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陆一鸣接受采访后,他们乐队的受欢迎程度一直居高不下。但是陆一鸣觉得,靠自身的故事而不是音乐被人们熟知,这种手段并不光彩,所以,当他看到田毅又要求酒吧老板给他们涨钱时,他赶紧阻拦。
“毅子……”陆一鸣拉了田毅一下,但田毅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酒吧老板是个“老油条”,他看看陆一鸣,再看看田毅,不屑地对田毅说:“田毅,你小子别太过分,虽然你们现在很红,但你们不是大明星!是,我承认,自打一鸣在电视上出现以后,我酒吧的生意确实好多了,但那些人都是冲着一鸣来的。如果一鸣跟我提出来单独给他加钱,我还是能接受的,毕竟你们乐队离了一鸣不行。我可以随便找个乐队,然后聘请一鸣当主唱,你田毅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给你涨工资?”
老板的话令陆一鸣左右为难,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至于让田毅误会。
田毅义愤填膺地看着酒吧老板,拳头攥得“吱吱”响。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现在唱的歌哪一首不是陆一鸣的写的?”酒吧老板变本加厉道。
眼看田毅的拳头就要挥过去,陆一鸣连忙站在田毅前面,义正词严地对酒吧老板说:“老板,我想您搞错了。我们乐队是一个整体,谁都是乐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毅子唱的歌是我写的,但是能把我的歌唱得比我好的只有毅子,我也只会给他唱我的歌。毅子提出来加工资,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你都不应该出言讥讽他,如果您依然是这个态度,那我们换别家酒吧好了。”说着陆一鸣就拉着田毅向外走。
酒吧老板连忙拉住陆一鸣:“一鸣,误会,误会。我就是一句玩笑,你看你们还当真了。”
陆一鸣停下脚步,瞥了酒吧老板一眼:“老板,毅子提出涨工资其实并不过分。我们乐队几乎每天都在排练,三五天就更新歌曲。你去看看别的酒吧,弄一首原创唱小半年。”
听到陆一鸣的这番话,田毅的拳头才缓缓地松开。
凌厉和卓越也被陆一鸣的话感动了,他们没想到陆一鸣会这么看重四人之间的感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酒吧老板说到底是不想让他们离开,所以连忙笑着说:“是啊,不过分,不过分,就按田毅说的,每晚三千!我也豁出去了!”
这个结果自然是令人开心的,但田毅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他发现他越来越不能正视陆一鸣了,相反,凌厉和卓越却越来越佩服陆一鸣。
凌厉提议今晚晚点儿回去,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
陆一鸣白天还有很多事,他不能像田毅他们一样每天都睡到午后,但是为了不让田毅觉得他跟大家有二心,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找了个大排档去喝啤酒、“撸串”,一直到夜里两点钟才准备回家。
他们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唱歌。午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几个男人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对生活的无奈以及对未来的展望。
陆一鸣喝得少些,他一个人看着左右摇摇晃晃的三个人,显得颇为辛苦。田毅因为今晚的事心情不好,所以喝得最多。
陆一鸣刚从田毅的口袋里掏出钥匙,突然看到仓库的门旁边蜷缩着一个女人。
见有人过来,女人连忙站起身来。
陆一鸣定睛一看,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倪阿蒙。
倪阿蒙也看到了陆一鸣的脸,慌张地转身就想跑,却被喝得醉醺醺的田毅叫住:“谁?哦,是你啊?”田毅笑眯眯地看着倪阿蒙,然后用非常不耐烦的口吻说,“你来干吗?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你还来干吗?”
陆一鸣来不及多想,他打开大门,把田毅三人扶进屋里,出门一看,倪阿蒙已经跑远了。
陆一鸣追了半天,却没有看到倪阿蒙的身影,他猜想,倪阿蒙一定是躲起来了。
陆一鸣回到住处,把喝醉的三个人一个个安顿好,当他躺倒床上,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却丝毫没有睡意。
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陆一鸣把床下的箱子拿出来,他现在已经不把现金放这里了,而是每天都到银行的自动存款机上去存,因此箱子里只有一双红色的舞鞋,安静地躺在粉红色的礼品盒里。
陆一鸣陷入了回忆中,回忆起高中生涯中每一天有倪阿蒙的日子。那时候他们是多么的单纯快乐,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花前月下,可是,彼此的一个眼神,就能够让他们高兴一整天。为了和倪阿蒙一起上大学的约定,陆一鸣发愤图强,努力学习。可是当这个约定终于就要兑现的时候,却发生了那样的意外。陆一鸣在心里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陆一鸣从刚才田毅的话中已经猜到田毅和倪阿蒙的关系,但他却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他一离开就是八年,如果倪阿蒙真的和田毅在一起,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况且他现在是倪阿蒙的杀父仇人,就更没有理由责问她,哪怕是简单地打听,他都是没有资格的。
倪阿蒙和田毅分手了吗?为什么会分手呢?她又为什么会和田毅在一起呢?万千人中,为什么是田毅呢?难道是她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到这里,陆一鸣莫名地苦笑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自我感觉良好。
陆一鸣只睡了三个小时,他心里淤积了太多的疑问,但又不好直接问田毅。他穿好衣服,跑步去几公里外的地方买了早餐,等他拎着油条和豆腐脑回来的时候,田毅已经醒了,正在院子里接电话,并没有看到他。
“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来找我也没用!我已经没有钱给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田毅突然不耐烦地说:“大小姐,你就别吓唬我了,怀孕?麻烦你能不能找个好一点儿的借口?”说完田毅就挂断了电话。
“毅子,我们聊聊吧。”陆一鸣看似非常平静。
田毅看了一眼陆一鸣,然后说:“有什么好聊的,我知道我们兄弟三个现在都仰仗着你吃饭,不聊也罢!”
陆一鸣把油条和豆腐脑放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然后缓缓地靠近田毅,他的双目怒视着田毅:“我问你,你刚才在跟谁通电话?”
田毅冷哼一声:“你管得着吗?”
陆一鸣“噌”的一下上前抓住田毅的领子:“你是不是跟倪阿蒙讲话?”
田毅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陆一鸣:“你认识她?”
“刚才你在电话里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陆一鸣的手紧紧地揪住田毅的衣领。
“关你什么事?”
陆一鸣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用膝盖撞向田毅的肚子。田毅顿时惨叫一声,迅速倒在地上。陆一鸣的手依然揪住田毅的衣领,拳头迅速挥出去打在田毅的脸上。
凌厉和卓越听到了田毅的惨叫声,猛然从床上弹下来,迅速跑到院子里。
“你再敢动她试试!”陆一鸣又是一拳打在田毅的脸上。
凌厉和卓越连忙上前去拉住陆一鸣。陆一鸣扭头看了看凌厉和卓越,怒吼道:“闪开!”
陆一鸣一副仿佛是要吃人的样子,凌厉和卓越被吓了一跳,不敢轻举妄动。
“你给我记住,这件事不许说出去,你以后也离她远点儿!”说完,陆一鸣松开田毅,一点点地向后退去。
凌厉和卓越连忙去看田毅,田毅只顾得“嗷嗷”喊痛,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毅子,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凌厉和卓越把田毅扶起来,担心地说。
陆一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这张卡上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积蓄,加上原本要给倪阿蒙的钱,一共有一万五。他把卡递到凌厉手里,淡定地说:“送他去医院吧。卡里的钱足够,密码是916523。”
田毅还是呼天喊地喊疼,不让别人碰他。陆一鸣心里清楚,他还能这样歇斯底里地喊,就代表他没有大事。
陆一鸣走进屋子,背起了吉他和双肩包,抱着装着礼品盒的箱子走出来,站在田毅面前,冷静地说:“话筒音响留给你们,你们用得到,如果他的伤势还需要花钱就给我打电话。从此以后山水永相隔,你们再看到我,权当不认识吧。所有的乐谱我都放到桌子上了,你们怎么用都可以,我决不干涉版权。”
陆一鸣说完缓缓地转过身去,田毅不明白陆一鸣为何会如此愤怒,看到陆一鸣要走,他用力喊道:“为了一个女人,值得这样吗?”
陆一鸣回过头来,淡淡地冷笑道:“我曾经为了她杀过人,你说这样值得吗?”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沉默,田毅、凌厉、卓越默默地看着陆一鸣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陆一鸣没有去找倪阿蒙,他怕倪阿蒙难堪,考虑再三,拨通了倪秋雨的电话,然后先去了秦建斌家。
蒋雁南正在弹钢琴,见到陆一鸣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切地问道:“一鸣,发生什么事了?”
陆一鸣扯动了下嘴角,艰难地笑了笑:“蒋老师,您能借我两万块钱吗?”
蒋雁南从琴凳上站起来,然后走到卧室,他拿出来一张卡递给陆一鸣:“这里是五万,你拿去。”
“不,我只要两万。”陆一鸣强调道。
蒋雁南看了陆一鸣好一会儿,说:“我老糊涂,哪个卡是两万,你自己去拿。”
陆一鸣之前帮蒋雁南存钱,考虑到蒋雁南年纪大了,把八十万存在一张卡上,怕他弄丢,于是就把钱化整为零存进不同的卡上。
陆一鸣默默地走到蒋雁南的卧室,从床头柜里找出来他之前办理的卡,然后从中挑出一张,默默地退出卧室。
蒋雁南的钢琴声再次响起,陆一鸣看了一眼蒋雁南,什么也没说,就向楼下走去。
他们师徒之间就是这样,从来不问彼此为什么这么做,但只有对方决定的事,便会无条件地支持。
当陆一鸣打开门要出去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钢琴的方向,钢琴声依旧那么美妙。他知道,这是蒋雁南在告诉他,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世界依然是美好的,亦如这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