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约莫二十一二岁、提着药箱的年轻人,长得甚是清秀,神情淡雅,整个人透着一股沉稳和智慧。进来之后,也不说话,直接将丁古翻过身去,替他换上股骨处的续骨药物,收拾好之后便又出去,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晚上,小筱又送来晚饭,自是又唠叨了一番,不过见丁古这“猴儿”倒也乖巧,中午送来的盖面,连汤带面吃了个一干二净,又不用按小姐吩咐的喂着他吃,脸色便好了许多。
如此过了十多天,每天都是小筱来给他送吃的,而那年轻人则是两天来给他换一次外敷药物,内服的则是每次两粒小丸药,一红一黄,每次均是直接塞进丁古的嘴里,却从未曾与他说一句话。
飞羽梦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未再出现。丁古心里常想:“羽梦小姐为什么不来看我?难道她已经把我这个‘猴儿’忘记了?”但想想又不对,心想若是她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小筱和那年轻人便不可能会按时来给自己送饭和换药。她应该是有事不能来。
不过,有一件事让他感到很奇怪,那就是这十多天里,他除了用餐吃药,从不喝水。而这十余天里,他没有过一次排泄,内腑仿佛把吃下的东西全都吸收了。这在以前,他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这一天,年轻人又来帮他换药,换完之后,第一次跟他说了话:“换完这次药,明日你便能自己起来进行一些轻微的活动。”说罢,从药箱里拿出一粒青色的药丸放在床头,又道:“明早你起来之后,自己把敷在腰间的药卸下,然后把这粒药丸吃了,半个时辰之后,便会有排泄。茅厕在出门右下五十丈处。我不会再来。”
丁古学着猴子样点了点头。这年轻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背起药箱,转身走了。
翌日,丁古醒来时,便试着从床上爬起,感觉除了因久未活动而有一点不习惯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心中欢喜,便依着年轻人的吩咐,把捆绑在腰股间的绷带解了,将药物都刮了下来,试着在屋里来回走了数次,均未发现有什么问题。
走到右边的小窗,向外望去,入眼处,尽是崇山峻岭,云雾缭绕,疑似身在仙境之中。
窗外清新如纯的空气吹来,丁古深深地吸了一口,心中说不出的畅意。
打开屋门走了出去,入眼处,到处都是巍然屹立的宏伟建筑,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大。站在此间,方才感受到天地之大和自己的小。瘦小的他,相比于这些个雄峰巍楼,仿若已可忽略不计。
“我这是在做梦么?以前常听人们说神仙仙境,恐怕也不过如此吧?”他心里喃喃着,只觉得自己当真有一种恍然若梦之感。
站在那里发了半晌呆,心里有些惴惴,不敢往巍楼处而去,似乎那些巍楼与他,又是两个世界。
想起昨天那年轻人的吩咐,他这才观察起周围的地形来。原先他住着的只是一间独立的小木屋,小木屋右前方,有一条山道往下,此时是早晨,云深雾浓,可见处不足三十丈。隐约之间,看到一间小房隐匿其中,应该就是年轻人所说的茅厕。
返回屋中,拿了那粒药丸服下,便躺在小床上胡思乱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将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
过得片刻,肚子开始咕咕作响起来,仿佛是火炉上锅里的冷水,在慢慢加热。又过了片刻,肚子便开始翻涌起来。
“哇,来得这么快!”丁古呼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向外冲去。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丁古才象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拢拉着头从山道上一步一步的爬了上来,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般。
回到小屋,啪地倒在床上,感觉到天旋地转,屋顶的小横粱都变成了三四根。这一趟拉的他,几乎把下面那个茅厕都弄黑了,只怕这一两天内,他都不敢再去那个茅厕。
极度的虚脱,让他很快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仿佛看到自己在仙雾缭绕的崇山峻岭间飞驰,好不畅快。突然,一只传说中的仙鹤从云雾中冲出,对着他就是一声尖啸……
“呜,吓死人了!”丁古大叫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才发现,原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只不过,飞羽梦尖叫的声音尚在空中飘绕着。
“小棕,你好臭呀,臭死啦,我再也不理你啦!”此时屋门大开,飞羽梦正捂着小嘴躲得远远的斥骂着。
“我很臭吗?”丁古跳下床来,使劲的嗅了嗅自己身上,果然是一身的臭味,臭不可闻。看着暴跳如雷的羽梦小姐,他的脸不禁刷的红了,心道:“很久没有洗澡了,加上先前拉的,不臭才怪了。”
无辜而又无奈的耸了耸肩,向飞羽梦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连连陪罪不已。
“臭小棕,死小棕,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这次就饶你一次。以后倘若你再这么臭,我再也不理你啦!”飞羽梦终究小女孩心性,见他可怜兮兮之样,很快便心软了。
“跟我来,我带你去水潭那边洗澡,若是不把你身上那股臭味洗净,不准起来。”飞羽梦娇哼道。
“我敢么,就是你不嫌臭我也嫌自己臭呢。”丁古心道,点头哈腰的便想跟了她去,却听飞羽梦又道:“拿起地上那个小包袱,里面有两套给你替换的衣服,虽然你是猴儿,但师姐们说了,你若整天光着身子,也不雅观。”
丁古低头一看,果然看见桌子边的地上躺着一个包袱,想必是刚才飞羽梦进来时一嗅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丢下便跑了出去。
他嘻嘻笑着捡起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套小孩穿的下人衣服,瞧那布料,却也比自己以前在雅秀镇穿的衣服好得多了。
当下拿了一套,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你别靠近我,噫,太臭了,等洗干净了,让我验过才能跟我玩儿。”看到他出来,飞羽梦捂着嘴鼻,刷地飘退了几步,那动作既美且快,看得丁古目为之眩,心道:“羽梦小姐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本事,若是我学到她这样的本事,那该多好。”
飞羽梦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带路,嘴里哼着轻快的小曲,沿着另一条山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