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念头,朱笑东就想着应该先离开陶都,在别的城市站稳脚跟,让自己变强大后再回来,如果现在在陶都现身,只怕会遭毒手。
司慧东连父亲和爷爷的死都毫不动容,其心之冷酷可见一斑。
在公路上走了半个小时,有一辆拉白菜的小卡车经过,朱笑东招了招手,小卡车停了下来,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看了看,嫌他臭不想带。
朱笑东赶紧说道:“司机大哥,我坐车厢里就好,请把我带到城里吧,我实在是又饿又冷走不动了……”
那司机一皱眉头,随后指着后面的车厢道:“好了好了,赶紧上车吧,不过我只能带你到东城口,不能进市区了,交警逮到要罚款……”
“好的,谢谢司机大哥……”朱笑东哪里还敢讲条件,一边往车厢里爬,一边连连道谢。
车厢里装了一车厢白菜,上面用绳网网得紧紧的,他只能抓着绳网蹲着。
车一开动,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胳膊和脸上,朱笑东背朝前方倒坐着,双手捧着头脸忍耐着。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车终于停了,司机探头道:“下车了下车了……”
朱笑东“哦”了一声,坐直了身体,只觉得全身就像一块大冰块一样,手脚和脸几乎没有了知觉,不过司机叫了,他也得下车。
手脚僵硬地攀爬着绳网,沿着车厢护板往下爬,快要下到底的时候终因手脚僵硬抓不住绳子了,“哎呀”一声跌到了地上。
不过因为冻麻了没什么知觉,摔的又是屁股,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挣扎着爬起来赶紧对司机道谢:“司机大哥,谢谢你,麻烦你了!”
司机见了朱笑东的惨样,听他的声音似乎很年轻,又不像乞丐,顿时起了怜悯之心。
“来,这有五块钱,拿去买个热盒饭吃吧……”司机扔了五块钱过来,开着车离开了。
朱笑东捡起那五块钱,钱很旧,边沿有不少裂口,却让他感觉到一丝暖意。
这个世界上,有坏人,但同样也有好人。
现在想起以前干的那些糊涂事,张扬得不可一世,想起来就让朱笑东又羞又惭。
进城的岔路口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在炸油条,路旁还摆了一张简易的小折叠桌,几张矮小的塑料凳。
以前朱笑东开着他一百六十万的保时捷跑车经过这里时,也看到过这个妇女摆摊卖油条豆浆,只不过那时的他是不会在这样的路边摊吃喝的。
“你……”那妇女瞄了一眼朱笑东,犹豫着问了一声:“要吃油条?”
朱笑东的样子看起来就很怪,挺凉的早晨,只穿着背心和单裤,嘴唇冻得发紫,一脸大络腮胡,看起来像个乞丐,但那露出来的胳膊的皮肤却细皮嫩肉的,可从没见过乞丐有这么嫩的皮肤。
那妇女原本是想给他两根油条打发走,但朱笑东却出乎意料地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钱递过来。
那妇女怔了怔,叹了一声,指着小折叠桌说:“坐那儿吃吧,钱我收下了,你吃个饱吧,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生意……”
朱笑东也不客气,一个多月没吃过像样的食物,这会儿闻到油香,哪里还忍得住。
那妇女先给朱笑东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再用小碟子装了五根油条,然后说:“吃吧,吃完了我再给你加。”
朱笑东先喝了一口豆浆,那豆浆还很烫,但朱笑东却觉得很温暖,把豆浆含在嘴里感受着它的香甜和热度。
这种感觉,比他以前吃山珍海味时的感觉好一万倍。
再用筷子夹起一根油条,先在鼻端嗅了嗅,闻着油条的香味,只觉得浑身舒泰。
那妇女见朱笑东表情古怪,笑着摇了摇头,也没问他,仍然干着自己的活儿。
朱笑东眼中含泪,大口大口地吃油条喝豆浆,这一块钱一根的油条,一块钱一碗的豆浆,原来这么好吃。
那妇女又给他添了三根油条,一碗豆浆,朱笑东也吃了个精光,问要不要再添,朱笑东摇了摇头回答:“饱了,多谢大嫂!”
进了城,朱笑东先选了一个超市门外的金匠摊,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在修补一条黄金项链。
朱笑东左右看了看,由于天还早,行人少,路过的也没有谁注意这儿,这才上前,低声道:“老板……”
那金匠老板抬头一看,被朱笑东的“形象”吓了一跳,防备地问他:“你……你想干什么?”
朱笑东把裤袋里那片黄金摸出来摆在他面前,低声道:“老板,我想卖点黄金给你,你要不要?”
金匠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乞丐想骗他,人都邋遢到这个样子了,还能有金子?不过看到朱笑东摆在他摊位上那片黄澄澄的金属后,又是一愣。
他是常年跟金银打交道,用眼光一扫,就能看出来金银的真假,这一眼给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片东西是真金。
出于职业的本能,金匠马上拿起笔握式小喷枪,点燃火,把金片放到瓷碗里用喷枪喷烧。
喷烧的部位是金属片的角边,要测试的话,只需要熔一丁点边角料就可以,而金子的特性也比较特别,要检验的话并不难。
金匠一会儿工夫就弄明白了,这片金属片绝对是高成色的黄金,金店里卖的所谓九九九的千足金成色还不如这金片的足。
沉吟了一下,金匠把金片称了一下,竟然有一百一十三克。
金匠瞄了瞄朱笑东,低声问他:“你要多少钱?”
朱笑东当然明白金匠的心理,金匠以为这块黄金来路不干净,所以起了贪心,想压价。
朱笑东不想跟他讨价还价,沉声道:“你能给多少钱?”
金匠犹豫了一下,才说:“现在金价大跌,而我也不能按市价买,你也明白,我们这样的交易是违法的,所以……我……我给你一万块,你看行不行?”
这个价钱,其实只有整个金片价值的三分之一,算是狠压了价,如果朱笑东不肯卖,金匠也有还价的余地,赚钱的事儿,他怎么可能不想干?
但朱笑东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念头,点点头道:“好,就一万块,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金匠呆了呆,心里顿时懊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把价钱再压少一些,说不定给五千块他也干。
但既然话自己已经说了,也不能反悔了,他立马说:“你等几分钟,我让我老婆送钱过来,我这里没那么多现金。”
朱笑东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抱紧了胳膊。
金匠的老婆接到电话后,只用了五六分钟就到了,提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瞄了一眼朱笑东后把袋子递给金匠,低声说:“一万,昨天取来准备进货的。”
金匠接过他老婆拿来的袋子,笑呵呵地递给朱笑东:“老……老……兄,你点点看……”
本想按照平时的称呼叫“老板”的,但朱笑东的模样跟老板着实差了十万八千里,话说出来就变成了“老兄”了。
朱笑东接过塑料袋,拨开看了看里面,是一扎有银行封条的一万块钱,也不去看真假,也不点数目,拧了袋子转身就走。
金匠的老婆赶紧问她老公:“你干什么?一万块钱啊……”
金匠又懊恼起来,问他老婆:“你急什么急?我问你,那一万块钱有没有少数目?”
金匠老婆摇了摇头回答:“没有啊,是昨天从银行取的,我动都没动。”
“你这个瓜婆娘……”金匠忍不住恼出了声,“怎么不抽几张出来?你看那傻乞丐数都不数,这种生意,当面不点清,过后不认账,你就是只给五千,他事后也找不着我们……”
金匠的老婆怔了怔,跟着问道:“他这么大意,那金子会不会有假?”
金匠顿时没好气地道:“假?假什么假,老子是干什么吃的?”
朱笑东拿了钱,提着衣服包,直接去卖衣服的市场,以前他只去名牌高档店,现在去的却是低端市场,一条街都是卖衣裤鞋袜的,而且很便宜。
一共只花了七百多块钱就里里外外整了一套全的,又买了个旅行包,把所有东西都装了进去,最后找了一间理发店,把头发胡须整理了。
然后到火车站买了去京城的火车票,好在他钱夹里身份证还在。
两天后,朱笑东到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到银行开了个储藏专柜,把从墓里带出来的珍宝存起来,随身只带了那套工具和玉料,银行专柜的费用并不高,最主要的是安全。
第二件事是找工作,朱笑东到古玩店、典当铺等地方看了看,招工的还不少,不过条件达不到。
招经理要本科以上学历,有相关工作经验,朱笑东对这个职位就不奢望了。
鉴定师的职位要求有几级几级鉴定资格证,对这个要求,朱笑东也傻了眼。
而雕刻师也一样,要有美院毕业证,或者雕刻特种技术技师证,这些朱笑东从来就没见过,他虽然是典当世家出身,但自小就没打理过典当铺的生意,哪里懂得。
唯一要求比较低的就是学徒工,工资低,只有一千二的工资,包吃包住,但要求有高中以上的学历。
朱笑东最头疼的就是这个,他没有学历证明,本来他也混了个大学毕业,但现在他哪儿有机会把自己的学历证明取出来啊!
问了好几家古玩店,人家看到朱笑东是外地人,连学徒工都不收他,没办法,只好怏怏地出来。
又经过一间店铺,门外有个很新的牌子“京荟古玩店”,店门口也摆放着贴着招聘字样的广告牌子,从店铺经理、鉴定师、技工、财务、学徒工,一应工种全部招聘,而店里还在装修中。
这是一个新店,所有的人员都缺。
朱笑东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进去了,试试也好,如果实在不行,就是去工地也要找个活儿先干着,那些珍宝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贸然拿出来卖。
万一被当做盗墓的抓起来,坐牢被监禁的日子朱笑东可不想再过了,在地底墓穴的日子他已经待够了。
进到店里后,朱笑东见装修大部分已经完成,几个人正在摆放货架子,一个五十来岁略有些发福的男子侧头瞄了他一眼,随即招手道:“来,帮手!”
朱笑东赶紧过去帮忙抬架子,忙了半个小时才算把货柜摆放好,随后那四五个摆放柜子的人自行离开了。
发福男子见朱笑东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不禁诧道:“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朱笑东摇摇头回答:“我不认识他们。”
那男子一怔,也不禁有些糊涂,问道:“你……不是他们一起的?那为什么要来摆放货柜架?”
朱笑东也明白了,发福男子误以为他跟那些人是一起的,而那些人有可能是货柜店的送货人。
“我是来应聘的……”
那男子愣了愣,又瞄了瞄朱笑东,沉吟了一下才问他:“你应聘什么职位?”
朱笑东脸红了红,低声回答:“学……学徒工吧,我学历不高……”
既然拿不出文凭和技师证,干脆把身价放得更低一些,更何况他觉得就算是学徒工都不一定能应聘上呢。
那男子盯着朱笑东看了一阵,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古玩店当学徒工?学徒工的工资很低,活儿又累……”
朱笑东倒是一点都没犹豫,说:“我想学一门技术,而且特别喜欢古玩金玉这些东西的鉴定。”
“哈哈!”那男子笑了一声,拍了拍朱笑东的肩膀道,“不错,我喜欢有目标有理想的年轻人,看你做事也踏实,好吧,我就收下你,试用期一个月,如果合格,就算是学徒工我也给你加工资……”
朱笑东怔了怔,然后才问他:“您是……”
“我姓王,叫王长江,是这个古玩店的老板,新开的店,还没招到员工,你还是第一个……”
朱笑东没想到他居然是老板,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很高兴,至少找到工作了,而且还是他最喜欢的行业。
王长江又带朱笑东到里面看了看,让他熟悉一下,顺便把卫生打扫一下。
这古玩店的门面厅只有七八十个平方,还分了柜台和会客处。
古玩店是完全开放式的。不过里间就禁止外人进入了,店面和里间有一道防盗门隔开,进去是鉴定设备间,再旁边是储物室,如同银行的金库,所有贵重物品都锁在储物室里,储物室只有老板和店面经理才有权打开。
再后面是一间员工休息室,最后还有两套带厨卫卧的房间,跟单身公寓的房间差不多,一套三十多个平方。
王长江笑着问:“小伙子,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估计你也需要住宿,店里可以包食宿,你愿意住店里吗?”
朱笑东乐坏了,店里的住宿条件很不错,在京城打这样的工可租不起这样的房子,免费的,他当然愿意了。
“我愿意……老板,我刚到京城,也没什么钱……”朱笑东赶紧答应了,把自己的难处也说了出来。
王长江笑呵呵一摆手,说:“谁都有难的时候,只要你踏踏实实做事就行,嗯,把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给你办暂住证和保险用……”
王长江对朱笑东很满意,他吩咐朱笑东干了半天活儿,才知道他不是家具店的人,但朱笑东却默默地干了那些活,哪怕之后不收他做学徒工都没有怨言,这让王长江觉得朱笑东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