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宇南的眼神从我脸上瞥过去的时候,我们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在那一瞬间里,我依然觉得他是那么的冰凉。可是,除了冰凉,我却看到了些许疲惫无奈。
我的家在华梵市中心,而音梵中学在市东北方的郊区。每天早上和下午,我都不得不在拥挤的公交车里忍受20分钟的烦闷,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
早晨,当我在学校门外跳下公交车时,早上好不容易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被挤得像一个鸡窝。我用手抓了几下头发,赶忙向学校里跑。
“你好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校门旁传了过来。
呃……冤家路窄,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啊。我放慢脚步,暗暗调节气息,做好了吵架的准备,然后向着骆轩豪走了过去。
骆轩豪跨在单车上,车后座上坐着一个身材小巧的女生。他神气地对我说:“闻雯,今天发型很有创意啊。”
我的脸有些发烫,并且注意到车后座上的女生有意地看了一下我的脑袋。那个女生很漂亮,头发很直,像水一样轻盈。别人常说,人比人气死人,而我却没有吸取前人的教训,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鸡窝头”去与女生的头发作了对比。
比完之后,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校门上——不,我要一头撞死在骆轩豪身上,顺便把他也给撞死。
“对啊,就是很有创意,不行吗?”我努力发挥着自己的泼辣本质。可是越泼辣脸上的温度却越高。我看到骆轩豪身后的女生一直安静地坐在单车上,安静得像个洋娃娃,不禁再一次对比……
555555,和那个女生比起来,我才发觉自己像一个小丑。
骆轩豪没有继续和我吵,而是向着一边喊了起来:“喂,你小子也太慢了吧?我还带了一个人都比你先到学校。”
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到叶宇南骑着单车缓慢地晃悠过来了。
叶宇南的单车停了下来,骆轩豪又开始嚷了起来:“不是说比赛谁先到学校嘛,你怎么跟散步似的呢?”
叶宇南瞥了我一眼,然后对骆轩豪说:“谁答应跟你比了?”
“不行,我就喜欢和你比。现在开始,比比谁先到停车棚。”
“有病。”叶宇南轻声骂了一句,然后蹬着单车就晃进了校门。
当叶宇南的眼神从我脸上瞥过去的时候,我们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在那一瞬间里,我依然觉得他是那么的冰凉。可是,除了冰凉,我却看到了些许疲惫,无奈。
喂,闻雯,醒醒!你忘了昨天叶宇南怎么对你说话了?
我唤醒了自己的意识,可是叶宇南和骆轩豪都已经不见了。55555,为什么我每次想发泄情绪的时候敌人都已经跑掉了呢?下次让我再见到他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上午,我一直在思考下次遇到两个臭男生时应该说些什么话,应该怎么回避敌人的尴尬问题,甚至连逃跑路线我都制定出了无数条。
而苗苗那丫头则仔细地看着我在草稿纸上研究作战方案,时而给我提供一两条无关紧要的八卦信息,比如骆轩豪喜欢喝可乐,什么时候会去小卖部买可乐。又比如叶宇南每天有多少时间待在练琴房里,什么时候会回教室。
虽然苗苗提供的信息有那么一丁点用处,可是基于昨天她见到骆轩豪后的表现,对于她提供的信息我直接判了死刑。鬼知道这个乌婆会不会是骆轩豪收买的间谍,放在我身边来侦察我的作战方案。
当然,我和苗苗的关系并不会因为那两个臭男生而破灭,只是在与臭男生的战斗上,我不得不保持警醒。死苗苗没人性,她很有可能因为长了副人脸的恶魔而出卖我。
“闻雯。”苗苗又蹭了过来。
“干嘛?”我没好气地说。
苗苗先花痴地笑笑,然后说:“昨天你告诉我被一个男生撞了,还被他拖着让你道歉,那个男生是骆轩豪吗?”
“你怎么知道?”我警惕地问。我怀疑这是骆轩豪告诉她的,他们极有可能已经串通一气了。
“看你对骆轩豪的态度就猜到了。”苗苗不以为然地说。
哼,我才不相信你这个乌婆有这么灵活的脑袋呢。我不动声色地说:“没错,是他。”
“嘿嘿。”苗苗笑了两声,然后像只懒猫似的倚在我身上问我:“那么,你觉得叶宇南和骆轩豪谁才是你的白马王子呢?”
什么跟什么啊?我正在研究作战方案呢,怎么跟白马王子扯上关系了?这明明就是两回事嘛,我严肃地说:“谁也不是!”
“怎么可能,昨天我给你占卜时结果不是说你会遇到白马王子吗?我相信我的占卜,也相信他们两个人里面有一个就是你的王子。”
苗苗竟然还说她的占卜准!明明占卜出来的是好结果,可是我昨天却倒霉不断,不但破了财,还被两个臭男生奚落。在初中接受了几次苗苗的占卜后,我就再也没有信过占卜,但是,我却很矛盾地相信:接受了苗苗占卜后的人都会倒霉。
“你不相信?”苗苗问。
“废话。”
苗苗从书包里掏出了塔罗牌,对我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们今天可以再占卜一次。”
我差点当场哭起来。现在我一看到苗苗的那副塔罗牌就头晕,因为我已经条件反射地认为那副牌是倒霉的征兆,代表着厄运。
我说:“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再用这个东西折腾我了好吗?”
“我不是折腾你,我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苗苗这句话差点把我给呛死。常常害得我触霉头,她竟然还觉得是为了我好。汗颜啊。
“来嘛,占卜一下。”苗苗对我眨巴着眼,说。
555555,我屈服,我挂白旗,我不要再倒霉了。我瘪着嘴,难过地说:“我的好姐姐,我信。”
“真的信?”
“信。”我咬着舌头说。
苗苗笑了笑,然后脸色变得凝重肃静。她把牌平放在掌心里,递过来,说:“现在你好像还不知道叶宇南和骆轩豪究竟谁才是你的王子,所以,我们现在就通过占卜来验证吧。”
随着“砰”的一声,我已经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下。
而那个损友还在喊:“闻雯,你怎么连坐也坐不稳了?看来,你今天运气不佳啊。来,让我帮你占卜一下。”
我坐在地上,脑袋里昏昏沉沉,但是意识里有一点很清晰:我提醒自己,下一次交朋友,一定不能交损友。
下午去钢琴教室时,我显得小心翼翼了不少,生怕再遇到骆轩豪。虽然我的作战计划已经制定了十几条,可是却依然没有必胜的信心和把握。因为我已经见识到了骆轩豪无赖的潜质,可是我却不能以无赖作为还击的武器。
我走到五楼的楼梯口,没有马上走上阳台,而是先在墙角伸出半颗头,观测了一下阳台上的情况。
除了几个用奇怪眼神打量我的同学,阳台上一切正常。
我刚走到阳台上,却又发觉今天的气氛不够正常。平常走到这里总是能听到流畅如水的钢琴曲,可是今天却没有琴声。
当我展开丰富的想象力描绘出了一幅紧张的局势图后,叶宇南的练琴房里忽然传出了一阵钢琴声。那是一首叶宇南常常弹奏的曲子,我已经听得无比熟悉了。可是,今天的琴声却显得有些生疏,甚至在一些地方还断断续续。
练琴房的门和昨天一样虚掩着,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当看到路过的同学异样的眼神时,我只是对他们露出一副憨厚的笑。
透过门缝,我看到坐在钢琴前的并不是叶宇南,从背影来看,应该是骆轩豪。再稍微推开了一点门,我的视野也宽阔了不少。叶宇南站在琴边,指导着骆轩豪的指法与节拍。
钢琴后面的窗帘中露出了一条小缝,一束明媚的阳光落满叶宇南的侧脸。他的中长头发在金色的阳光中显得透明,刘海下的眼眸在阳光中绽放着绚丽的光芒。他的神情安然,动作轻盈,向骆轩豪示范着指法。虽然他的手只是在空气中模拟弹琴时的指法,可是恍然中我却听到了一缕熟悉的琴声,悠扬地飘散。
呃,我不是来刺探敌情的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敌人给迷惑住了呢?
镇定,保持镇定!
“麻烦你,让一让好吗?”突然,背后一个女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妈呀——”我被那鬼片中的女鬼般幽婉的声音吓得向前一扑,将琴房的门给扑开了。还好我死死抓住了门框,不然非扑到地上去不可。
生疏的琴声彻底中断了,骆轩豪和叶宇南同时转过头来,盯着我。叶宇南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露出了昨天下午所见到的冰冷表情。而骆轩豪对我笑笑,温和——不,应该说狡诈!他狡诈地说:“闻雯,一起来学吧。”
说实话,我倒是很愿意跟着钢琴王子学琴,只不过我们目前是敌人,要是我真的在这里学琴,那两个臭男生非联合起来吃了我不可。
我傻笑了几声,然后说:“不好意思,走错教室了。”
虽然我这个谎言并不是很高明,但是……555555,就目前的尴尬局面来说,我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想到这个不高明的借口已经很不错了。
“麻烦你,让一让好吗?”那个女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转过身去,看到早上坐在骆轩豪车后座上的女生站在门口,双手各拿着一瓶可乐。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叶宇南一样冷漠。
我赶忙给“女鬼”让出一条道路,然后钻出了教室。
骆轩豪的声音从教室里传了出来:“喂——闻雯,我们一起学钢琴啊。”
我羞得小脸通红,闷着头向自己的钢琴教室跑。太尴尬了,太糗了!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不小心,总是在敌人的面前丢掉自己的形象?
与两个臭男生的大战再一次以我失败告终,我只好再一次把愤怒发泄在了万恶的乌婆身上,对她和她的占卜事业训斥了近十分钟,然后敲诈了两块巧克力。
苗苗付完账后,哭丧着脸,嘴里不断嘀咕着:“超支了,严重超支了……”
看着苗苗的苦瓜脸,我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对苗苗说:“苗苗,你对骆轩豪和叶宇南很了解吗?”
“想打听他们的八卦新闻就直接说,别那么拐弯抹角。”苗苗噘着嘴说。
死苗苗,想哪里去了?我又不是花痴,干嘛没事打听那两个臭男生的八卦新闻呢?我决定用骆轩豪来刺激一下苗苗,说:“苗苗,今天早上我看到一个女生坐在骆轩豪的后车座上耶,你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吗?”
“啊?坐在骆轩豪的后车座上?”果然,苗苗上钩了,“怎么可能?骆轩豪又没有女朋友,怎么会有女生……等等,闻雯,你说说那个女生长什么样。”
“那个女生,头发很直,很好看。”
我刚说到那个女生的头发,苗苗就条件反射似的打量起我这一头枯草般的头发了。看着她的表情,我的自卑感又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