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黑尽了，楼下有一个昏暗的路灯。

肖天成在车子里回忆着，朱笑东没去打断他。

好半天，肖天成才清醒过来，看了看那栋旧楼，然后对小武说：“小武，你在车里等我，我跟小朱去一趟。”

小武永远是服从，什么都不问。

楼梯很窄，一米都不到，楼梯上的瓷砖已经变了颜色，又黑又脏，还有不少缺角，楼梯的灯十分昏暗。

朱笑东和肖天成一前一后来到五楼，每层有四个房间，左右各两间，从门缝里的亮光可以知道，四个房间里都有人在。

肖天成站在标记着“502”的房间门口，犹豫着，想敲又有些胆怯，这跟朱笑东见过的肖天成威严精明的样子差太远了。

朱笑东理解肖天成的心情，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是私生女，但总归是他的女儿。

朱笑东低声说道：“肖董，还是我来吧。”

说着，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谁呀？”苏忆的声音响起，然后是脚步声，打开门的声音。

门打开一尺来宽，苏忆的脸蛋在门缝中露出来，见到是朱笑东，呆了呆，起初她觉得朱笑东有些脸熟，跟着就想了起来，这是被她骗过的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能找到这里来，说明对方摸清了她的情况，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苏忆吃了一惊，赶紧把门关上了，哪怕隔着门，朱笑东和肖天成都能听到她喘息的声音。

朱笑东贴着门轻声说道：“苏忆，你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门里的喘息声停住了，但仍然没有回应。

朱笑东又说：“苏忆，你看，我知道你的姓名，知道你的底细，如果我要报复你，有很多种办法，绝不会这么温和。你放心，我绝对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这几句话一说，几秒钟后，门又打开了，苏忆那张俏丽的脸蛋露了出来，然后冷冷道：“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朱笑东对肖天成说：“请进吧！”

肖天成进去的时候，身体颤抖，盯着苏忆的脸又痛苦又激动。

苏忆哪儿知道内情，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们。

屋子很小，大概只有十个平方，一张床，一个小桌子，几个小凳子。

肖天成坐在小凳子上，朱笑东坐在他对面，苏忆则挨着床站着，一脸紧张。

肖天成伸出手，颤声说：“孩子，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来……来……坐下说。”

也许是因为肖天成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像是坏人，所以苏忆松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你们找我干什么？”

说这话时，苏忆望着朱笑东，因为她和同伙偷了朱笑东的东西，但是她偷了朱笑东的东西后，钱少分了几百，拿了他的手机和钱包，虽然里面有几张银行卡，但没有密码，银行卡等于没用。

拿回家里后，那天下午她家就遭了小偷，只是丢失的东西很少，就是朱笑东的几件东西，她还觉得奇怪，小偷来了怎么只偷那些东西，钱包和银行卡没什么用处，倒是朱笑东的那个手机不错，值几千块钱。

朱笑东知道苏忆在担心什么，摊了摊手说：“苏忆，我跟你说了，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和你之间的事过去了，我不会计较，我们来这里，是……”

朱笑东说着指着肖天成对她说：“是这位肖先生来找你的。”

苏忆望着这个表情难以形容的老者，很是不解：“您……您专门来找我？”

肖天成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是的，孩……孩子，你坐下来，我……我有话跟你说。”

苏忆感觉到肖天成的真诚，坐在床边。

肖天成眼睛湿润，望了望朱笑东，说：“小朱，你知道我来这儿的原因吧？”

“知道！”朱笑东没犹豫，说，“从我见到肖小姐的那一刻起我就怀疑，直到今天才确证。不过肖董您放心，从我的嘴里不会透露一个字出去！”

肖天成点了点头，朱笑东的能干，他很清楚，这个人绝不简单，但他能感觉到朱笑东的真诚，所以，他信得过朱笑东。

“孩子，你……你妈妈的名字是叫苏月吗？”肖天成问苏忆。

苏忆点了点头，对这个似乎很有身份的老者，她感觉很亲近：“是的，我妈妈叫苏月，不过已经过世五年多了。”

肖天成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又说：“孩子，你是……你是九一年出生的吧？是那年的腊月十八，那天……好大的雪啊……”

苏忆吃了一惊，捏紧了拳头，盯着肖天成紧张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出生年月？”

肖天成没有隐瞒，颤声说道：“我……因为我是你的父亲！”

苏忆顿时呆了，捏着拳头呆了好一阵，忽然跳了起来，红着脸蛋粗着脖子道：“你说谎，我爸爸早死了，我几岁的时候我爸爸就死了！”

肖天成哽咽道：“是……是你妈跟你这么说的？她说我死了？”

“唉……”

朱笑东心里叹了一声，心想：又是一出狗血剧。

苏忆这会儿很抵触，一直招摇撞骗地生活，过着艰难的日子，忽然从天上掉下个爸爸，似乎很有钱，这让她很愤怒。

虽然平时做着灰姑娘变公主的梦，也想有个疼爱自己的有钱爸爸，但那终归是梦，真变成了事实，她才觉得，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没有那样的爸爸也就罢了，反正自己是吃苦受难长大的，真有了这样的爸爸，她又想起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他在哪里？爸爸在哪里？

“孩子，跟我回腾冲吧，我以后会让你过好的生活，别人有的我全都会给你，我会补偿你的！”肖天成哽咽着说。想到她受的苦难，他就心如刀绞。

可是苏忆不领他的情，说：“你走吧，我是个小偷，是个孤儿，我没有爸爸！”

“我就是你的爸爸！”肖天成毫不犹豫地说，“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绝对是我的女儿！”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肖天成摇摇头，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将相簿打开，挑了一张肖薇的照片给苏忆看：“你看看这张照片。”

苏忆诧然道：“你什么时候偷拍我的？”

说了这句话后，苏忆又摇了摇头说：“不对不对，这照片是假的，我没照过这样的照片，这个地方我也没去过……”

“这照片不是假的，你好好看看，这照片里的人不是你，是你姐姐肖薇……”肖天成慢慢说道，“她……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苏忆咬着唇，把手机里的照片翻了个遍，里面有肖薇各种照片，照片看起来很自然，不像是电脑合成的。看着肖薇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容貌，苏忆觉得肖天成说得是真的。

肖天成说：“苏忆，孩子，跟爸爸回腾冲吧，我不会再让你过现在这种生活了，只要你跟我回去，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苏忆沉吟着，对这个陌生的爸爸，她还不清楚底细，沉吟了一阵问道：“你……你一定要我回去，那她……那个姐姐，她会接受我吗？”

肖天成表情一滞，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你先跟我回去，我会安排住处给你，跟姐姐相认的事情，我会慢慢安排……”

苏忆的表情黯淡下来，撇了撇嘴说：“你的意思，我还是个被藏起来的私生女。”

对这一点，肖天成也不否认，叹息着说：“孩子，以后我会努力让你回到家里，不过即使这样，你姐姐拥有的东西，你全部都能拥有，我不会让你再过以前的日子了。”

朱笑东笑道：“苏忆，你爸爸身家几十亿，管他名分不名分，你能过得好，你爸爸真心爱你不就好了？”

苏忆动心了，犹豫着说：“我……我真的能跟姐姐一样拥有那样的生活？”

肖天成把苏忆的手拉过来紧紧握着，沉声道：“我保证，你现在就跟我回去，一切都不用担心，爸爸会给你安排好的。”

苏忆犹豫地望了望房间，又说：“现在就走吗？这么晚了，我……我打电话叫房东来，我这房子还有五百块钱的押金……”

朱笑东忍不住笑了，肖天成又心痛又怜惜地拉着苏忆的手说：“别管了，把你妈的照片带上，其他的都不要了，爸爸给你买新的。”

苏忆只拿了她跟妈妈的照片，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这么跟着肖天成和朱笑东下了楼。

回去的路上，朱笑东一直闭着眼睛睡觉，肖天成也一直紧握着苏忆的手，虽然没说话，但却让苏忆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