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乘风看到泪花心中又是一热,心中间自己呐喊道:“一定要救出它、一定要救出它!”
但就在他离那陷坑几步之遥,他看到了数名雪衣人杂在雪花之中,正向这边飞奔而来,他心又问下一沉,冷静的思索起来:“我要救它吗,为了顺风镖局,为了舍利宝石,为了报仇,我……”
此时的庄乘风痛苦之极,他面对的是死亡,面对的是自己最忠诚的朋友,他看了看茫然的天空和迷漭的雪原,活下来的希望太渺茫了。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意义,这个世界才会公平。
庄乘风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去,对由远而近的雪衣人视而不见。
他终于到了陷坑边,方才发现“一线红”前腿已受了重伤,根本就站不起来,“一线红”见主人到来,立时向他摆头,庄乘风伸出炽热的手指摸着马的头,马的脖子,用手拭去马的泪水,安慰道:“一线红”,别怕,我不会舍下你不管的,我会救你回去的!”
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说的这些全是自欺欺人,他此时根本就无力救它,甚至此时他自救已没有把握。“一线红”用头摩擦着庄乘风的手,同大嘴轻轻的咬着他的指头,泪水又流了出来。良久,“一线红”突然猛地晃了晃头,瞪眼看着庄乘风,向着他嘶叫,焦急不安的转头而望,它也发现丁雪衣人,很明显的催促庄乘风快去。
庄乘风麻木的看着自己的爱骑,一点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居然抱着马的脖子,无力的往上拉,但此时的他,已是气力不继,如何拉得动庞大的马躯呢?这时雪衣人已纷纷掠了过来,挟着劲风和碎裂的冰雪,小心翼翼的包围了过来。庄乘风最后泄气的停下了手,看着雪花无情的坠落在马背上,眼睁睁的盯着无情的风刮来刮去,将无数的残雪卷入陷坑。雪已掩住了“一线红”一半的身躯,“一线红”已停止了挣扎,它已视死如归。
但它依旧看着主人,在这个世上,大概令它牵肠挂肚的就是庄乘风,何况庄乘风此时深陷囫囵,生死未卜,追敌仗着人多势众,步步为营的缩小了包围。庄乘风此时眼中充满了血丝如一头狂怒的狮子静静的看着一群饥饿的恶狠围上来,就在众雪衣人离他几步之遥。在乘风突然狂吼一声,拔身而起,拖着幻影刀,向最近的雪衣人狠扑而去。
几人退,数人攻上,庄乘风全身如重新贯注了力量,轻如片片雪花,决如疾风,幻影刀更是霍霍闪光,冒出森森杀气,气势如同香霆万顷,挟着雪花呼呼直响,在一阵金属的碰击之声,两声惨叫传了过来。飞退的两人已然身首离异,各自纷飞,两颗滴血的头颅落在雪坡上,快疾无比的向山下滚去,留下一道令人毛骨惊然的血痕。
攻上来的数人也被幻影刀森森刀气隔在几尺开外,数人呆呆的看着死去的同伴和凝立在那里的庄乘风,更是惊惧不已,他们万万没有料到一路穷追堵截,庄乘风的气力还如此的充沛,威力依旧厉害不减。
庄乘风在一轮抢攻虽杀了两名,但肩上也被上划了一道血口,血正从白衣上渗了出来,“叭哒叭哒”的滴在雪上。
众雪衣人见庄乘风,立时眼睛射出贪婪的光芒,如群正在闹饥荒的狼。庄乘风只觉得向上如一个风洞,风正嘶嘶的向里灌,但并没有感到疼痛,饥寒和劳累反而使他忘却痛感,这时他想到了“一线红”神驹立刻惊然回首。片刻间,大雪已静悄悄的飘落不少,无情的压在了“一线红”身上。
“一线红”除了褐色的脑袋,其余部分已深深的掩入雪中,它正用最后的微弱力量摇晃着脑袋,晃掉头上的雪,两只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主人,此时,它没有挣扎。也没有嘶叫,它难道是怕扰乱主人的心情?雪山的雪不是江南带的雪,没有那么缠绵温柔,只有无情的虐杀与萧瑟,居然连“一线红”这杰出灵性十足的马也舍得掳去。
看着最亲密的“朋友”一步步的走向死亡,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庄乘风几乎又想哭了,但此时他不敢哭,只有将那浓浓的爱深深的藏在了心底。庄乘风麻木的走回陷坑边,努力的伸出手,去拭掉马头上的雪花,“一线红”一晃脑袋,居然伸出了舌头,用温暖的舌头去舔着他冷冰的手,庄乘风很快就感到了一股令人迷醉的暖气,痛心的友谊。
最后“一线红”闭上了双眼,睫毛剧颤几下,几滴晶莹的泪珠又滚了下来,滴在庄乘的手掌之中,泪也是热的,突然“一线红”大睁开眼睛,怒视着庄乘风的后面。
庄乘风也感到了凛凛杀意越来越近,踏雪的细微“嚓嚓”声令他心又紧紧的收起来,但庄乘风依旧没有动,依旧用手摸着“一线红”的头,他是想与“一线红”一道死!
就在数名雪衣人,飞跃而起,举刀过顶,破空袭来之时,庄乘风突然卷雪转身,手中的幻影刀飞,杂着碎雪如匹练一般画过一道森密的圆弧。
幻影刀快如疾风闪电,仿佛将飞卷而下的片片雪花也劈成了两半。
纷乱再起,又是一阵刺耳的金属碰击摩擦之声,数名雪衣人经受强烈的阻击,在雪上滑步,后退了数尺,而庄乘风也如千斤重担压了下来,两只本就软弱无力的腿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后退了几步,居然重重的坐在了雪地上,冰雪四溅,被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
就在庄乘风大惊之际,又是几名雪衣人闪电般的攻了过来,此时他们人多势众,居然想出了分批轮流而上,分明想以此来消耗庄乘风的体力,庄乘风不敢与紧紧联合的几把烈刀硬拼,只得在雪上一滚,将地上的雪花倒卷而起,与纷纷而下的雪花一道,形成更加扑朔迷离的环境,雪衣人虽熟络雪上环境.但眼睛终归是人眼,立时眼花缭乱,庄乘风借助滚之势,已到了几位雪衣人面前,手中幻影刀毫不留情,向下坠的腿猛攻而去。在几声惨叫声中,鲜血暴溅,撒满雪地,也溅了庄乘风一身,庄乘风只觉得心中出了一口闷气,好不爽快。
断腿的雪衣人扑倒在雪地上,不停的蠕动挣扎嗥叫,凄惨无比,但在这无情的雪岭之上,没有同情,只有血光刀影,众雪衣人料不到庄乘风会突然变得如此毒辣凶悍,似乎十足的杀人机器,心里惊悸难抑,只远远的围着不敢上前,庄乘风此时气焰,立时嚣张起来,向众雪衣人吼道:“你们不是要舍利宝石吗,不是想得千两黄金吗,有种就上来呀,错过了今日,你们就再没有机会了,一旦本少主活下来,你们绝不得好死!”
庄乘风在雪山上很少说话,对敌人更是没有共同言语,沉默了许久的他,终于如火山一般的爆发了。
那位削瘦老者踏步上前,冷森森道:“庄少主既然如此说,我们今日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你活着滚下雪山去!”
然后转身向惊悸的雪衣人怒道:“他这是强弩之末,纵是再厉害也于事无补,你们怕什么,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就是让他活中下雪山,不得舍利宝石和黄金,以后任由他的斩割,另则就是齐人合力,将之诛杀于此,谁也不会知道!”
削瘦老者的一番话,立时惊醒了众雪衣人,舍利宝石和千两黄金是何等的诱人,何况若真的让他走了,以庄乘风厉害的幻影刀法以后岂会有活命的机会,此时他不但受伤,而且精疲力尽,正是消除杀身之祸的大好机会。
削瘦老者见众雪衣人眼中又射出异样的光芒,立时窃喜不已,大吼道:“随我杀了他!”
说完削瘦老者率先挺刀向前,飞掠而出,踏雪而上,如恶毒的头狼,庄乘风此时没有了畏惧,双眼盯着扑面而来的人影,刀影和雪片花乱。待雪衣人如浪一般的扑到近身之处,立时就地一滚,压过雪野,手中的刀死死的护着四周和上身,用力的翻卷旋动,横拉倒割。
惨叫声此起彼落,血雨和雪花纷纷而下,庄乘风俄顷之际滚出了几丈之远,隐隐看到数名雪衣人倒地挣扎嚎叫,心里畅快无比,但也感到全身如暴绽一般疼痛无比,知道自己也受了重伤,不是一处而是有无数处。
庄乘风只觉得雪衣人的惨叫声,越来越远,身影在纷乱的雪花中越来越小,而自己的身子越滚越快,方才悟出自己的身子根本就没有停下来。他慌忙用刀狠狠向雪中插去,想以此阻住下滚的势头。
但雪地太酥松,根本就无济于事,庄乘风长叹一声,任由自己沿着又陡又长的山坡向下急滚而去,只看到天也茫茫,地也茫茫,天地如一道无休止的圆圈,在他眼前不断的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模糊。
后来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挤出了肉体,如雪花一般的乱卷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