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继续睡觉，张凯却再也睡不着了。他把耳朵贴在地上，听着地下妻女的喊叫，边听边流泪。直到听不到了，他才迷糊着睡了一会儿。

他起来的时候，巫师已经不见了踪影，巫师的老父亲正在外面的空地上刨地。张凯爬起来，走出山洞。

老人看着神情萎靡的张凯，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遭遇。他对张凯说，锅里有饭，自己吃点儿吧。

张凯吃不下。他问老人永禄大哥去哪里了。老人边刨地边说，谁知道呢，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张凯看着老人挥动镢头刨地，说：“大叔，我问您个事儿，知道不？”

老人呵呵笑：“你还没问，我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

张凯勉强一笑：“大叔，您说这山里……有鬼吗？”

老人显然没想到张凯能问这个问题，因此一愣：“当然有啊，有人的地方就有鬼，没人的地方也有鬼。这儿当然也不例外了。”

“我说的是那些穿着日本军服的那些鬼，他们真的是鬼吗？”

老人显然很忌讳这个问题：“他们是异乡的鬼，我不了解。不过你想想，当年他们在这儿死了那么多人，能没有鬼吗？”

老人继续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参加过抗联，苏联人打进来的时候，我们帮苏联人运弹药，苏联人打小日本那才叫狠呢，大炮坦克一个劲儿轰，小日本的尸体一堆一堆的，都填沟了。他们的那些要塞，苏联人只要发现了，就用炮弹把山头炸平。等打完仗，那些尸体都跟石头泥土混在一起了，分不清是人还是山了。从那以后，这山里就有了厉鬼了。咱中国人的鬼是不害人的，也是一家子一家子的，跟人一样，过自己的日子。这些异乡鬼不一样，地府不收，他们又回不去，就只能在阴阳间打转转，他们就这样成了害人的厉鬼。”

张凯从心里叹了口气：“大叔，那他们就没人能收拾得了了？”

老人说：“世上的事儿，相生相克，肯定有能收拾他们的。那些专门捉恶鬼的，捉异乡鬼的游方道人，茅山道士就能克服他们。可是这穷山僻壤的，谁会来这儿？”

张凯还是不死心：“那现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老人笑了笑：“办法当然有，只是没到时候。”

老人的这话让张凯又了精神：“大叔，那到底是什么办法啊？怎么还不到时候？我的老婆和闺女可都在他们手里呢！”

老人叹了口气：“如果真在他们手里，那大半是活不成了。唉，你是救不了她们了。”

张凯咬着牙说：“活不成我也要找到她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人叹口气，说：“你既然这么想救人，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法子。后面的山上，有个道观，道长叫‘灵虚’。这个道观是大金兴盛的时候盖的，当时的道长是努尔哈赤倚重的茅山派道士。几百年了，都好好的，连日本鬼子从没进去捣乱过。不过听说不知道为什么，道观被拆了，灵虚道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能捉这些厉鬼的，也只有这个灵虚道长了。”

张凯一愣：“大叔，那灵虚道长哪里去了？”

“谁知道啊，有说死了，也有的说在山里，我可是从来没见过。”

张凯想了想，问：“那大叔，您知道灵虚道长的什么样吗？”

老人摇摇头：“我没见过。听说这个灵虚道长当年很傲气，日本鬼子的一个中队长叫什么斋藤的去见他，都被他骂了出去。喔，对了，听人说这个灵虚一条腿残疾，是被当年的一个日本鬼子打的。”

“那这个道长能有多大年纪？”

“六七十岁吧，具体我也说不准。”

“大叔，谢谢您，我这就去找灵虚道长。”

“你去带几个土豆吧，路上吃。你现在抓紧时间走，傍晚就回来。这些鬼白天是不出来的，你放心。”

张凯回去拿了几个土豆，告辞了老人，按照老人指的路，朝山坡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