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看我,光顾着让你来安慰我了,你怎么不在医院好好呆着啊,你看看这河边风大,容易着凉,要是让叔叔阿姨知道了你偷跑出来的事情,那可就真的糟糕了,走走走,我赶紧陪您回去。”
陈镜河不由分说地被田小果弄回到了医院。
一老一少回到了医院,田小果坐在床边替陈镜河剥了一个桔子,递给了这位老人。
“爷爷,您别怪我多嘴,现在您的身体不太好,我和叔叔阿姨还有陈盼都挺担心您的,您也知道,我们平时工作都忙,陈叔叔和乔阿姨也希望你能够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这样住在一起的话,互相也好有个照应。”田小果突然想到了陈冼冰让自己劝劝陈镜河。
刚刚倚靠在病床上的陈镜河苦笑着摇了摇头:“丫头啊,你不懂的,人老了就想着叶落归根,我舍不得离开我那小院子,而且啊,我得留在屋里,万一小盼他奶奶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我要是真离开那院子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没人陪,会孤单寂寞的。”
田小果心中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什么,陈盼不想离开北京,并不是他介意自己做一浮萍,而是他的牵挂都在这里,就像爷爷一样。
爷爷,爸爸,妈妈,都在北京,都在大运河边上,他的所有牵绊都蕴在这条河中,而这才是陈盼不想离开的原因。
田小果感到欣慰又感到无奈,欣慰的是,自己的选择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但是无奈的是,自己所规划的未来恐怕会无限期的搁置了。
心中顿时多了一丝烦乱和深深的焦忧。
等陈盼从家里回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了田小果正陪着爷爷在聊天,他的眉头忍不住地微微皱了皱,此时的陈盼已经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自己不问缘由地直接把田小果给训斥了一顿,是个女孩子就不会轻易让他过去的,更何况这个女孩子还是田小果。
田小果的性子他也同样明白,这一次把人家给得罪狠了,可不仅仅是道歉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再见面,肯定是很尴尬的,他还没有想到如何去劝慰田小果。
“爷爷,医生跟我说了,明天咱们就能出院了。”陈盼躲着田小果的目光,对着自己的爷爷说道。
“是吗?那可真的是太好了!早就在这里呆不下去了,还是回家里舒服自在啊!”陈镜河看着两人,突然间佯装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对着陈盼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很明显,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说道:“把我弄躺下吧,我先好好地睡一觉!”
扶着爷爷躺下,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在病床的两边,陈盼的脸上挂的全是歉色,眼神时不时地瞄一瞄田小果,看到田小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陈盼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事反常态必有妖啊。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嘛。”
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陈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果,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这样吧,我们出去说,不要影响爷爷休息。”
“好!”
在病房门口,陈盼更是殷切地握住了田小果的手,“小果,刚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虽然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想理解。”田小果挣脱了被陈盼握着的手,淡淡地说道:“陈盼,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了。你需要冷静一下,我也需要冷静一下,我要好好地想想我们之间倒底还有没有可能。”
“小盼,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喜欢你,愿意为你付出,但是我的付出能够换来你的多少真诚?我现在还不确定,而且,我能够为你付出多少,和你能有多少真诚的回报,我都需要好好地衡量一下,你知道的,我最讨厌那种大言不惭地说‘爱是付出不奢求回报’的人,所以我必须要认真地考虑一下,我和你在一起,是真情换实意吗?”
陈盼知道田小果并不是在堵气,而真正的生气了,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如何去劝说自己的女朋友,做了这么多年的情侣,陈盼对田小果也是相当了解的,这个女孩看起来有着南方姑娘的柔弱,但是一旦下了决断,那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田小果,“你不生气?”
“你看我像是生气的样子吗?你喜欢当‘大禹’治河清淤,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大禹妻那种‘三过家门而不入’的觉悟,我是女人,是需要被呵护,是需要被疼爱的。像是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都应该好好地冷静一下吗?”
“这算是分手吗?”陈盼有些担心地说道。
田小果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不算,我们之间已经不是说简单的分手就能够解决的,这么多年来,这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考验,经受住了考验,我们就可以毫无任何顾及地在一起,经受不住,那只能说明我们之间爱得还不够深,而我们之间无法做到为彼此付出一切。”
田小果觉得自己很冷静,但是当她说出这一番话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从心间涌出来的一阵撕心裂肺一般的痛。
她心中有些难受,但是她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后悔。
陈盼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小果,我还要说一次对不起,你放心,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的。”
“好,你快回去陪着爷爷吧,我有时间会去看爷爷的。”田小果淡淡地说道。
陈盼转身回到了病房。
田小果知道自己并不愿意离开,但是今天他知道,陈盼有自己的追求,而自己也有自己的目标,她爱陈盼,但是并不是盲目的,陈盼并不愿意离开这里,而她并不喜欢呆在这里,如果要是为了爱情,必须有一方要进行妥协。
她已经习惯于妥协了,但是这一次,她却想要弄明白,自己是不是还要再一味地妥协,还值得不值得她继续做出妥协。
当田小果离开的时候,却已经满是泪水,不是因为人让她心痛,而是因为情让她无奈,田小果感觉到北京很冷,冷到她根本就不想要呆在这里,她想回家了……
和儿子吵了一架,又动手打了儿子。
此时陈冼冰的心情烦闷到了极点,自己的父亲不理解自己,自己的儿子又和自己对着干,他觉得自己被这些烦闷死死地勒紧着脖子,换不过气来。
他的申请书已经写好了,只要是离开现在的这个岗位和工作,他不介意别人说他是“逃兵”,更不介意上级领导对他能力和态度的否定和失望,就算是牺牲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他也必须逃离这里。
他感觉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种负重感让他感觉到了窒息,而他只有逃离才能够缓一口气。
陈冼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闭上了眼睛,他发现自己眼前看到的满是母亲去世前那双失望的眼神,陈冼冰那会儿虽然年幼,但母亲眼睛中的失望代表着什么意义他一清二楚,这双眼睛直到现在还一直注视着自己,如同梦魇般折磨着自己。
已经戒烟好多年的陈冼冰再一次地破戒了,从抽屉的最里面娴熟地翻出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点燃之后幽幽地吞吐了起来,他就这样抽着烟坐在书桌前发呆。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只要把申请书一递交上去,后面是非常严重的。刚五十岁出头的他可能因为这一在别人眼里不理智的行为而葬送自己光明无比的仕途。
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冼冰,怎么又抽起烟来了?”推开门,乔雪梁发现正呆呆地坐在那里抽烟的丈夫,皱着眉头,手在鼻子前摆了摆,“爸今天要出院了,我们去接他老人家回来。”
陈冼冰有些失神,漠然地点点头。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地疏远,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病逝,或许是因为一直留在自己脑海之中母亲失望的眼神,又或许是他最需要人来安慰的时候,却缺乏父亲对自己的关怀。
医院。
陈镜河今天的心情不错,陈盼和田小果出现在了这里,虽然这一对小年轻人此时有些微秒的小隔阂,而且两人之间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应该还在闹别扭,不过陈镜河心里有数,他还是看好这两人之间的感情。
陈冼冰和乔雪梁的出现,让陈镜河脸色略微地一黯,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儿子陈冼冰。
“爸,我和冰子商量过了,您这刚刚出院,我们希望您能够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这样也好有个照应。”乔雪梁一边帮着老爷子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陈镜河知道儿子儿媳孝顺,但是他舍不得离开那栋老院子,笑呵呵地说道:“我就不过去了,住在院子里啊接地气儿,再说了,住那么高,我恐高啊。”
“爸,你就听雪梁的吧,毕竟你的岁数那么大了,万一要是……”
“没有什么万一的,到了我这个岁数的啊,多活一天是赚,多活一年是福,多活几年是命。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都老大不小了,还和个小年轻人一样任性?我听说了,你出息了,现在你可是大名人啊。哼,听说还准备要调出区里的规划局?你来告诉我,你倒底是怎么想的?”
陈冼冰一怔,他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妻子脸上带着略有些尴尬的笑容,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很微妙的神色,很快地就让陈冼冰破了案。
“你别瞪雪梁,我这好儿媳妇是在关心你,别不懂好歹,你还是先说一说你想要干什么!真的要准备气死我这把老骨头不成?”陈镜河脸色阴沉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让他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