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查子·元夕
朱淑真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去年元宵节的夜晚,街市上的花灯亮如白昼,当一轮明月升到柳树梢上时,“我”和你在暮色中悄悄相会。今年元宵节的夜晚,月亮与街灯依然如往昔那般明亮、耀眼,却已是不见去年的你,物是人非,思念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袖。为何花灯璀璨繁华的元宵夜,却要黯然神伤?为何如此喧闹的街市依然融不进你的情怀?独自跑到那棵柳树下去寻觅去年的心情,你可曾看到,北归的大雁已经早早向你发出了“又一年春回”的讯号?!只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道阴晴圆缺,人难共团圆!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终于理解了你“泪湿青衫袖”的哀伤!
没有人可以忘记初恋时的那份情怀,一刹那相遇后擦出的电石火花在两个人心间烙下的奇妙印记——酿就了今日在柳树下长长久久等待的你,只为去年今日第一次在此相约。记住了相约时掠过肌肤的每一寸风,也记住了相见时,你眸中带笑的脸。不管相恋之后,要经历何种情感颠簸,爱恨别离,伤感忧心,在时光的洗涤中,依然难以忘怀的,是那份初恋时分如蜜似饯的憧憬。
遥想当年词人内心所经历的烦闷、无奈与挣扎,相恋而不得携手的伤感,让人心中忍不住跟着忧伤惆怅起来。都说她容颜秀丽才艺双全,都说她一生为爱锁春秋,都说她是不守妇道的“泆女”,然而,历史赋予她的使命却是与李清照爱情诗词比肩媲美,她的诗词是出水的莲,带着痴恋的馥郁芳香,而她的爱情,却是初恋留给她的相思血泪,她告诉了我们——
跟着感觉寻找爱,未必会幸福,而违背了感觉寻找爱,必定会遗失属于你的爱情。
被曾经的爱捆绑未必是件好事
南宋时期的朱淑真从小就显露出惊人的才华,不仅博通经史,能文善画,而且精晓音律,尤工诗词,是附近一带出了名的才女。关于她的爱情悲歌,古书记载甚是寥寥,而她仅存下来的诗词《断肠集》,却泄露了她一生都难以自拔的初恋情怀。
少女时分的朱淑真,怀着对爱情的向往,吟出了“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春日偶成》)的甜蜜怀想。也不知谁会成为自己的意中郎?少女的羞涩情怀以及对爱情的向往之情在诗中表露无遗。淑真想必是要找寻一位能和她“举案齐眉堂前殿”,“吟诗作赋北窗里”,“迎风弄浆秦淮上”,而又能知她懂她的翩翩美少男罢!她是“才情”与“美貌”的集合体,在她身上流淌的血液都是脉脉含情的激流,该是有一个潇洒帅气的“萧郎”才能与其般配。
命运之神让她遇到了,却又让他们彼此在匆匆一瞥后,散落红尘,按照既定的命数走完属于他们彼此的一生。淑真的初恋情人,史书没有记载,也查无清晰的痕迹,而在她的几首词作中,我们却可以隐隐看到他们相会时的欢乐情景:“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入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清平乐·夏日游湖》)“一个和衣睡倒人怀”展现了淑真当时在爱情中沉醉不愿醒来的状态,为何相处了一天,却仿佛“须臾”而已?初恋多么甜美,坠入爱河的两个青年宁愿在对方的注视中耗度一天也不愿忍受分离后煎煎熬熬相思的苦楚。淑真在诗中写道,尤其是与他分离后,一回到家中就心灰意懒,少了跟他相依相偎时那份对生活的激情,连妆容都懒得画了!看来“女为悦己者容”实为不假!
这首大胆的艳词,激情如火,在遥远的宋朝,是被许多人痛斥为“淫词秽语”加以鄙夷,淑真不管了!第一次深陷爱海的她,再也无暇顾及这些闲碎的言语,她只愿能跟心爱的他一同“携手藕花湖上路”,赏“一霎黄梅细雨”,享受这尘世间男女相恋的片刻浪漫与温馨。初恋的情怀给她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力量!她一定暗暗告诉过自己一定要珍惜这美妙的时光,一定要好好经营这份爱恋,然而世事非人所料——
淑真的父母,这对封建社会中中规中矩的夫妇怎么可以忍受自己的女儿如此大胆、泼辣地寻求什么自由恋爱呢?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女儿一步步堕入“淫娃佚女”的指责批判声中无动于衷呢?于是,这对还有点权贵的夫妇借着手中的权利和财势,全权做主将淑真许配给了一个文法小吏。
淑真没有抗争,无声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遵循了“女子婚约,从父母命”的封建礼仪。在封建礼教盛行的年代里,她知道自己的喊叫只会是微风拂过湖面般的软弱轻柔,丝毫激不起涟漪,她无奈而又安于天命地接受了这份婚约,而当初那份“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痴情守候就这么在现实的妥协中,被她深深掩藏到了心底。
嫁为人妇的她,曾试图“改造”自己的夫君,她要仿造出另一份温情、浪漫的“初恋情怀”,在与夫君分别的日月里,她给他做了一首含蓄幽默的“圈儿词”,文中全是圈圈点点的画像,仿佛一幅现代派的抽象画,其夫后来看到书书脊夹缝中掩藏的几个蝇头小楷“相思词”,顿悟道:“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整圆儿是团圆,半圈儿是别离。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数不尽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儿圈到底。”遂次日雇船回故里相见。即便如此,志趣难投缘的一对夫妻,还是在生活的摩擦中逐渐厌弃了对方。
“当游离于婚姻之外的爱情在流年中消散,一切曾有的绚烂如同幻觉,绝望成为最后的姿势。”于是,淑真逃离了这段“羽翼不相宜”的婚姻,而当年痴恋的他,那个夜夜入梦,给予她生活激情的“萧郎”,却已是“天易见,见伊难”,回到家中,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她告别了年少时的甜美恋曲,投水而死,最终孤身葬于杭州青芝坞。
淑真的一生凄惨悱恻,尤其是后半生的时光过得并不如意。其父母觉得她真是丢尽了家庭的颜面,在她死后,竟兀自将其诗稿付之一炬,企图消除这些所谓的“淫词艳语”,幸而魏仲恭,一名喜爱她诗词的“读者”,竭尽自己所能,穿梭于钱塘市井,搜集淑真的断简残篇,集诗名曰《断肠集》,集词名曰《断肠词》流传后世,才有了后人赏读的机会。
读淑真的诗词即读淑真,淑真的情爱一生全都浓缩在了它的诗词中,她曾经在诗作《春日书怀》中侧面描述自己的夫君:“从宦东西不自由,亲帏千里泪长流。已无鸿雁传家信,更被杜鹃追客愁。”夫君热衷于仕途,且对诗词不甚精通,这对淑真而言,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更让淑真感到悲戚绝望的是,夫君终日眼中放着“权”与“钱”,在吴越荆楚间辗转做官时,满口官腔,一心钻营,搜括钱财,又贪恋美色,公事之余就到妓院里消遣时光。这样的品行与淑真的理想追求显得那么突兀而格格不入,无奈之下,她选择了离开,她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她要寻找的最终守候,更不是她要找寻的最终挚爱。
心中放不下的许是初恋时分的美好“萧郎”罢!而情爱一遭归来,可悲的是“萧郎” 却在她的世界中沉寂了下去。初恋情怀不等人,如流星般闪耀过后急速陨落的初恋哦!哪怕是站在那年第一次相约的柳树下,也觅不回当年的踪迹了,又是一年元宵夜,又是一轮明月前,还是那条在暗影中浮现的小路,还是那道“灯如昼”的街市,是旧年之景,可物是人非,泪水也换不回打马而过的时光,她在《恨别》诗中叹道:
调朱弄粉总无心,瘦觉寒馀缠臂金。别后大拼憔悴损,思情未抵此情深。
她愈发思念初恋时的情怀,那股肝肠欲断的思念,消瘦了她的躯体,憔悴了她的面容,直至缠臂金都松脱了,可她到底没有再见到她思念的“萧郎”!淑真只好含泪写下“待封一伤心泪,寄予南楼薄幸人”后,抑郁而终。回首淑真一生的情爱,怪只怪她顺意了天命,让爱恋早早葬送在了“父母之言”和“媒妁之约”里,她留给我们的思索浸满了她毕生的坎坷与血泪——爱情的挽歌里藏着一句箴言:不能忘却心中那份最真的守候!她身边不乏追求者,然而在这些追求者中,她一直没发现有适合自己的人,直到他出现了,她那颗原本冷寂的心,才开始感觉到了春天降临的气息。就是他了!他是一家公司的中层领导,但是儒雅温和,对人体贴入微,还跟她一样喜欢晨起运动!发现自己爱上他的时候,她已经陷入初恋的甜蜜中不能自已。朋友不知情,生生给她介绍了一名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按照朋友的话说“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傍个有钱人!”然而,她却在朋友的惊讶中微笑着回绝了那名企业家,她告诉朋友她内心只想守候一份相依相恋的幸福……
平凡的话语里却潜藏着无尽的幸福,那是任何金钱、权贵都换取不来的无价珍宝,当心里有了爱的方向,爱情就不会再变得盲从。在爱情的十字路口,勇敢选择你想要选择的路,勇敢坚守你想要坚持的原则吧!在未来的天空里,你会发现,原来爱情就像一只多彩的风筝,你放飞多高,幸福就有多高,而连接这只风筝的线就紧紧握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