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笑了笑,笑容里有苦涩的味道,“我明天调休,要带欢欢去附近的公园玩,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杜沁茹没心情,“我还是好好准备面试吧。”
云岚也不勉强,将欢欢哄走了。
报社面试在三天后,报社老总和编委都参加了。杜沁茹表现得落落大方,她思维敏捷,加上专业对口,且有从业经验,所以她回答问题总能切中要害,条理清晰、层次分明。面试的结果是全票通过,杜沁茹被滨海都市报社录取,成为云岚手下一名编辑,负责文化时尚周刊。
接到陶诺打来的电话时,杜沁茹正在吃云岚亲手做的晚餐。凌峻曕出差,云岚一直陪杜沁茹住公寓。杜沁茹本想出去租房子,云岚则让她等面试有了结果再说,她只得先住了下来。
“听说你找到工作了,恭喜啊。”陶诺的声音很轻快,“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本来你们云主任是想陪你庆祝的,但她又要忙工作又要带孩子,实在抽不出时间,就让我代劳了。”
“怎么庆祝?”杜沁茹被他的语气感染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生活需要一点刺激。”陶诺提议,“有兴趣体验一下高空游乐项目吗?”
“有!”杜沁茹一时间玩兴大发。两人约定第二天去海悦集团投资的高科技主题公园——海悦梦幻王国,玩个尽兴。
云岚公寓附近就有班车直达海悦梦幻王国。梦幻王国建在一座小岛上,开车去反而没有坐班车方便。陶诺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和杜沁茹一起搭班车去了小岛。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陶诺兴致勃勃地拿出一份详尽的游玩攻略,杜沁茹打趣他,“这儿可是你的地盘,还要攻略?”
“我还真没来玩过,以前都是来视察工作。”陶诺故作委屈地说道。
“不会吧?”陶诺的表情让杜沁茹忍俊不禁,“你没带女朋友来玩过?”
陶诺双手一摊,“我没有女朋友。”
“啊?”杜沁茹难以置信,像陶诺这样年轻帅气又多金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信不信随你。”
陶诺的眉宇间闪过一抹黯然,杜沁茹一怔。
第一站,飞越极限。
4D巨幕营造出来的飞行感非常逼真,座位剧烈晃动,瞬间飞上珠穆朗玛峰,穿越大峡谷,俯瞰塞纳河两岸风景……杜沁茹、陶诺和大家一起,像孩子般尖叫欢呼……
之后,两人还尝试了各种惊险刺激的项目,杜沁茹深切体会到,这就是花钱买罪受。每次下来都晕头转向,嗓子也喊哑了。喘一会儿气,舒服点了,再继续自虐。反倒是陶诺跟没事人似的,仍说说笑笑。
最后,杜沁茹实在撑不住了,整个人都靠在陶诺身上,陶诺自然地一只手挽住她的腰。杜沁茹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陶诺揽在怀里,她的脸腾一下红了,身体触电般弹开。
陶诺倒是表现得大方坦然,“你可以不把我当活人,就当做一棵树或者电线杆,累了随时可以倚靠。”
杜沁茹喃喃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向大门走去。陶诺跟在她身后,嘴角噙着笑意。
已近黄昏,太阳仍然很大,阳光照在路边的美人蕉上,绽放着艳丽的色泽,红得如火似霞。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陶诺话中有调侃的味道。
“累得浑身都快散架了。”杜沁茹连说话都恹恹的。
“要背你吗?”陶诺笑问。
杜沁茹忙摇头,“不用,我自己能走。”
陶诺终于大笑出声,杜沁茹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
两人上了回程班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后面陆续上来许多乘客。
“君婷。”陶诺忽然惊喜地喊了一声。
一个抱着孩子,浑身上下都透着知性的女人应声看了过来。女人身后跟着推着婴儿车的保姆。
“陶诺,这么巧,带女朋友来玩吗?”
杜沁茹一阵尴尬,又被误会了,难道年轻男女在一起,就一定是恋人关系吗?幸好陶诺及时解释:“是朋友,不是女朋友。”
君婷唇角微扬,“不好意思,误会了。”
“没事。”陶诺咧嘴一笑,转而给杜沁茹介绍,“这位是非常优秀的心理学博士郑君婷,我们在美国认识的。郑博士回滨海也不跟我联系,太不够意思了。”
郑君婷坐在陶诺旁边,歉然一笑,“一回来家里就发生了不少事,又忙着生孩子,基本和外界断了联系。”
“孩子多大了?”陶诺起身凑了过去,孩子睡着了,粉雕玉琢的小脸,甚是惹人喜爱。
“8个月了。”郑君婷低头望着女儿,眼神温柔,散发着母性的光芒。
“什么时候带上你先生,我们一起出来坐坐。”陶诺发出邀请。
郑君婷看了陶诺一眼,垂下睫毛,声音低沉:“孩子的父亲,正在监狱里服刑。”
陶诺愣住了,杜沁茹也睁大了眼睛,知性大方温柔娴雅的郑君婷,丈夫竟然是罪犯?
“对不起。”陶诺讷讷地说,他显然不了解郑君婷的情况。
“没关系。”郑君婷语气平和,“顺便告诉你,我现在在市公安局,从事犯罪心理画像工作。”
“犯罪心理画像?真了不起!”陶诺眼中流露出艳羡之色,“以你的心理学素养,肯定能协助警方抓获许多罪犯。”
郑君婷仰起头,带着点自豪说道:“这也是我的心愿。”
班车差不多坐满了,这时,一个穿着皱巴巴的白色衬衫、裤脚已经磨出了毛边的蓝色西裤的老人上了车。
“颜伯父。”陶诺和杜沁茹同时喊出声。
老人是颜非的父亲颜立民。
看到陶诺和杜沁茹,老人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冲他们点点头,向后走去。他手里提着一辆折叠式手拉车,上面绑着一个编织袋,不知道装了什么。
游乐园附近经常能看到这种捡矿泉水瓶的老人,游乐园的管理人员也不驱逐,班车司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搭班车。
“颜非的父母真可怜。”杜沁茹叹了口气。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封闭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司机终于开车了。
车刚开上小岛通向滨海的大桥,突然飘来一股汽油味儿。
“怎么汽油味这么重?”车尾有人嘀咕。
“可能是外面飘进来的吧。”
汽油味越来越浓。
“你闻到汽油味了吗?”杜沁茹问陶诺,他们上车早,坐在最前面。
陶诺点点头,“不像是外面飘进来的,倒像是车里的。”
“车上怎么会有汽油呢?多危险。”杜沁茹想往后面看看,可是人实在太多了。
这时,车厢后面突然有乘客大喊:“有人烧东西,停车!”
司机回了一句:“请大家自觉一点,车里不能烧东西。得过了大桥才能停车。”
杜沁茹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手心顿时冒出一层汗。果然,车子没开出多远,车尾就传来惊恐的喊声。
“着火了!”
“救命啊!”
“快开门!”
……
车尾的浓烟向车头涌来,呛得众人一边咳嗽一边喊叫起来。
司机一脚刹车,车停了。车内喊声四起,乱成一团。郑君婷怀中的孩子被惊醒了,哇哇大哭,大人的叫嚷声和孩子的啼哭声在滚滚的黑烟中一起翻腾,好似人间地狱。
前面的车门打开了,但是站在过道上的人太多了,连推带攘地往下狠命挤,坐在座位上的杜沁茹和陶诺被挤得根本无法靠近门。
“别慌!”千钧一发之际,陶诺的声音似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让杜沁茹慌乱的心神稳定下来。
陶诺扫了一眼挤得塞住的前门就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从门出去。看来,只能砸开窗户跳出去了。情急之下,他一拳砸碎车载锤子外面的护罩,掰下锤子,狠狠砸向车窗,好不容易将车窗砸出一个洞,能容一个人钻出去。
“赶紧出去!”陶诺抱起杜沁茹,将她从洞口塞了出去。
杜沁茹慌而不乱地抓紧破碎的窗玻璃,先把腿伸了出去,大巴车太高,杜沁茹落地时扭伤了脚踝,她忍着痛回头接应陶诺,但是陶诺并没有出来,而是返身去找郑君婷。
眼看车内火势越来越大,杜沁茹的心越悬越高,乘客接二连三地从窗户爬出来,都是女孩,力气小,陶诺在后面推,杜沁茹在外面拽。
陶诺终于将郑君婷送到了窗边,先将孩子从窗户里送了出来,杜沁茹急忙双手接过。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她只能护着孩子,跑远一点。孩子受到惊吓,哭闹不休,杜沁茹一边摇晃、哄着孩子,一边焦急地看着车窗。
郑君婷终于从窗子里跳了出来,她的裙子已经被火舌舔着了,光着脚,腿和手都烧伤了,脸和身体都被熏得黑乎乎的。晚她一步出来的陶诺更是惨不忍睹,整个人都是黑的,头发烧焦了,衣服裤子都破了,浑身是血。
陶诺双脚着地的刹那,杜沁茹只觉一股热浪冲进眼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的同时,满腹心酸都被勾动了,眼泪汹涌而出。
郑君婷扑过来,全然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哑着嗓子一迭声地问:“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杜沁茹忙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就是哭闹,其他没什么。”
郑君婷抱过孩子,泪水沿着面颊不断滚落。
“快走吧。”陶诺带着杜沁茹和郑君婷,向大桥一头跑去。
骑车已经被火海吞没,后门没打开,热浪灼人,根本无法靠近,熊熊烈火中,挤在后门玻璃上的一张张脸,恐惧而绝望。
三人刚跑出不远,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汽车油箱炸了,还点燃了大桥护栏的隔音板。浓烟和火光冲天而起,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和各种喊声、哭声、尖叫声汇成一片……
最先赶来的消防车,封锁了现场。陶诺给凌峻曕打了电话,然后和杜沁茹、郑君婷一起在安全区等待救援。
救护车赶到时,凌峻曕也赶到了,看到几乎不成人样的陶诺吓了一大跳。把救护车让给了其他受伤人员,凌峻曕驱车载着三人去了医院。
陶诺右手轻度烧伤,右手中指关节脱落,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烧伤。郑君婷轻度烧伤,两人需要住院治疗。杜沁茹扭伤了脚踝,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回去了,但她坚持要留下来帮忙,郑君婷便将女儿交给她帮忙照顾。
陆续有伤员被送到医院,伤情严重的全身90%被烧伤,生命垂危。悬挂在医院走廊上的电视,正现场直播这次事件,大火被完全扑灭,汽车已烧得只剩一个架子了。
郑君婷的女儿哭累了,终于睡着了。杜沁茹抱着孩子,木雕般坐在医院生硬冰冷的凳子上,脑海中不断循环着大火笼罩下汽车中绝望了面孔,尖锐的叫声……
一男一女行色匆匆地走进医院,一眼看到凌峻曕和杜沁茹,脚步一顿,最后还是走了过来。
“峻曕,你怎么在这里?”男人声音急促,带着疾走后粗重的呼吸声。
凌峻曕与来人握了握手,“我表弟在那辆车上。”
“我弟媳也在车上,她叫郑君婷,你知道她的消息吗?”一起来的女人连忙上前问道。
听到郑君婷的名字,杜沁茹终于从噩梦般无限循环的记忆中回过神来,“二位是郑博士的家人。郑博士被烧伤了,不过不太严重。这是博士的孩子。”
听说郑君婷没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女人上来接过孩子,连声谢过杜沁茹。
“婷婷带孩子去游乐园玩,孩子那么小能玩什么。我想着她出来散散心也好,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婷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我弟弟交代……”
来人是郑君婷的大伯,楚沧海,是楚氏集团的董事长,还有他的太太崔瑜琳。看得出来,两人对郑君婷都是发自真心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