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正面墙上挂了四幅字画,侧边有一具直立的全身“铠甲”,再过去是一个红木架子,架子上挂着几把带鞘的刀剑,一看就是有年份的东西。
木架子另一侧还有几条展柜一样的台子,也摆放了一些器具。
不管两位大师怎么想,王长林毫不客气地起身观察那些物件,一心想表现出彩些,一来打击朱笑东这个令他讨厌的家伙,二来也想给王长江一个提醒,京荟古玩店还得靠他才行!
吴宾桥与刘天远对视了一下,虽然不屑于与王长林这样的人同场较技,但眼下却不能跌了面子。
陆运生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们从大厅的物件里挑出真品,这可能是一个考验,但把王长林那几个无名之辈叫来跟他们同堂竞技,确实令他们不爽。
不过一会儿之后,吴宾桥和刘天远就沉迷在大厅的各种藏品中了,越看越惊讶,越看越震撼。
可以说,这些藏品绝大多数都是真品,并且是价值极高的藏品,字画都是明清时代有名气的大家所作,其中有一幅就是明祝枝山的真迹。
又比如那件盔甲,头盔上的饰物和款式可以表明那是一个地位相当高的元帅的,盔甲叶片的纹理、质地,都代表着极高的工艺技术。
王长林也有些发怔,这里件件都是精品,陆运生的意思多半是要考考他们能不能选出其中最珍贵的一件,这可就有点难了。
陆林琛也不知道堂兄把这些东西都摆放出来的意思,陆运生也没跟他说过那件要鉴定的到底是什么物品。
陆运生自这些人都去鉴定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吴宾桥和刘天远两个人身上,不过也没抱特别大的希望,因为比他们更有名气、更有实力的国际考古学家都没能鉴定出来,回国内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吴宾桥和刘天远在大厅里边看边绕,整整一圈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又回到了祝枝山的那幅画前。
陆运生心里叹了口气,再看吴长林,在那套盔甲面前停了一阵,最后还是站到了吴宾桥和刘天远一边,看来他也认为祝枝山的画最有价值。
这一趟又白来了!
陆运生摇摇头,准备跟堂弟陆林琛说一声然后回房休息,但眼光扫了扫,瞧见最不被他看好的年轻人在台子边的一张青色木面具面前停了下来,盯着那青木面具发怔,不禁心里一动。
陆运生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慢慢从边上走过去,为了不表现出异样,他先从吴宾桥、刘天远、王长林三人身边走过。
经过三人身边时,陆运生问道:“三位觉得这幅画好吗?”
吴宾桥和刘天远点了点头,不过抢着说话的却是王长林。
“我觉得这幅画是所有物件中最有价值的一件,这是祝枝山的真迹,但这幅画最特别的地方,是字画的内容,字是祝允明的字,画是唐寅的画,古来就有‘唐伯虎的画,祝枝山的字’,唐伯虎和祝枝山是吴中四大才子中最有名气的两位,但他们两个人合书字画倒是极为罕见,这幅画,当真可以说是稀世之珍啊!”
听王长林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吴宾桥和刘天远忍不住直皱眉头,这个王长林也太爱表现了,完全是在抢他们的风头。
陆运生不动声色,陆林琛却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不禁得意地呵呵笑着道:“这可是我藏品中最珍贵的一件,如果不是我堂兄要我拿最好的东西出来,我还真舍不得摆出来。”
在茶几边品茶的王长江见这边谈得高兴,当即也走过来,笑问道:“陆先生的藏品是没得说的,这一件只怕要值不少钱吧?”
没等陆林琛回答,陆运生倒是问王长江:“王老板,听林琛说那个小朱是你店里的伙计?”
“是啊是啊……”王长江一听陆运生提到朱笑东,当即招手叫道:“小朱,小朱,快过来快过来!”
朱笑东正看得出神,听到王长江的叫声,这才惊醒过来,走到王长江身边问:“王老板,什么事?”
“来看看这幅画……”王长江笑呵呵地指着画说,“吴大师和刘博士还有长林都觉得这幅画好,最有价值,你也来评评,看看它好在哪里。”
王长江虽然对鉴定没什么功底,但为人却不错,加上他对朱笑东极有好感,所以想帮他一把,这会儿三个有经验的人都认为这幅画好,那他就趁机要朱笑东来介绍一下,虽然是锦上添花,但也可能给吴刘二位大师留下好印象。
王长林哼了哼,对王长江的做法很不满意,但也不好公然阻止,稍一思考,马上就想到个法子。
没等朱笑东说,王长林就抢着说:“这画是唐伯虎的画,字是祝枝山的字,既然小朱要解说,那就说一点特别的地方!”
王长林心想这下还不把朱笑东将死啊,我们都说出了这字画的好处,他还能说什么更特别的出来?
王长江可没听出王长林的话中话,他只想让朱笑东表现一下,所以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小朱,你说说这字画的特别,让我也长长见识。”
朱笑东瞄到王长林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阴冷神色,心里一沉,心想这人对自己心怀怨恨,以后在王长江的店里只怕不那么好过了。
朱笑东仔细瞧了瞧字画,沉吟了一下,然后偏着头问王长林:“王经理,你说这是唐寅和祝枝山合作的作品?”
王长林面对朱笑东的眼神没来由地颤了颤,心里似乎没底了,但一想到鉴定的还有吴宾桥和刘天远这两位大师,顿时底气又足了,哼了哼道:“怎么,难道不是?”
“我说它还真就不是!”
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朱笑东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到了,包括有心让他出彩的王长江。
其中最吃惊的还是陆林琛,这幅字画是他最爱的珍藏品,现在朱笑东居然说它不是真的,虽然他对朱笑东很欣赏,但也不相信他的话。
“嘿嘿,你以为你是谁?”王长林冷笑,一边拉上吴宾桥和刘天远,“这幅画可是经过吴大师和刘博士的鉴定,你就算不服我,难道还不服这两位大师?”
朱笑东淡淡一笑,说:“王经理说哪里话,我没有不服任何一位,我只是说这幅字画不是唐寅和祝枝山合作的作品而已。”
陆林琛呆了呆,赶紧问他:“小朱,我这字画可是经过很多名师鉴定过的,都说是真品啊!”
对陆林琛,朱笑东的表情就缓和多了:“陆先生,我并没有说这字画不是真的,至于是不是唐寅和祝枝山的真迹,我也不能确定,我只是说它肯定不是这二位合作的作品。”
王长林冷冷地说:“那你就别卖关子了,你不知道什么都要讲证据吗?既然不是,那你就说出不是的证据!”
朱笑东瞧着陆林琛,面色有些犹豫。
陆林琛摆摆手道:“小朱,尽管说,不妨事。”
如果这字画当真不是真的,陆林琛情愿他知道真相,也不想再被蒙蔽。
“陆先生,我需要一条小毛巾和一盆清水。”
陆林琛二话不说,马上叫人端来一盆清水,拿来一条雪白的毛巾。
朱笑东将毛巾的一角浸湿了一点,然后捏了捏毛巾,只有湿意不会透水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中,朱笑东将浸湿的毛巾贴在字画上,轻轻地从上往下滑动,一次,两次,三次,在第三次时,滑动过的纸上忽然有些变化。
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被湿毛巾擦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些细微的纸浆粉末,朱笑东用毛巾干燥的一面抹掉了这些细微粉尘。
“啊!”在场的人不禁都惊呼出声。
字画上被朱笑东用毛巾擦过的地方,清楚地出现了一条“缝”,那条缝很明显地把字和画分成了两片。
这字和画根本就不是一幅完整的作品,而是拼凑的!
陆林琛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珍藏多年的东西竟然是件赝品,这一刻,他当真是百感交集,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某个最亲近的人背叛了一样。
吴宾桥和刘天远也不禁瞠目结舌,他们压根儿就没看出来,字画表面的颜色几乎完全一样,这个年轻人的眼力当真厉害。
而王长林也目瞪口呆,原本想让朱笑东出个洋相,显露他的浅薄,却没想到,朱笑东随便一弄,竟然就弄出“证据”了,自己想要他出糗,却硬推着他出彩了。
朱笑东叹了口气,又说:“陆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这幅字画确实是两件拼凑的,而且做的人也是古人,因为这痕迹、手法,都是很久之前的,就算它们是拼凑的两件儿,也是极珍贵的物件。”
陆林琛意兴索然,摆了摆手,这会儿就算是唐寅和祝允明的真迹,他也没兴趣了,原来他看重的就是这两个人合作的出彩点,现在已经证明不是两人合作的作品,对他来讲就已经没意思了。
朱笑东见陆林琛意兴索然的样子,有些后悔,当即说道:“陆先生,我能把它们再恢复到原来的模样,用花青和赭石混合墨汁先淡淡涂,然后再用普洱茶喷雾……”
“不用了,假的就是假的,做得再真再好也没有用,我心里已经知道它是假的了,再做也是自欺欺人。”
陆林琛没等朱笑东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拒绝了他的好意。
陆林琛的堂哥对朱笑东问道:“小朱,你刚才在那边看什么呢?”
朱笑东抬头瞄着陆运生,若有所思,片刻才道:“我在看那个青色的木面具。”
“哦!”陆运生眯起了眼睛,心里不禁“咚咚”直跳,但脸上却强装镇定,又问:“那个青木面具有什么特别吗?”
辨识这幅字画,全是靠了眼睛的透视能力,但那个青色的木头面具,朱笑东居然透视不了。
正因为如此,朱笑东一开始就对它产生了兴趣。
墓穴中那册奇珍异宝记录绢册中有记载,慢慢印证了一番,朱笑东觉得那面具像绢册宝鉴中所记录的东西。
但说出来太过古怪,又不知道陆运生对这个青木面具的秘密知道多少,有些东西,他不想随便泄露出来。
沉吟了好一阵,朱笑东才问陆运生:“陆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女神之眼’?”
陆运生一颤,脸色立马变了,呼吸也急促起来,激动了片刻,忽然伸手抓着朱笑东就往里间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你……跟我到……到里边说……”
陆运生的表情让陆林琛都有些意外,印象中,他这个堂兄沉稳大气,从来没见他这么失态过。
吴宾桥、刘天远两个人你望我我望你,一头雾水,弄不清楚陆运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对朱笑东这个年轻后生倒是刮目相看了,很想跟朱笑东谈谈,但陆运生竟然把人抓走了。
进到里间,陆运生又出去把装着那青木面具的透明玻璃盒子捧了进来。
朱笑东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陆运生把装青木面具的玻璃盒子放在桌子上,又回身把门关上,这才过来坐在他对面。
陆运生仍是一脸的激动。
朱笑东回忆着宝鉴上对这个青木面具的记载,小心地问陆运生:“陆先生,你……你有碰触过那青木面具吗?”
陆运生一听朱笑东的问题,立刻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你果真知道女神之眼?”
陆运生先是一脸欣喜,之后竟一脸岂求地说:“小朱,请你救我一命!”
“你……陆先生,你……你碰过那面具了?”
陆运生叹了口气,又恐惧又可怜地答道:“的确碰过了,小朱,你既然知道女神之眼,又知道青木面具,那你肯定能救我,求你救救我,只要你能救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朱笑东皱着眉头回忆着宝鉴上的记载:“青木面具,女神之眼,木有诅咒,人畜触之,半旬必死,无药可医,唯有月亮之……之……”
说完这些,朱笑东不解地问陆运生:“陆先生,你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还有没有别人碰过这青木面具?”
“有!”
陆运生肯定地点着头回答:“一共有七个人碰过,我是最后一个,我是六天前得到这个面具的,之前有六个人碰过,面具是我一个收藏界的朋友在太平洋的一艘沉船中得到的,包括他自己在内,六个打捞的手下,全部都在碰触面具的第十五天死了!”
朱笑东惊呆了,宝鉴上记载的东西,他一直当是书上瞎扯的,没想到会真碰到这样的事,如果是真的,那就麻烦了!
记载上说这个青木面具的名字叫“女神之眼”,面具上的两个眼洞中其实有两根圆柱形的玉石,女神之眼据说有非凡的能力,但同时又带有毁灭的能力,所以还有个名称叫做“死亡面具”,无论人畜,只要碰触这个面具,碰触的人十五天后必死,无人可医,无药可救,据说碰触者在第十五天临死前的那一刻会看到面具的秘密,但看到秘密的那一刻也就是死的时候,所以说,永远没有人弄清楚秘密是什么。
虽然青木面具有无药可医的诅咒,当然,也可以说毒药,但记载上说,女神之眼与“月亮之眼”混合就能中和消除青木面具上的毒。
所以,朱笑东知道陆运生还有一线生机,只要找到那个所谓的“月亮之眼”,就可能救陆运生的命,因为记载上说月亮之眼可以中和面具上的毒,可没说人中毒之后能解毒,所以说,朱笑东也不敢肯定。
再说,宝鉴上也没提“月亮之眼”在哪里,而且那宝鉴是朱由校时代的记载,到了现在,也不知道还存不存在。
而且陆运生已经碰触那面具六天了,他只有九天时间了,九天之内如果找不到月亮之眼,他必死无疑!
朱笑东瞄到桌子上那个玻璃盒,青木面具正躺在里面,那空洞的眼孔似乎正向他发出令人恐惧的冷笑。
朱笑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把思绪拉了回来,抬头望向满怀期待的陆运生,不知该怎么说,过了一阵才问道:“陆先生,你给我说说之前碰触到这个面具的那些人的情况吧。”
“都死了,都死了。”陆运生念了几声,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脸上恐惧的表情却溢于言表。
接触过青木面具的人,胸口正中就会出现一粒粒红点,起初是一粒,以后每天会长一粒出来,在胸口围绕成一个圆圈,最后一粒出现时,也就是毙命之时,死的时候,死者脸上的表情无比惊惧,惊呼出最后一句话,那句话就是“女神之眼”。
没有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喊出这句话后那个人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