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雪梁摇摇头，这父子俩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执拗无比。而且最重要的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每一次的交流都是石头撞石头，怎么着都要碰出些火花来，要不然就都撞得支离破碎的。

也正是预感到了今天会再一次地出现这样的场景，乔雪梁才把田小果也叫来一起吃饭，希望有田小果在，两人都还能稍微地克制一些，至少当着田小果的面，不要那么冲动。

“你先歇着，看看电视。”

乔雪梁忧心重重地回到厨房，看到田小果那麻利的身影，乔雪梁的心里涌起了一丝满意，这个女孩非常地优秀，也让她十分地满意，虽然有些任性的小脾气，但是本性善良，对于陈盼的感情也非常地真挚。

是个好孩子。

“小果，上次事情闹得有些不可开交的，也没顾得上问你，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阿姨，我爸是做生意的，我妈是当老师的。”田小果随口说道。

乔雪梁点点头，心想两家还算是门当户对，她又忍不住地问了起来，“小果啊，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准备结婚呢还是再缓几年？你放心，阿姨绝对不是在催你们，咱们家也不是老封建，传宗接代什么的老观念也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和小盼很般配，既然有缘的话就把事情定下来吧。”

说到谈婚论嫁，虽然这一直都是田小果所期盼的，但是这话出自长辈的口，田小果那张雪白的俏脸上涌出了两抹红晕，如同是熟透的蜜桃一般的诱人。

虽然她心中略有欢喜，但是田小果更多的还是隐隐的担忧，她知道异地恋不可能，陈盼又不愿意离开北京，而自己想要回到上海，意见不合已经渐渐地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正是因为这道隔阂让两人的未来显得更加地扑朔迷离了，田小果的心中也有隐隐的担忧，虽然她坚信着陈盼是爱自己的，但是能不能走到一起，他们还需要经历得更多。

“阿姨，我们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呢。”田小果的声音越来越小，羞涩地如同是蚁子一般。“而且，陈盼和我还没有商量过这种事情。我们只能先这么相处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乔雪梁是过来人，看见田小果露出小女儿的神态，她自然知道这个小丫头这句话说得有些口是心非了，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能够和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在一起？

“应该有这方面的打算了。”乔雪梁一边烧着菜，一边说道。“当初我和陈盼他爸在一起的时候，才二十四岁，当然，这会儿不能和我们那个年代相比喽，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俩个小年轻人能够尽快的把事情定下来。”

“阿姨，我们到时候可能要去上海。”田小果的目光有些谨慎地望着乔雪梁，目光中带着一丝丝询问和担忧。

乔雪梁笑了起来，“现在高铁这么方便，到上海也没多长时间，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在北京，在哪里住无所谓的，不过我和陈盼他爸年纪都不小了，只要你们抽时间来陪陪我们就可以了。”

田小果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只要陈盼父母同意，到时候陈盼和自己回上海发展就有望了。

就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的时候，外面的门铃响了起来。

陈盼已经跑过去开门了，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拎着包的陈冰冼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丝寒霜，就好像是把外面的寒意全部都挂在了脸上一样。

回到家，看到开门的人是陈盼，陈冼冰的心情更是在这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爸，回来了？”

“嗯！”

只有从鼻子中哼出了一声，陈冼冰脸上的神情被天气的寒冰冻得些凉，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陈冼冰的心里面还是有些很欣慰的，但是扑满脸上的寒意，还有他对儿子工作的自由选择并不是很满意，让他表现得非常冷淡。他是过来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生活得比自己要好。

陈冼冰的态度有些冷淡，直接没由来地在陈盼的心头浇了一盆冰水。

有些局促地接过了父亲的包放好，替父亲泡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放在茶几上，陈盼又坐回到了沙发中。

沉默，是一种最可怕的氛围。

陈盼不知道从何开口，他想要和自己的父亲聊一聊，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和父亲可聊的话题。

陈冼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最近在工作上的事情，陈冼冰心里觉得很不顺畅。并不是因为工作岗位变化的原因，也不是因为降职或者处罚的原因，反倒是因为他的工作很出色，而且也被领导委以重任了。

而这也是陈冼冰心里抵触的原因。

朝阳区通惠河清淤正在进行中，而区规划局接到上级领导的指示，要对通惠河沿岸进行景观规划，陈冼冰作为规划局的副局长一到任就被区里的领导委任为通惠河滨河景区的规划办公室主任。

今天区里规划局的柳局长找他谈过话了，而且也谈及到了他的具体分管工作的分工，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到了任命的时候，陈冼冰对这样的安排是排斥的。

陈冼冰是学设计的不假，对于市区规划这一块同样也熟悉，而且区里的领导对他最信赖的一点就是陈冼冰是陈镜河的儿子。

对于通惠河，他的心里一直都很害怕。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冼冰对于母亲的记忆非常模糊，而承载这段记忆的就是通惠河。

所以他怕，他拒绝在市里上学、在市里工作，但是人生和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最后又转回到了原点，一直绕不开的那种恐惧让他再一次地想要选择逃避，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退路。

没办法，陈冼冰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任何事情，兴趣是最关键的。有兴趣事半功倍，没兴趣事倍功半，至于这种带着抵触情绪的，那就是事倍功无了。

现在的陈冼冰就是处在事倍功无的困境之中。

再加上儿子的事情并不能让他省心，所以对于陈冼冰来说，他最近一直都很烦燥和焦虑，而且他发现自己的白头发也增加了不少。

“陈盼，有个事儿，我要和你说一下。”陈冼冰继续地倚躺在沙发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睛说道。

陈盼的目光从电视里面收了回来，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老爹。这还是老爹第一次和自己主动说话，陈盼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愕然。

“我和建设局的梁局长，还有你们河湖管理处的方处长都打过招呼了，过段时间将对你的工作岗位进行了些调整。”

“调整？”

陈冼冰淡淡地点点头，丝毫不在意陈盼的话语已经变得非常僵硬。

“是的，梁局长那边缺专业的建筑设计人才，正好你学的也是设计，去他那里正好专业对口，比在河湖管理处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陈盼没有说话，只不过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其实在方为民找他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是父亲在从中作梗了，而且还让母亲去做自己的工作，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自己和田小果的关系。

陈盼的胸中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爸，我觉得我在河湖管理处就挺好的。而且我现在也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工作，更何况现在清淤工作才刚刚展开，我在这个时候调岗的话，不太合适吧？而且，无论在哪里工作，只要自己好就可以了。”陈盼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让自己的话语听上去尽量心平气和一些。

“你好不好，你自己说了不算，你是年轻人，经的事情少，经验也少，所以你需要有经验丰富的人给你进行指导、引航，现在你不理解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能够理解了，你就会感谢我的，你就会知道，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陈洗冰徐徐地说道。

陈盼沉默了。

这种沉默并不是一种屈服，而是一种爆发前诡异的宁静。

“爸，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陈盼压着自己的怒意，他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但是父亲的做法却激起了他的怒火。

陈冼冰猛得睁开了眼睛，两道鹰目冷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手在茶几上面猛得拍了一下，茶杯中的水都溅了出来，陈冼冰阴着脸说道：“我是你老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管，谁管？”

“爸，我说过了，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我还不想换工作。”陈盼知道和自己和父亲说话的语气有些太重了，但是他还是无法压抑住心中那种狂燥。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现在事情已经都帮你联系好了，方为民处长那里已经答应放人了，梁部长那边也已经准备要接你的档案，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陈冼冰的心头莫名地涌过一丝烦燥，“你就是没出息！”

“我是绝对不会走的。现在我的工作就是治河清淤，其他的和我无关，再说，你凭什么决定我有没有出息，我现在只想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陈盼猛然站了起来，固执地说道。

陈冼冰也蹭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而他的语调一下子提高了许多，“小混蛋你说什么？怎么着，觉得现在翅膀硬了？连老子的话都……”

“哼嗯！”

从厨房里面传来了轻咳声，好像是在提醒着什么，陈盼和陈冼冰同时一扭头，看到了端着烧好的菜来到餐桌前，“盼子，和叔叔好好说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吵得连房顶都快要掀起来了。”

田小果的出现，让怒气正在不断攀升的两人瞬间都冷静了下来，不过看着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样子，田小果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客厅的温度骤然降低了两三度，虽然现在是冬天，暖气烧得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