有丝毫反应。
心情沉重的章孝严,11月18日在海基会副秘书长李庆平的陪同下,来到位于桂林市郊凤凰岭下的章亚若墓冢。一到墓前,身着深色西装的章孝严难掩内心激动,哭倒墓前,频呼:“母亲大人,我回来看您,我来迟了!求您保佑孝慈弟弟平安渡过难关,您的养育之恩,50年来我们无时不思念!”章孝严在母亲墓前烧了9炷香,代表孝严、孝慈两家9口人的心意。他向母亲墓冢依序献花圈、上香、倒酒、鞠躬、焚烧纸钱,面对亡母之墓,章孝严连连磕头,长跪不起,几度痛哭失声。祭母后,章孝严向在场记者表示,待孝慈病好之后,两兄弟一定一起来桂林为母亲扫墓。
11月25日,经过周密安排和精心组织,章孝慈在中日友好医院6人医护小组和亲友的护送下,乘坐国泰航空公司的飞机返回台北继续治疗。回台湾后,章孝慈进入“荣民总院”。医生告诉记者,章孝慈病情极不稳定,随时面临死亡威胁,即使度过危险期,也会是“植物人”状态。据台湾媒体报道,章孝慈住进“荣总”加护病房后,病房外3000名东吴大学学生签名的慰问卡和录音带在无声的角落里为章孝慈默默祈福,期待奇迹出现。
然而,奇迹没有出现。1996年3月底,章孝慈病逝于台北。
章孝慈不幸去世,哥哥章孝严仍要完成父亲蒋经国临终前“要孝严、孝慈回到蒋家来”的遗愿,了却章亚若生前未完成的心愿。2000年8月24日,章孝严偕夫人及子女一行,回到浙江奉化溪口蒋氏故居,实现了他50多年的夙愿——认祖归宗。
弟弟章孝慈的不幸逝世,给章孝严很大的打击,但他是一个坚强刚毅的人,为了完成母亲章亚若、弟弟孝慈生前的心愿,他进行着不懈的努力。在担任要职时,他曾多次利用公开的机会造访宋美龄、蒋方良两位夫人,却每每不得要领。尽管如此,他仍执著地追求自己的理想。特别是1997年蒋氏宗族族人,蒋中伟、蒋嘉富给章孝严去信,希望他能回去祭拜蒋家祖先,这就更坚定了他认祖归宗的信念。终于,2000年8月23日,章孝严偕夫人及子女和章孝慈的子女一同乘飞机经香港到浙江省奉化县,入住武岭宾馆,开始了他谒宗拜祖之行。
章孝严先在下榻的宾馆与溪口蒋氏家族代表会面寒暄,由于不善宁波方言,由一位精通方言和普通话的小姐担任翻译。他步出宾馆隔溪眺望祖居,感叹“山清水秀,风景真好”,睹物如见故人,眷念之情跃然脸上。章孝严在接受记者访问时,有人提出此行受到蒋家媳妇的质疑,又指“认祖归宗”未经尚在世的蒋介石夫人宋美龄和蒋经国夫人蒋方良的认可。对此,章孝严表示“民主社会言论自由”,个别人对他此举如何评价是人家的自由,但是阻挡不了他要“认祖归宗”的决心。
章孝严表示他敬重宋美龄和蒋方良女士,虽然曾多次想征得二老的许可,但事与愿违,令他很是难过。至于蒋介石的孙媳妇公开出面“反对”他认祖,他无可奈何,也不在意。
章孝严表示,他对这种宫廷式的争论,“实在感到厌烦”,所以3年前他接到溪口蒋氏族人转来给他的一封信,邀请他回溪口看一看“祖宗乡土”时,不禁为之所动,也加速了他“认祖归宗”的决心。特别是他看到溪口族人乡亲的热情,他语气坚定地表示,认祖归宗是定了,“我要走大门,不要走宫廷路线!”至于姓氏问题,章孝严再次表示,认祖归宗后他和儿女仍然会姓章,一是几十年习惯了,身份证改起来麻烦;二来“法律”也允许可以随母姓也可以随父姓;第三,保持章姓也是对亡母章亚若的纪念。有溪口族人称下次修改族谱会把他兄弟俩列入,他连称“我非常感谢溪口族人”。
8月24日一大早,章孝严一行冒着濛濛细雨出发,于7时抵达蒋氏祠堂,此时早已有很多人在门外等候。在司仪的指引下,章孝严与家人进行上香、献花、献果、献爵等仪式,并宣读他亲自草拟的祭文。随后,章孝严率家人向蒋氏列祖列宗牌位行三叩礼。章孝严在起身时流下郁积在心中多年的泪水,也终于完成他“认祖归宗”的心愿。
一位自称章孝严堂姑的女士上午拿着族谱希望章孝严能改姓“蒋”,章孝严谢绝族人的好意。他说,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蒋家人,但不一定要拘于形式,也不一定非要改姓,他还决定维持姓章,以纪念他的母亲。
完成祭祖仪式后,章孝严与家人前往蒋介石母亲王太夫人、蒋经国母亲毛太夫人和蒋介石的父亲、伯父坟前上香致敬。
虽然定居海外的蒋家后人曾放话,指章孝严此行未经“准许”,不算归宗,但故乡溪口的蒋氏族老则表现出一种非常豁达的态度,纷纷表示,无论是否“入册”,章孝严始终是他们蒋家的亲骨肉,“没有理由不认”。与蒋经国属兄弟辈的蒋国庆表示,尊重蒋介石家人的意见是应该的,毕竟宋美龄、蒋方良是前辈,都还在世,但拒绝章孝严认祖归宗则不合情理。他说,不管她们如何看,我们是把章孝严当蒋家人,按蒋氏家族礼节对待的。他还表示,现今最大的希望就是重修族谱,因为蒋氏族谱自1948年由蒋经国主持修订至今,已经50多年了。前几年虽然宁波市有关部门曾组织过一次修订,但毕竟有很大局限,如果再做一次,将50年来流落台湾和世界各地的蒋氏下落一一找齐,那才是蒋家的幸事。到那时,“孝严孝慈两兄弟和他们的后人列入蒋氏族谱,应该是没问题的。”
章孝严认祖归宗仪式完成后,便按原定计划于26日飞往上海进行访问。接着,章孝严一行在27日晚抵达广西桂林,28日上午在当地官员陪同下,前往拜祭母亲章亚若墓。随后花费1万多元人民币,租船游览漓江,29日抵云南昆明观光。9月1日,章孝严一行顺利返回台湾,结束此次认祖归宗的旅程。
可是,章孝严的认祖归宗之举未得到宋美龄的认可。远在纽约的宋美龄通过外甥女孔令仪表示,章孝严往溪口拜祭,这是人之常情,但声称要认祖归宗,至少应该告知经国先生夫人蒋方良及蒋、宋家族的大家长蒋夫人,并由她们认可,这是蒋家晚辈应有的礼节。
孔令仪及夫婿黄维盛说,章孝严这次大陆行,基本上是私事,同蒋家有关,但蒋夫人及蒋方良女士事前不知道,也未被告知,反而是从新闻报道中才知悉此事。
孔令仪夫妇透露,章孝严以前担任要职途经纽约时,“从没有亲自要求请见蒋夫人”,都是由他人转告求见,显得诚意不够,令蒋夫人别有观感。
即使如此,章孝严毕竟已实现了自己多年的愿望,正式成为蒋氏家族的成员,半个多世纪的追求没有白费。2002年12月13日,章孝严全家又迎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章孝严领到了新身份证,看到期盼已久的身份证中父母栏更正为“父亲蒋经国、母亲章亚若”,章孝严的表情好似重生。他说:“每次有人问我父母是谁,我都很犹豫、羞涩,这种沉重的感受很难用文字形容。我已达到为人子女应尽的孝思,相信父母在天之灵也会欣慰、骄傲!”
接着,章孝严哽咽地说,父母栏更正后他原本可改名为“蒋孝严”,但为了纪念他幼时辞世的母亲章亚若,他选择继续从母姓。事实上,章孝严新的身份证上还是有要更改的地方,就是他的出生年月日有误,必须再提申请,但他不愿意错过12月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就说:“以后会再提出申请。”章孝严表示,本来2002年11月27日就可以领到新的身份证,但他刻意延到12月,因为12月是他和妻子结婚32周年的纪念日,这对一个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因此他带了一束黄玫瑰回家告知妻子儿女,全家人都为此欣喜若狂。
章孝严说,他的儿子章万安正在写英文自传及学校申请书,准备出国念书,他鼓励儿子把祖父蒋经国、曾祖父蒋介石都写进去。同时他表示,2003年清明节他将去大陆蒋家祠堂祭祖,并到母亲章亚若坟前告知亡母认祖归宗的好消息。外传蒋家人反对他认祖归宗,章孝严说这种说法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虽然他更正身份证时没有告知蒋夫人宋美龄和蒋方良,但他永远尊重她们。在领到新身份证后,也因为顾及两位蒋夫人的感受,所以并没有惊动两位老人家,也没有和蒋家人联络,但日后会以写信的方式向他们说明。
同月23日,章孝严在台湾喜来登饭店大张旗鼓地举行了“认祖归宗”茶话会,广发请帖多达600多张,受邀者包括台湾“总统”陈水扁,“副总统”吕秀莲,台湾“五院院长”及“朝野立委”等。
2003年1月13日,正值蒋经国逝世15周年,认祖归宗后的章孝严来到父亲灵前,泛着泪光对父亲诉说,去年12月更改身份证之后,今年的心情与过去不大相同,因为他是正式以蒋家人身份谒陵,所以别具意义。
认祖归宗后的章孝严在台湾政界的影响随着其身份的确定而有所扩大,因此外界质疑他的举动是要卡位。因此章孝严多次强调他不是要卡位,希望外界不要凡事都泛政治化,这只是一件非常单纯的事。虽然章孝严如是说,但仍不免遭到定居海外的蒋家其他成员的不满。
蒋家有两位未过门的媳妇,一位是章孝严的妻子黄美伦,另一位则是章孝慈的遗孀赵申德。赵申德处事低调,从不与媒体打交道,外界知道的不多。反观黄美伦,就大不相同了,若称她为“另类”的蒋家媳妇,应不为过。
黄美伦在公开场合
黄美伦,本籍广东台山人,从小在虎尾眷村长大。她上有一个哥哥、两个姊姊,是家中的老幺,甚受家人疼爱。
小时候的黄美伦,长得清秀讨喜,留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很受街坊邻居的喜爱。
黄美伦从小就很会读书。小学,她读的是虎尾空军子弟小学,初高中则念虎尾女中,年年都拿奖学金,从高一到高三是学校“龙虎榜”上的前三名,同时又是司仪、掌旗、班长和篮球队员,相当风光。
她大学念东吴大学外文系,参加过话剧社,演过小萍导的戏,同时在室友怂恿下,应征“田边俱乐部”学生主持人的工作,从300多位应试者中脱颖而出,与已故主持人李睿舟搭档过一段时间。
虽然黄美伦从小到大一直很活跃,人又长得很漂亮,但由于家教严格、个性保守,始终没有交过男朋友,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章孝严。
认识章孝严的那一年,她才大四,而章孝严才刚考上“外交官”。她是在陪邻居去找章孝严写推荐信时,才和他有了一面之缘。黄美伦对章孝严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觉得他长得既不高,又不帅,两人实在不怎么配。不过,她还是很大方地充当章孝严的“女友”,多次陪同他参加“外交人员训练所”学员的郊游与舞会,因此进一步与章孝严成为真正的男女朋友。
黄美伦说,她和章孝严的感情,有进一步发展,是在她大四的毕业舞会上。“当时,章孝严特别订做了一套白西装来捧场,给足了我的面子。我们就这么一舞定情!”在与章孝严交往一年之后,章孝严就突然外放比利时,而她也刚好要到美国去作短暂的停留。临行前,章孝严把她带到荣星花园,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我是蒋经国的儿子!”同时,还告诉她许多童年往事,诸如外婆是如何蹬着小脚到车站去等他们这对夜归的兄弟回家,以及王升在他们读高中的时候是如何接济他们等等,令黄美伦对章孝严多了几分尊敬与怜惜,并且想尽办法照顾当时人也在美国、靠着搬钢筋、看守仓库打工求学的章孝慈。
在相隔两地的那一年中,黄美伦与章孝严虽然有密集的鱼雁往返和固定时间的电话相通,但两人每天还是相思成灾,一等不到电话,黄美伦的心就一直吊到半空中。这种相思苦,一直到23岁那年,黄美伦嫁给了章孝严才停止。
当时,黄美伦在“西北航空”当空中服务员,为了嫁给章孝严,她立即辞了工作,并且在章孝严因公无法回台举行婚礼时,委屈地提着婚纱,一路搭机转机,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跑到比利时去完婚。一路上还得担心礼服是否会被压皱直到见面为止,章孝严还很自傲地说:“你可是一路追我,追到比利时来的。”
婚后的黄美伦,一边扮演“外交官夫人”,一边挺着大肚子,开始忙碌起来。
黄美伦喜欢用星座分析她和章孝严的个性,她认为,章孝严很符合他所属的双鱼座个性,浪漫、细心,而且很顾家,而她则是典型的牧羊座,热情、率直,还有点儿大而化之。
黄美伦说:“我的个性是紧张型的,什么事都不能等,连几秒钟都不允许;我从小律己严谨,结婚以后对自己的丈夫和小孩,也同样紧迫盯人。
“我们的新婚生活虽然忙碌、甜蜜,但偶有争吵,尤其在我怀孕期间,情绪很不稳定,都是章孝严像个大哥哥一样处处让着我。
“我父亲在生前,对章孝严这个女婿简直满意极了,不仅注意我们夫妻俩有没有上电视,还特别帮他做了一本厚的简报。每次章孝严陪我回娘家,他们俩总要聊上老半天!”
黄美伦与章孝严总共有两女一男,老大蕙兰(小名贝贝)、老二蕙芸、老三万安。原本,黄美伦在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后,就不想再生了,没想到老三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报到。她本来想拿掉,但是章孝严劝她慎重考虑:“万一拿掉的是个男孩,那不是可惜了吗?”后来果然印证了,老三是个男孩。
“我还记得,我在生女儿蕙兰、蕙芸的时候,章孝严到医院来看我时,手上总是带着一朵花。等到我生老三时,他一听是个男孩时,匆忙赶到医院,高兴得连楼层都跑错了!”
黄美伦与章孝严结婚至今30载,期间,黄美伦相夫教子,功不可没。例如,章孝严在美国拿学位时,黄美伦负责帮他打字;当她知道钱复建议章孝严最好去考个甲等特考后,就天天逼着他赶快进行;婚后,章孝严不希望她出去工作,她就乖乖呆在家里,帮小孩子打毛衣、毛裤、帽子和围巾。
她认为,夫妻相处之道,就像骑协力车一样,婚姻是要经营的。所以,她和章孝严之间,不时有鲜花、卡片彼此问候。黄美伦其实本身也具有“外交官”与从政细胞,她曾经说过,如果不嫁给章孝严的话,她很可能是个杰出的女“外交官”,或有参政的可能。在有一次国民党在讨论台北市市长人选时,时任国民党“中央秘书长”夫人的黄美伦,就曾经一度焦急地说:“要我出来都可以。”黄美伦说这话,一点儿都不夸张。事实上,曾经有几次,国民党方面真的叩门,询问她是否有参选的打算,而她在读东吴大学外文系时,除了主修英文,还刻意选修法文,加上先前就很会说的广东话,使得她在担任“外交官”夫人时,处处挥洒自如。
黄美伦从大学开始,因为喜欢运动的关系(她经常陪章孝严一起游泳、打网球和高尔夫球),所以体重一直维持在50公斤上下。加上她很注重保养,喜欢用小黄瓜、蛋清之类的天然品来保养皮肤,所以,已经50多岁的她,看起来还是相当年轻。
黄美伦从小到大,都是风云人物,即使当上官夫人以后也是一样,所以显得不那么讨喜。但是平心而论,像黄美伦这样,各方面分数都很高的官夫人,其实不多,这也是黄美伦之所以受人瞩目的原因。
不过,私底下的她,仍具有女性应有的特质。年轻时,她也曾经担心章孝严会有感情出轨的一天;50岁以后,她则很担心章孝严的身体,尤其在章孝慈过世之后,她更是随时关心丈夫的血压有没有升高。
她所有的担心,在50岁之前都不成立,但是,在她迈入中年以后,一个女人最担心的事却发生了。1999年底,章孝严与王筱婵传出婚外情,章孝严多年塑造的良好形象尽毁,被迫于12月23日辞去国民党中央秘书长的职务,黄美伦为此伤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