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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人诉说
作者:有耷   |  字数:2981  |  更新时间:2020-05-13 15:59:02  |  分类:

现言小说

京城的轨道交通四通八达,一般人是记不住究竟已通车了多少条线的。不过,徐欣始终记得,六号线和八号线有个交集的地儿,这交集的地儿是南锣鼓巷。

胡同,这算是元大都留下来的词汇,明清以后时更是数得上的富人区,僧格林沁王府、齐白石的故居,好多名人的旧居老宅子,遍藏其间。这些年已然衍化成文艺气氛浓郁的扎堆地儿,一般说起来简称两个字“南锣”,就全懂了。

……这会儿,暮色乍起,天气不大好。

刚从地铁口出来,人的身上,瞬间便觉得出丝丝凉意入骨,徐欣裹紧了外衣,朝着前方的目的地走去,不知为何,她忙完那些事就想来一些小心得不敢触碰的地方,慢慢地随意走走。

在京城生活了五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南锣。

徐欣的脚步不快,明显是压着节奏走的,这个和她骨子里面的爽快利落不大合拍。

因为,她想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和安逸。

南锣的外面,人开始多起来,大都是外地的人居多,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本地和居住在京城的北漂们将这地儿当成刷夜的地方。这跟簋街差不多,已经是标签或符号了。

打卡。

徐欣的脑子里面冒出来这个词,脸上的皮肤给风一吹,有点紧。

因是夜里,刚进去时,眼下是黑漆漆的,放眼望去能看到主街的店铺亮着各色的灯,过往的游客一堆一片的,好不热闹。白天逛累了故宫、北海和雍和宫、恭王府、国子监的人们,难得有这么近的毗邻地儿,再转上一圈。

徐欣很快就拥入人群之中,目光被橱窗中各式新奇的摆件吸引,缝纫机,绣花枕头,老虎鞋,一眼间便跳跃了时空,旧时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脑海。

藏在奶奶宝贝一样珍藏着的老匣子里的雪花膏,她幼时瞧着便觉得新奇,如今在这儿竟也看着了,还有郑辉最喜欢的老酸奶,他一个人能吃两份。

排队买了一碗宫廷奶酪,加了点水果,慢慢用嘴抿一下,徐欣在一家卖纪念品的小店停下了脚步,同事中的一位小姐姐曾在这里买回去一件纪念品,她很喜欢,一直想来看看,只是一直都不得空。当时郑辉还在安慰她,他说这些景点就在这里又不会跑,等旭旭大一些了,他就带着她先把京城的这些景点都走一走。

可是景点不会跑,人却会。

“小姐姐,要进来看看吗?”

店员脸上的笑看着还不那么假,看着徐欣停在门口,走过来问了问,徐欣微微一怔,有些歉然地摇了摇头,迈步走开了。

徐欣转头走进了一家清吧,淡淡的爵士乐,微闪的烛光,静谧的小资情调中混搭着老京城特有的风情。这可能就是南锣的日常格调,现代中夹杂着一丝丝古老浓郁的皇城老底子的氛围。

点了一杯柠檬月光心,其实就是柠檬水里面泡了二颗智利进口的车厘子,徐欣的目光随意地落在窗外,饮品很快就被端了上来,她饮下一口,味道还不错。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徐欣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母亲,心忽地沉下,手指已经划向了接听键。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接电话?”徐母焦急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许是刚刚母亲打电话来她在路上没有听见,徐欣抿了抿嘴,“我在外面随便走走。”

“大晚上的,走什么走,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呢吗?”

“一会儿就回去了。”徐欣的眉头皱了皱,嘴角歪了歪敷衍地回了一句。

徐母那边顿了一下,“妈也知道,出了这种事你心里不舒服,但是日子还得过下去,这两天你就把京城那边的房子和车处理了,准备回到咱老家这边来吧。”

这话说得突然,徐欣的心绪微乱,“妈,你乱说什么,那是我和郑辉一起买的房子,怎么能说卖就卖呢?”

“不卖?房贷你还得起吗?”徐母的话一针见血,徐欣只觉嗓子瞬间哽住,说不出话来,徐母接着说:“我跟你说,你自己一个人,想喝西北风,我也不拦着,但是带着旭旭,那可不行,你赶紧照我说的话办吧,这事没啥好商量的。”

“再说吧。”徐欣坚持,她不能就这么回老家,京城对她来说不仅是一个大都市,更是她的情感所系,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轻易离开这里。

“再说什么再说?又犯你那老猪腰子主意正的毛病了。”徐母急了,“你这是真要带着旭旭在京城活活饿死啊?”

徐母这个急脾气,徐欣自认是说不过她的,只好行缓兵之计,“妈,京城这么多事,你总要给我点时间吧。”

电话的那一端,徐母冷哼一声,就像一支无形的穿心箭,射了过去。

各人家儿的姑娘自己个儿门清儿。

对于徐母来说,这些都能够想象得到。没错,徐欣心里的小算盘,她还是知道的,不过徐母知道,这事儿不是一个电话能够解决了的,也就没有再在电话里面硬犟下去,只是语气快速地催促道:“那行,妈还不是为你着想,说的事还能害自己个儿姑娘?你记着就行,挺晚的了,你少在外面晃荡,早点回去。”

“知道了。”徐欣的眉毛舒展开一些,嘴里暗自微微松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一杯特调还未饮完,徐欣却再无心情品酒,只好结了账走出了清吧,她在清吧里呆了这么久,出来后街上的人倒是没怎么少,只是他们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却变得尤为刺眼。

她必须承认郑辉已经不在她身边了,摆在她面前的只有生活的一片狼藉,这些日子她已经颓废太久了,也是时候该面对现实了。

看了下时间,徐欣拨通了婆婆的电话。

“喂。”

电话的另一边接得很及时。

听见这道声音,徐欣的心里微微苦涩,“妈,是我,旭旭睡了吗?”

“已经睡下了。”婆婆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她顿了一下,又道:“到底是小孩子,现在还不知道要找爸爸……”说着说着,声音已是哽咽。

徐欣鼻头一酸,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妈,会好起来的。”

“怪我,又提这事,下葬的事都忙完了吧?我们老两口也帮不上什么忙。”

“都办好了,妈,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婆婆淡淡地应了一声,说是睡觉,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又哪里能睡个安稳觉?想了想,又嘱咐徐欣道:“你明个还要上班,也别弄得太晚了。”

“好。”徐欣应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坚定了许多。

……

“小徐啊,你怎么这就过来了?”

徐欣刚一走进门,王姐便一脸疑惑迎了上来,徐欣的嘴角动了动,却没能扯出笑来,只好淡道:“我就请了五天的假。”

王姐脸上明显是担忧徐欣,欲言又止:“你这……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多休一阵,领导也能理解。”

“房贷、车贷,总还是要有人还,我不出来工作怎么行?”徐欣半开玩笑地说,她不想把自己心里的伤传递给他人。

王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她肩膀:“反正……你也别太累了。”

累?徐欣多希望这些年自己能够再累一点,除了家里,还能为丈夫分担更多,这样也许丈夫郑辉就不会撇下她去到另一个世界了。

这是压在徐欣心中的一块石头,她把丈夫猝死的责任归在自己身上。

徐欣勉强转头挤出一点笑容:“没事,王姐,你先去忙吧。”

王姐也知道她的性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先去忙了,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记得找我。”

“嗯。”徐欣点头。

……

下了班,徐欣就搭上公交去了婆婆家,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摁了门铃,等了有一会儿,婆婆才过来开门。

婆婆看见她颇为惊讶:“小欣啊,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坐。”

徐欣笑了笑,“妈,我就先不进去了,我来就是想接旭旭回去。”

婆婆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旭旭,迟疑了下问:“旭旭在这儿呆着不是挺好的吗?”

“旭旭一直也没离开过我这么长时间,我怕他不习惯。”

“在自己奶奶家,有什么不习惯的?”

徐欣抿嘴,“还是让他跟我回去待一段时间吧,等我找到新工作了,恐怕还要再劳烦你们多照顾他。”

“你这是要换工作了?”婆婆的眼睛这会儿瞪得有点大,徐欣轻轻点头,“我现在这份工作虽然稳定,但工资还是太低了。”

沙发那头一直在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公公闻声,倏地转过身来沉着脸看向这边,徐欣愣了一下,正不解,只听他道:“你现在知道换工作了?早干嘛去了?”

徐欣一时哑然,空气一瞬间带着沉沉地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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