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酒吧的账结完,陆一鸣也把钱放到那个纸箱子里,身上只留很少的钱。
第二天,田毅他们三个还在呼呼大睡,陆一鸣却七点就起来了,尽管他只睡了五个小时,但是人还很精神。他在监狱浪费了太多时间,所以,一定要比别人更勤劳,他现在想不了太多,理想什么的离他太遥远,但只要看到纸箱子里的钱一点点增多,他就会开心。
为了增加收入但又不影响田毅收入,他步行找了相对远一点儿的地铁站。中午,他简单地吃一点儿,在地铁站靠墙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四点钟,他又准时出现在小广场。
这次,陆一鸣刻意离培训班远了一些。孩子们出来之前,他弹奏了几首吉他,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围着他听得津津有味,但没有一个人给他钱,尽管这样,他每唱完一首歌,都会向大妈们深深地鞠个躬。偶尔有接孩子来得早的家长会阔绰地扔下十块二十块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倪秋雨也站在人群中,她微笑着欣赏着陆一鸣唱歌,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
几首歌曲后,倪秋雨递过来一瓶水,陆一鸣“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瓶:“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来听你唱歌啊?”倪秋雨笑着说,陆一鸣笑了笑,把剩下的半瓶水喝完,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低下头把收钱用的琴盒收起来,从包里拿出篪,认真地吹奏起来。
一曲过后,人群里有人鼓掌,陆一鸣朝鼓掌的人微微一笑,正打算接着吹,就被刚才鼓掌的人打断:“小伙子,你吹得真不错!”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高壮男人,脸上始终保持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你好,我叫秦建斌,是浩浩的爸爸。昨天浩浩回家就跟我说他遇到了一个会吹篪的叔叔,正好今天没事,就让秋雨带我来认识一下。”
“秦先生,您好,浩浩想学就让他学,喜欢吉他的孩子乐感一定不错,我很乐意教他。”陆一鸣笑着说。
这时候,有一群孩子走了过来,其中就有浩浩。倪秋雨把浩浩带到陆一鸣这里,专心地听陆一鸣吹奏篪。吹完几曲,陆一鸣又不厌其烦地普及篪的知识。可是,不管是学生还是家长,只是单纯愿意听他吹奏,真正停下脚步认真听他讲的人少之又少,而且除了浩浩之外,更没有愿意学习吹奏篪的孩子。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陆一鸣收拾家伙准备离开,令他惊讶的是秦建斌、倪秋雨和浩浩一直都在。他刚才演奏和讲解都太投入,已经忘记了他们没走。
几个人动手帮陆一鸣收拾东西,秦建斌对陆一鸣发出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小陆,我想和你一起吃个晚饭,商量一下浩浩学篪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陆一鸣稍稍愣了一下,看了看倪秋雨。倪秋雨对他点点头,他也随着点点头说:“那好吧,秦先生。”
陆一鸣跟随倪秋雨还有浩浩上了秦建斌的车,车子很快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秦建斌对浩浩说:“浩浩乖,我跟陆叔叔有事要谈,你先跟倪老师回家,待会儿我打包晚餐回来给你们吃。”
浩浩乖乖地点点头,倪秋雨朝陆一鸣笑笑然后带着浩浩下了车。
车子很快停在一家高级餐馆的门口,秦建斌找了个车位停了车。陆一鸣突然心里有些不安,他腼腆地对秦建斌说:“秦大哥,我突然想起来,我待会儿还有事,就不和您一起吃饭了。您有什么事就在车上说吧。”
“你看,来都来了,我都定好餐了,不吃也就浪费了。怕你不好意思,我没点太多,你就赏个脸吧,好不好?”秦建斌笑吟吟地说。
“那……那好吧。”陆一鸣难为情地笑了笑。
服务员过来招呼秦建斌,带他们来到挨着窗户的位置坐下来。过了一会儿,秦建斌订的菜上来了,他们一边吃一边聊。
秦建斌微笑地看着陆一鸣:“小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带秋雨和浩浩一起来吃饭吗?”
陆一鸣满脸狐疑地看着秦建斌,然后机械地摇摇头。
“你的事秋雨都告诉我了,我担心当着孩子的面跟你谈不太方便,所以就让他们先回去了。”秦建斌开门见山地说。
“哦,关于浩浩学吹奏篪,您是怎么想的?”陆一鸣也开门见山地说。
“我听秋雨说,你愿意教浩浩学篪,却不愿意到我家里去授课,也不收费,对吗?”
“是的,我想原因倪秋雨可能也跟你说了。”
“是,她说了,但我就是有点儿不太相信,现在的社会还有你这样的人,单纯为了传承民间乐器,而放弃物质回报。所以,我想亲自见见你。”秦建斌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陆一鸣夹了一口菜,慢慢地咀嚼,眼神偷偷地观察着秦建斌。秦建斌是个商人,这个倪秋雨跟他说过,但是秦建斌的身上却没有铜臭气。所以,他对秦建斌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您很重视浩浩的培养,浩浩有您这样的父亲真是好福气。”陆一鸣真诚地赞赏道。
“小陆,我也不想兜圈子。我儿子在音乐方面特别有天赋,他才七岁,钢琴和手风琴就已经到了八级,还有吉他、架子鼓学得也很好,但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老师,谁知道阴差阳错的,浩浩居然碰到了你,非要跟你学篪。刚才你也看到了,来来往往的家长和小朋友看热闹的比较多,根本没人对这个陌生的篪感兴趣,再说了,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大夏天在露天地晒着学东西?现在的孩子都是宝贝,上下学都是车接车送,生怕受一点儿委屈。所以,我想,还是请你到我家里去教浩浩。至于你的顾虑,你完全不用担心。浩浩的妈妈五年前就和我离婚了,我自己带着浩浩生活。我白天公司忙,所以才聘请了秋雨当浩浩的家庭教师,你看你和秋雨又认识,来我家没什么不方便嘛,对不对?”
“可是,我还是想让更多的人听到我演奏篪,即便是小范围内推广一下。”陆一鸣如实回答道。
秦建斌笑了笑,然后继续说:“你看啊,你那样泛泛地推广能有什么效果呢?要想让这个乐器传承下去,必须要有人学到它的精髓才行,所以,重点培养才更关键嘛。还有啊,你这个是要收费才行,哪一个家长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教给一个免费的老师啊,这跟去医院做手术一样的道理,如果一个医院免费治疗,哪个患者的心里敢踏实嘛,所以,你付出劳动,收取报酬,这是很必要,也很合理的。”
听了秦建斌这番话,陆一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秦建斌接着说:“也不给你太多,每天一小时的课,每节课二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陆一鸣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推辞道:“不,不,我真不能收费,当初我老师教我的时候也是义务的。”
秦建斌见陆一鸣这样固执,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小陆啊,你还真固执。这样吧,你在家教孩子弹吉他吧,我看你吉他水平也很高,你教吉他收费,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了吧?这样也省的秋雨带他到外面去学习了。”
陆一鸣脸上露出笑容,点点头:“谢谢秦先生给我这次机会,谢谢您不介意我的过去,放心地让我教孩子。”陆一鸣说完,站起身向秦建斌深深地鞠了一躬。
秦建斌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微笑:“你和秋雨商量具体的上课时间。总之,浩浩文化课的部分就拜托给秋雨,乐器呢就拜托给你了。”
饭后,秦建斌开车把陆一鸣送到过街天桥。
陆一鸣对秦建斌的印象非常好,先不说他对孩子的教育如此重视,单单他的谈吐就已经很令人崇拜。
这天在天桥上,陆一鸣吉他弹唱了一个多小时,收起琴盒后,只吹了三首篪的曲子,就被田毅打电话叫回去了。
陆一鸣今天唱得有点儿多了,再加上天气有些干燥,所以他的嗓子有一点嘶哑。回到住处,才八点半,离去酒吧演出还有一个多小时。排练前,他对田毅说:“今天你主唱吧,就唱我第一天唱的歌,我今天唱得有点儿多,嗓子不太舒服。”
田毅无奈地看了看陆一鸣,说:“一鸣,我们是靠嗓子吃饭的,真的不能为了挣钱把声带累坏了。如果累了的话,就光弹吉他,就不要总唱,知道吗?”
“哦……”陆一鸣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心里却百感交集,原来是他太死板、太实诚,一点儿都不懂得变通。他和田毅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天,他发现自己总是不能跟上他们的思维和步伐,很多时候,他们谈论的事情他都听不懂,他们嘴里提起的东西,他也从来没见过。
从酒吧回来,陆一鸣看到倪秋雨给他的微信留言,让他给她打电话,商量一下浩浩的授课时间。
陆一鸣今天的收入很不错,包括酒吧的收入,一共有五百块。他兴奋地把纸箱子抱出来,然后把里面的钱也都拿出来,连同今天赚的,勉强凑了一千块。他打算把这一千块钱交给倪秋雨,用来解决倪母的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