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上来撕扯阿瓦木。阿瓦木对着小庙大喊：“我都跟你说了啊，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吃了我？”

那个声音冷冷地回答：“鬼方人，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没想到，你跟那些俗人一样，跟我玩心眼，不诚实的人在这里是没有活路的。你身为鬼方国国师，竟然不懂得此理，怪不得你们鬼方国王子逃到了这里，都没有活路。”

阿瓦木拼命挣扎。那个木桩子一样，长发及腰的黑面人抱住阿瓦木，老妪伸出长着长指甲的手，竟然轻易就撕破了阿瓦木的衣服。老妪拿着衣服的残片，仔细看了看，面露惊喜。

阿瓦木惊恐地看着这个鬼一般的老女人，吓得哇哇大叫。老妪露出一口黄牙，朝着阿瓦木笑了笑，突然伸出手，指甲深深地插进阿瓦木的前胸，鲜血渗出，阿瓦木浑身急剧抖动，凄惨地大叫。老妪手一抓，生生从阿瓦木身上挖下一块肌肉。肌肉在冷风中冒着热气，老妪将肉扔进嘴里，大嚼了几口，频频点头。

围着的众怪物有的掏出了短刀，有的张大嘴，似乎要将阿瓦木当成萝卜来啃着吃。阿瓦木用鬼方语大喊大叫，终于，有个黑影从小庙走了出来。

黑影哼了一声，众怪物听到，纷纷停止动作，转头看着黑影。

黑影一身黑衣，头披黑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他走上前，看了看阿瓦木的伤口，说：“今天你没有死，是因为天意。鬼方人，你要记住，要想在此地活下去，就不能讲一句假话。宋人下落如此，皆因他们喜欢讲假话。你掉的这块肉，权当是你讲假话的惩罚吧。”

说完，这怪异的黑衣人招了招手，众怪物虽然万般不舍，还是放开了他。阿瓦木喘息着，自己掏出药，咬着牙敷在伤口处，将衣服掩好。

黑衣人说：“鬼方人，你如果不是去投奔蒙古人，那你最好还是回到村子里。否则，你很难活过今天晚上。”

阿瓦木躬身说：“先生救我性命，能告诉阿瓦木您贵姓大名？”

黑衣人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叫方丘。”

阿瓦木又问：“您是他们的头儿，我想知道你们跟那些抢尸体的人是一伙的吗？”

方丘摇头：“当然不是。抢尸体的那些怪物已经不算是人了。今天我救你，没别的原因，是因为你还有用。你赶紧走吧，此处邪祟众多，走得晚了，小命就没了。”

阿瓦木对着方丘拱手，不敢停脚，一直下了山，走上从村里出来的一条小路，顺着小路朝着西北方向走，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两条清晰的马车车辙。

车辙在雪地下泛着冷冷的光。阿瓦木顺着车辙，一直朝前走。他忍着胸口的剧痛，忍着寒冷，从中午一直走到傍晚，走到天黑，一直走到完全走不动了，才停下脚步。

阿瓦木抬头观看，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片山丘之中。车辙印在山中兜了几个圈子，消失在了一处山坡下。

阿瓦木有些惊愕。一路上，他边走，边寻思这些人抢夺尸体的目的。可是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出来。在西域，有的部族要将死人用柴火烧掉，让人的灵魂同烟火一起升天；有的部族垒一圆形高台，将尸体放置高台之上，让秃鹫吃掉；鬼方部族一直用土葬的方式处理尸体。然而，无论那个部族，都对死人敬而远之，从来没有听说有抢夺尸体的行为。阿瓦木觉得此事甚是邪恶，让人想起来就浑身发冷。但是那里面有王子和王妃的遗体，他阿瓦木是鬼方国的国师，此番到大宋投奔那个在襄阳做官的鬼方人，是他阿瓦木的主意，王子和王妃为此死难，他阿瓦木即便丢掉性命，也要将两人的尸身埋了，好让他们早日升天。

但是，现在车辙印都没了，天下之大，他到哪里寻找两人的遗体呢？

阿瓦木在山坡下转了一会儿，决定先在此地寻个地方宿下，等明天早上，太阳升起，再寻找车辙。

鬼方人习惯在夜晚行动，作为鬼方的国师，阿瓦木对神秘的夜晚有来自心灵深处的敬畏和亲切感。阿瓦木找到一处略平坦之处，对着鬼方的方向跪下，祈祷了一会儿，起身寻找避风之处。

阿瓦木找到一个背风的山洞。移开挡在洞口的树枝，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山洞里除了有清冷的霉腐气味外，竟然还有淡淡的烟灰气味。阿瓦木抽出刀，在洞壁靠了一会儿。

山洞没有任何动静。阿瓦木继续朝里走。相比外面，山洞里更是黑漆漆一片，给人一种地狱的感觉。阿瓦木不敢继续朝里走，退回洞口处，找了一些树枝，掏出打火石，点起了火。

有了火，山洞里陡然有了生气。阿瓦木找了几根比较粗大的树枝，点燃，照着在四周看了看。

山洞里果然有不少人类活动的痕迹。除了几堆木灰之外，还有一个破碎的瓦罐。瓦罐被摔成几瓣，其中比较大的一半上，还有拴在瓦罐鼻上的绳子。鬼方族也有这种瓦罐和草绳。阿瓦木能够想象到，曾经有人提着绳子，瓦罐里装着吃的，在这片土地上来来往往。然而，现在这番平和的景象已经不存在了。这里像三十多年前的鬼方国一样，只有杀戮和凶残。

当年逃离鬼方国的时候，阿瓦木只有十岁。这个十岁的少年，见证了地狱一般的屠杀，见证了活人眨眼间变成了一堆乱肉。曾经几十万人的鬼方国，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只剩下无数尸体的“鬼国。”

大宋，似乎也快要成为下一个鬼方国了。

阿瓦木举着火把，朝山洞深处走了一会儿，虽然没有走到头，但是他觉得山洞里很安全，没有人也没有其它动物，决定就在这儿凑合过一宿了。

阿瓦木用破碎的瓦罐比较大的那一块，在外面挖了一把雪，将瓦片儿放在火堆上烤，等雪花了热了，他就喝了去。如此喝了几次，觉得心里暖和多了。遗憾的是，山洞里没有吃的。他身上也没带，只能多喝点水，聊以充饥了。

喝了点儿热水后，疲乏蜂拥而上，阿瓦木又拖了几块树枝，将洞口略略一堵，便靠在洞壁上睡着了。

鬼方国的巫师阿瓦木做了一个美梦。他梦到小王子萨里长大了，长得英武魁伟，器宇轩昂。萨里带着他和伊拉，找到了那个在宋朝做官的鬼方人。这个官员将鬼方国的情况汇报给了大宋朝廷，朝廷拨兵十万，让小王子萨里带着十万雄兵复国。

阿瓦木奉命带部分人马做先锋。却在某个晚上迷了路。他只身去探路，进入一个山洞，竟然发现另一个自己被人绑在山洞里，坐在火堆旁正睡大觉。阿瓦木大惊，喊被绑住却仍在睡觉的自己快醒过来，另一个自己却依旧呼呼大睡，不肯从睡梦中出来。

阿瓦木拿起一根冒着火的木棍，要将另一个自己打醒。自己却陡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发现自己果然被人绑着。

阿瓦木脑袋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不由地发懵，自己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没想到，旁边竟然有人搭话。那人声音凶狠：“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了这里？“

阿瓦木还是没有醒过来，说：“我是鬼方国前锋阿瓦木，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