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笙死死捂住徐柳卿小腹上的伤口。
原来刚才在枪响前,徐柳卿刚巧看见凶手将枪举起,下一秒,徐柳卿便是一把推开了自己的父亲,子弹瞬间穿透她的身体。
此刻周复笙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死死捂住那个伤口。但是血就是不听话的顺着他的指缝流出。他在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枪手。
“你,怎么了?”徐柳卿苍白地笑道。
“你不能死!”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捂着她伤口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人,总会死啊。嗯!但是……但是我若是能死在……你的……怀里,我也无憾了。”
“不!你不要睡!你不要睡着!该死的!黄鑫田!你不是学过医吗?快来救救她!救救她啊!”
“女儿…女儿啊…是我对不起你啊!”徐克明瘫坐在地上,呆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黄鑫田连忙走上前说道,“行了!都别嚷嚷了!要死早死了!赶紧让我看看!”说着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
“好啊!敢在我四海商会的地盘行凶杀人!来人啊!”李满舵冷下脸一吼。
“在!”
“就是把这上海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凶手给我揪出来!”
“是!”
“你少在那假惺惺的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本来就不喜欢你!我才不要做你的干女儿!你还我姐来!你还我姐来!呜呜呜!”这时一直躲在二太太怀里的徐百灵突然冲李满舵扑了过去。
来福一看不好,上前一把拦住了徐百灵。徐百灵死命跟来福撕扯,结果被来福一把将推倒在地。
“死丫头!我看你是找死!”来福当即把枪掏了出来。
“来福!你给我住手!”李满舵压着嗓子呵斥道。
二太太赶忙将徐百灵从地上扶起来,死死地搂在怀里。恨恨地看着来福怒吼:“怎么着?杀一个还不够?还想来是吧?来啊!”
“呜呜呜,还我姐,把我姐还回来…”徐百灵在二太太怀里呜咽着。
李满舵阴着脸地看着徐百灵等人,他现在真是百口难辩。整个会场的人都在看着,他即使想发作,也不好办。
“哼!嫂夫人管好你的女儿!这事完全跟我没有关系!我李满舵要想杀人,会做的这么不干净吗?”
这时,黄鑫田忽然站起身说道,“放心吧,五哥。子弹顺着肌肉擦了出去!是皮外伤!死不了人的!”
周复笙没有说话,只是拦腰抱起了徐柳卿。徐克明听到女儿没事,顿时爬了起来,在一旁小心地看着女儿,看她双眼紧闭,又一脸担忧地望向黄鑫田。
“哎呀!放心吧!只是疼昏了而已!这会儿血也不流了,很显然没有打在重要的血脉上,只是伤了肌肉。”黄鑫田从兜里拿出一壶酒说道。
“你,你回来了?”李满舵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不禁走上前,声音里竟含着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我是回来了。不过今天我不是来叙旧的!而是来宣战的!”
“宣战?”李满舵皱着眉头,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从明天清晨开始,我红花门与你四海帮正式开战,不死不休!”周复笙慢慢转过身。
李满舵忽然笑了,笑得很疯狂,也很假,“哈哈哈哈!周复笙,我就知道这红花门是你搞的鬼!怎么?你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不过就凭你那点虾兵蟹将想跟我作对?想找我寻仇?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周复笙不再说话,抱着徐柳卿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李满舵想跟上前问个究竟,被黄鑫田拦了下来。
“慢着!舵爷!不好意思!本来之前呢,这红花门和我没多大关系。但是现在有关系了。”黄鑫田喝着酒一本正经地说道。
“黄鑫田,你什么意思?”李满舵眯起眼睛看向黄鑫田。
黄鑫田指着周复笙远去的背影一脸痞气,“从今天开始,青门并入红花门!”声音洪亮,整个会场的人几乎都听清了。
听到这句话的人们不禁暗暗吸了口凉气,原本这毫不起眼的红花门对上四海帮是没什么获胜的悬念。但要是有了整个青门的加入,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红花门一夜之间成了可以与四海帮分庭抗礼的大帮派,无论是金钱、地盘还是帮会人数,现在的红花门,都不输四海帮。
至此,整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入夜,徐家无人入睡,灯火通明,众人都坐在客厅,徐百灵还在小声地啜泣着。
“行了!都回屋休息吧。我来等这个电话就好!”徐克明挥了挥手,众人各自散去,徐百灵却还在原地。
“你怎么还不走?”徐克明看着徐百灵道。
“我,我担心,大姐。”徐百灵声音里没有一丝做作,看来她这回是真的是担心徐柳卿。
终究还是姐妹啊,徐克明这样想到。
“来,你坐到我的身边来。”徐克明冲她招了招手,言语之间没了严厉,反而多了一丝疼爱。
徐百灵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因为父亲的身边从来都只有大姐和娘可以坐。从小到大,她从未像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过自己的父亲。
徐克明轻轻将女儿搂进怀里,“百灵啊,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抱过你了。”
徐百灵的眼泪登时从眼中滑落,泪水很快浸湿了徐克明的衣服。
徐克明微微叹了口气,仔细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爹不是不疼你,而是亏欠你大姐的太多太多。”顿了顿,他又说道,“你没有爹疼,可至少还有母亲。若是你大姐没了爹,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时候,都是大姐照顾我。那个时候,爹和娘都忙,她就像是爹和娘那样疼爱我,保护我。我长大了却因为嫉妒,一次又一次伤害她!我真的对不起大姐!”徐百灵边擦着泪边说道。
“哎,你们都没错,是我这个当爹的亏欠了你们。”徐克明在这一刻仿佛苍老了许多。
“叮玲玲!叮玲玲!”
徐克明赶紧起身拿起电话,“喂?”
“柳卿她没事了,我安排了很多人守在这里。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柳卿周围,我知道这是为了她好。”
徐克明回道,“对于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是你的身份…”
“是,我也明白。等事件结束后,我会亲自向蒋老爷子起草一份检讨书。”
徐克明深深喘了口气,“嗯,我明白了,你希望我怎么配合?”
“我想你市长先生的权利应该还没有被架空吧。”
徐克明听到这忽然心头一颤,“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明天的警察们可以窝在警局休息。”
徐克明沉默许久,终于说了两个字“可以。”
上海的大街小巷,总是会看到一些民宅高高地挂着红灯笼。每当有男人进出的时候都会被熄灭,或被点亮。
张还真低吼一声,从一个女人的肚皮上滑了下来。他很快扔下钱,只身走出了女人的小店。店门边上那盏灯笼在他走后没多久,又亮了起来。灯笼红的那么耀眼,却无法为行人照亮回家的路。
走在黑夜里,他突然笑起来。“老不死的东西,命还真大!只是可惜了我的柳卿!不能美人入怀!可惜了!”说完他还陶醉的回忆起了那日徐柳卿栽进他怀里的一瞬间。
“没想到竟是你这个胆小鬼干的好事。”
“谁?”
张还真的枪还没掏出,那把匕首已悄然横在了他脖子上。
刀锋透心的寒冷,吓得张还真浑身直哆嗦,“好汉!好汉饶命!你是要钱还是怎么的!我都给你!就是别杀我就成!”
那人却嘿嘿在他耳边笑道,“刚才在人群中开枪的本事哪里去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哈哈哈,兄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直到这一刻,他还在强装镇定。
那人忽然收紧刀锋,张还真吓得连忙踮起脚来,“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好啊!既然有话好说,那你就帮我办件事。”
“什么,什么事?”
当那人说完那件事后,张还真如遭到晴天霹雳。“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你知道你让我做这些事的后果吗?整个上海或许会大乱!尸横遍野也不为过!”
那人伏在他耳边阴森森地说道,“那你知道徐克明要是知道你是凶手的话,你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他想回头,可是他不敢,因为这把刀随时会把他的喉咙给割开。
“嘿嘿,我是在帮你斩草除根啊!事成之后,徐柳卿就是你的了!到时候也没人知道是你做的!你还会得到一大笔不菲的报酬!你还可以带着你的老婆和孩子,还有你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怎么样?很诱人吧!”
张还真沉默了。
那人嘿嘿笑道,“我等待你的好消息。”
他走了,甚至就连脚步声都没有。只留下张还真一人伫立在红灯下。
次日清晨,上海滩天色昏暗,下着大雨。
头一场,他必须赢。不能输,否则接下来他将十分困难。
双方的人马凶狠的厮杀着,惨叫声在半空中不绝于耳,码头上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鲜血混合着雨水很快被冲进了下水道。
此时的医院里塞满了受伤的人,哀号声此起彼伏。
警局,徐克明此刻正在给他们全体开着会。大家心里都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刚好也不愿收拾这种烂摊子,自然也乐得其所。
红花商会会所,此刻周复笙正在和黄鑫田下棋。不知这已经是第几手了,只是棋盘上密密麻麻的,几乎没有缝隙。
“这光是码头我们就占了三个,其他的两个我看他也未必守得住。”
“那可不一定,他李满舵绝非等闲之辈,看着吧,暴风雨马上就来了!”周复笙下了最后一手棋子,这局结束了。
果不其然,两人刚收完棋子,便传来噩耗。
“没想到李满舵在最后一刻临阵反扑,来了个破釜沉舟,让他夺回半个码头。看来今天算是平手了。”
周复笙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有些映红的月光说道,“明天,他会找我们的。”
“你就这么肯定?”黄鑫田颇是玩味的问道。
“当然,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个人。”
两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陷入回忆中。
第二天,周复笙起的很早,或者说他整晚都没睡。
“呵!五哥?你什么情况啊?起这么早?”黄鑫田睡眼朦胧地看着沙发上的周复笙说道。
“你看看桌子上的东西吧。一早送来的。”
黄鑫田撇撇嘴,待看到那封信的署名时一把抓了过来,“不是吧?还真是停战协议?这才刚开始玩儿好不好?”
“这也只是你的开胃菜,你再接着往下看。”
黄鑫田边看边念叨,“即日起你我双方停战,共谋生存大计。今夜寒舍摆宴,万望前来。”
“哈哈哈哈!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鸿门宴吧!”黄鑫田一副我很聪明的样子看着周复笙。
周复笙却难得的露出笑容。
黄鑫田看到后立马就暗道不好,“五哥?你不会是真要去吧?”
“怎么?你不愿意陪我去?”
黄鑫田苦笑着摆了摆手,“我还是跟着去吧,是死是活也好有个照应。”
周复笙笑着说道,“怎么说的跟上法场似的?你难道就没有看出那个笔迹是谁的?”
黄鑫田闻言惊讶道,“这不是李满舵写的吗?”
“当然不是,这些字的主人你非常熟悉,是我们多年不见的好友。”
听到这,黄鑫田不禁皱起眉头,“这,这不可能!他不是……!”
“对啊,起初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没想到啊,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周复笙坐在沙发上淡笑道。
黄鑫田阴沉地望向窗外,“看来这次的鸿门宴还真非去不可了!”
“达叔。”
“少爷,您吩咐。”
“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