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多并没有让他思索太久,此刻他轻轻一握拳,整个议事厅里便充满了古怪的嗡嗡声响。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特战队员纷纷惊惶地叫出声来,因为他们身上的装备、武器此刻就像发疯一般跳动不停,在手上、身上不住扯动,然后“乒乒乓乓”地纷纷离手而去,飞到空中,牢牢地黏在天花板上。
这样的变故,局面急转直下,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质子力场吸收器,没听过吧?”莫里多笑道,“这是军方最高机密的新装备,可以将所有具备杀伤力的武器缴获,所以,这个议事厅里才没有警卫部队,知道吗?波修将军。”他按下桌上的一个掣钮,又看了看四周十几名呆若木鸡的特战队员。“现在,除非你的队员有空手杀狮毙虎,还有能够接高爆子弹的本领,否则,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波修闷哼一声。
“哪两个选择?”
莫里多微微一笑。
“送交军事法庭的时候,你是要坐车,还是要坐飞行器?”
波修突然身体一阵颤抖,脸色铁青,拔腿就跑。那十几名特战队员簇拥着他,从破了的玻璃窗跳出去,窗外的飞行器将这些人接住,忙乱地迅速逃离。
“你们给我记着!”波修临走,大声叫道,“这笔账,我一定会和你们算个清楚!”
莫里多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任由波修张皇逃走。他走到洞开的落地窗前,窗外的强风呼呼地吹进来,吹散了他额前的金发。
刚才这场变故很是惊险,一旦处理不好,便会酿成影响深远的大祸。
质子力场吸收器将突袭的特战队员的武器全部缴获时,好在波修和那些特战队员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没有反应过来。其实他们就算没有武器,还是可以将克鲁将军掳走,或者干脆将他推下高楼。
这样,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波修还是很有可能夺取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宝座。
还好,波修被唬住了,再用军事审判吓他一吓,他便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走了。
但是……那些来自数千光年外的半人马星人,能这么容易打发吗?
窗外的风依然强劲,从这儿能清晰地看见那艘停在“天使之京”上空的巨舰。
“要下雨了……”良久,莫里多才喃喃地说道。
远方的城市一隅,“天龙堂”大本营的火光仍未熄灭,耀眼的火光在铁灰色的城市之中相当醒目,像盛开了一朵娇艳却残酷的花。
这时,从遥远的“帝王之京”,悄悄地往全世界许多城市送出了一份追杀令,上面清楚地印着姚德、任杰夫、原纪香等人的照片。
“这几个人是极度危险分子,一夜之间灭了‘天使之京’的‘天龙堂’总部。”追杀令上这样写道,“通令组织所有同仁,遇见这些人,格杀勿论!”
雄霸整个城市、势力遍及“天使之京”每一个角落的“天龙堂”总部,竟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从此成为历史名词。追根究底,只因为他们低估了一件事。
“做错事的人,无论是谁,地位多么高,名声多么显赫,只要做错事,就一定会受到惩罚。”这是日后的星战英雄姚德的广为传颂的一句话,“这是一个有正义、公理的世界,也许它会来得很迟,但是终有一天,它还是会来。”
没几天工夫,“天使之京”的街头上出现了异常肃杀的气氛,来自各地的黑帮分子几乎找遍了所有街道,却完全找不到姚德等人的踪影。
而城市中最有名的酒吧“浪荡废墟”也成了一座空屋,自此以后,再也不复见当年的狂野欢乐景象。
“很久很久以前哪!”日后,有人在酒吧的废墟前这样感叹道,“这儿曾经有过欢乐、美酒、音乐,当年,在这儿唱歌的,就是星战英雄姚德、任杰夫……”
明月当空,海面如镜。
太平洋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寂寞而沉静。
夏天,静夜,气温三十摄氏度。
在遥远的海平面上,漾着长长的碎裂月光,月色极美,但不能多看。因为只要一用心去感受这个浪漫的情景,任青河柔美的声音便又会在姚德的脑海中响起。
高高的桅杆上,姚德在那儿搭了个吊床,上船后的大半个月,他便一直躺在这儿,不说话,也不太吃东西。
半个多月前,他和“彩虹毒药”的同伴们只身独闯“天龙堂”,并且在一夜之间将“天龙堂”的许多储备物资一股脑儿炸光。在那场战事之中,原纪香和任杰夫受了伤,他们不知道在这个城市中如何能躲得过追杀,几个人便到了码头,搭上这艘“西佛利安”号旧邮轮。
这艘“西佛利安”号是古代极有名的“爱之船”豪华邮轮,但是因为引擎实在太过老旧,便被人废弃在天使湾里。后来有脑子动得快的生意人将它整修起来,专门给买不起跨洲机票的穷人、逃犯横渡太平洋。
古代的“爱之船”是极为豪华的邮轮,经过了长久的岁月,船上的许多古老设备就像一座海上的雄伟废墟。登上这艘巨轮的人,一天只有一餐,其他食物、饮用水就只能仰赖船上的来自世界各地的边缘族类。在近一个月的航程之中,船上的争吵、抢夺、斗殴不断,即使有人送命也不足为奇。
这艘“西佛利安”号的目的地是位于大洋彼端的“帝王之京”,姚德等人也知道,“天龙堂”的幕后组织很有可能就在“帝王之京”,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二十三世纪的大城市之中,只有“帝王之京”不查个人身份,而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便打算在“帝王之京”隐姓埋名,从此做浪迹天涯的浪人。
远方的海面上,这时传来呜呜的沉闷声响,像是号角声,又像是动物的哀鸣。前几天,有个老水手说过,那是鲸鱼的呼唤声,在深夜的大海里,呼唤自己伴侣的声音。
如果可以,姚德真的希望能再呼唤青河一声,只要一声就可以。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又在发呆了?”说话的是任杰夫,他在炸毁“天龙堂”的行动中肩头中枪,此刻肩上还绑着带血的绷带。“又想起青河了?”
“不只是想起她,还想起你、小香,还有丁于他们。”
任杰夫绕过吊床,坐在桅杆的边缘,此刻他的侧脸正对着月光,依稀有点青河的神采。但即便任青河也算是很秀丽的女子,和任杰夫相比,还是要逊色许多。
“想起我们做什么?”
“想起我活到现在,好像只是一直在带给我身边人麻烦。我害死了妈妈,也害死了爸爸,现在还害死了青河。”
“想这些不愉快的事干什么?”任杰夫摇头说道,“你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结果。”
“小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和你狠狠打了一架,还把你的头打破了。”姚德的眼神有些迷离,沉醉在回忆之中。“可是,在我所有的朋友中,你却是对我最好的,每一次我捅了什么娄子,你从来都不怪我,总是和我一起揽下来。”
“我倒霉嘛!”任杰夫淡淡地笑道,“自从交了你这个朋友,我就已经认了。”
“就连青河这件事,你也一句话都没有怪我,就和我一起去打‘天龙堂’。”
“什么事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的。”任杰夫说道,想起任青河,他的心中也是陡地一痛。“害死她的是‘天龙堂’,我当然要去找他们的晦气。至于你,我早知道你是个白痴,早就习惯了。”
“可是,我倒宁可你狠狠地骂我一顿、揍我一顿,这样也许我会好过得多。”
“我是想过要狠狠地揍你。”任杰夫摇摇头说道,“可是想一想,这样青河一定会心疼的,就算了。青河从小就很珍惜自己所爱的东西,即使那些东西脏了、旧了,还是不准别人去碰它。我想,她对你更是这样的。”
姚德没有说话,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杰夫,我好想她,我真的好想她。”姚德的泪水在月光下像晶莹的水花,闪亮地挂在脸上。“我想着她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想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我好想再听一次她对我说话,真的,只要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任杰夫怔怔地看着他。
“青河对我说,‘你知道吗?如果你戴上耳环的话,一定会非常好看。’可是,我为什么就是不戴呢?她那么想看,我为什么没有戴给她看呢?”他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小的银十字架项链。“为什么我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太迟了呢?”
任杰夫将那条项链接过去,链子在手上轻轻晃动。
一时之间,两个人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