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旅行结束后的三天,他们在什刹海的冰湖上滑着听风、在南锣鼓巷让糖葫芦把嘴巴弄粘、去鼓楼吃卤煮搞得一身腥气、去王府井喝豆汁臭得五官打结。
李叶茴忘不了吴松毅吃卤煮时的坐姿,她没见过有人在卤煮店能这般规矩:双脚并拢,高高的身子弓下来够着碗,一口一口地吸着卤汁,把死面馒头和肥肠嚼得喷香。
李叶茴从没和仰慕的男孩子这么近过。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鼻尖渗出的汗珠、被烫得发颤的眉头,还有因咀嚼鼓动的太阳穴。
李叶茴喜欢文学。吴松毅也喜欢。吴松毅因为喜欢文学而喜欢上她。他喜欢将嘴唇和细碎的胡渣埋到李叶茴脆弱的发丝间,用心地闻着女孩子的味道。十字路口,她也喜欢侧仰着头观赏吴松毅棱角分明的侧脸,握着他修长的手指,感叹这千变万化的人生。
李叶茴喜欢吴松毅吗?她无法回答,因为她已经被天上掉的馅饼砸晕了。他们在寒风中拥抱,北京也送来阵阵狂风、摇得干枯树枝四处拍打,像是鼓掌。
吴松毅最喜欢跟李叶茴“炫耀”自己的父亲。
他叫吴井人,毕业于上海复旦,是六十年代数一数二的高材生。吴井人毕业后去了一家化工厂做玻璃器具。他的认真负责很快将他从一个普通的工程师提到小队长、然后是车间干部,最后是“最年轻厂长”。那个年代的厂长算是劳模,再加上知识分子的头衔,吴井人受到所有人的敬意,也是同学聚会中举杯最高的那位。
做了五年厂长后,吴松毅出生了。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自己曾经帅气的脸上却开始爬上皱纹、曾被女孩子们羡慕的好皮肤被化工厂的烧硅烟熏得黝黑、没日没夜审批的绿色报表融入他的眼球化成了红色血丝……他突然有些怕了。他看到儿子在长大,自己却在拼命走向死亡。
吴井人那时手上有二十万人民币,足以在那个年代购买一套三室一厅。有了这些钱做底气,吴井人便决定放手再搏,唤醒自己的第二春。从未反驳过他的妻子徐蕾这次也双手支持,她和丈夫一起,把他们一半的积蓄扔到股市里,赔了血本无归。
吴井人其实挺开心,人生第一次大规模失败让他感到生命的完整。他还有十万,但是这次他不愿意买刺激。作为“高材生”,他捧起书本,日夜苦读。巴菲特、索罗斯、彼得林奇……甚至网上民间“股神”的作品他也耐心浏览。
带着满肚子知识、和天生的一帆风顺,他投入了剩下的九万,满心欢喜地等待翻盘。
还好,这次他赢了。股市涨了八个点,一周之内就多了三四个月的伙食费,他们决定再等一周,等攒出一趟全家去西藏旅行的钱就收手,可是一周后他们又看到那片熟悉的惨红曲线、它们密密麻麻地列在股市大屏幕上,就像淌血的山脊。
吴井人在三十岁那年怕了三件东西:衰老、平凡还有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后的三年,他从未再出席任何学生会。他成了自卑的父亲和自卑的丈夫。吴井人只能奋力读书。他离彻底的失败那么近,就像死亡即将到来。
他的皱纹加深了。
那一年,他每天都保持十六个小时的高效阅读,终于明白短线投资的弊大于利,也攒够了长线投资所需要的扎实功底。最终,他选定了一款市场价值低迷的股,叫做“银丰科技”,专做互联网相关产业。就像巴菲特对于可口可乐的坚持追随,吴井人也义无反顾地投入最后一笔钱。
他看了看银行卡内0.81元的剩余余额,解脱般地闭上眼睛。
他守了最后一个赌注整整十年,被老婆养了十年,也辗转反侧了十年。互联网时代悄然到来,兴起又持续繁荣。“银丰科技”涨了整整360倍,将吴井人推上同学聚会那张最大的桌子、那个最靠里的椅子。他又可以高举酒杯,但他不再畅想未来,只想无声地宣布,那被质疑的十年里,他并未跌落谷底只是暂别顶峰。
当你功成名就,大家都会对你刮目相看,只有至亲才会道声辛苦。
“我爸爸那些年从没睡过好觉。我的印象里他一直都在挑灯夜战,而且沉默寡言。我不敢想象他所经历的痛苦,也不敢质疑他的勇气。”吴松毅下巴微微颤抖,“他是我最敬重的人。”
李叶茴不知如何回复。她也有过被质疑的时光,那痛苦同样难忘。于是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臂,佯装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吴松毅摸摸她的头,吸吸鼻子,接着说:“爸爸是个很正派的人,他会喜欢你的。你身上那么多的好品质,他会全力支持我们的。”
李叶茴别无所求。
父亲是李叶茴生命中的缺失。和吴松毅在一起那年,她差不多学会忘记“北京户口”带来的绝望。绝望把心凿了洞,然而绝望消失了,洞不会自动长成希望,只待岁月结上蛛网。
于是,李叶茴逢人便问:“你们家过年热闹吗?”
你们是一大家子人吗?所有人都出席吗?是不是一大桌子菜吗?鞭炮会不会响通宵呢?
那都是她最向往的团圆,仿佛是人间鲜有的顶级待遇。
三年前,家里的年味也和电视剧里那样,有着丰盛的饭菜、热闹的倒计时和小伙伴们挥舞不停的烟花棒。
可是前年春节,她独自在自习室寒酸度过,也是那年春节爷爷李岩津把父亲李铎赶出门外。去年春节,李铎已经一年没探望父母了。大年夜晚八点的春晚时,朱军刚贺喜,李岩津就把电视一关、网线一拔,锁上房门睡觉去了。留下李叶茴和刘贝贝的脸上映着别人家的万家灯火。
吴松毅说:“今年春节你来我家吧!我爸爸妈妈一直想见见你。”
李叶茴有点发憷,但又蠢蠢欲动。
“你放心,我父母都非常善良,他们也会喜欢善良的你。”
那时候他们交往才两个月,这样就见家长实在不稳重。母亲要是知道会杀了她。可是李叶茴想抓住吴松毅,牺牲什么都可以。这是个好机会。李叶茴犹豫了好一阵,搪塞着:“我不敢跟妈妈说,可是不说我又没钱买机票。”
吴松毅将这话当做默认。他偷偷找他母亲要钱帮她买了机票,于是李叶茴突然间就可以重温梦寐以求的热闹春节了。
虽然她那时不懂得,和一帮陌生人一起热闹,有可能是一件可怕的事。
那一年的大年夜,李叶茴终于和爱的人看到了烟花。
酒席上,面对一桌子鸡鸭鱼肉,李叶茴口水直流,但是还是要耐着性子跟着吴松毅给对方的亲戚敬酒。每问候完一个亲戚,吴松毅总会感激地望她一眼。
他的父母也是模范夫妻,酒足饭饱后,在大家的起哄下,夫妻二人还跟着音乐相拥而舞。
有那么多亲人“做后盾”,吴松毅可真幸福。而且他愿意将他的“幸福”和自己分享,李叶茴隐约觉得美好未来指日可待。
那晚,吴松毅对爸妈说:“我和叶茴出去转转,你们先回家。”
一朵朵巨大的烟花在黑夜绽放,空气中都是浓浓的喜庆味道。八点,春晚开始了,街上的人也陆续回去,夜又恢复了应有的寂静。
吴松毅拉着李叶茴去了他的小学、初中和高中,还指着那个小小的升旗台说:“我从小就是升旗手,每次都要国旗下讲话,可烦了。”
“为什么烦?这是荣誉啊。”李叶茴哭笑不得。
“老师说能帮我成长,可是我感觉一点没成长,还招惹了一群女孩子。”吴松毅坏笑着瞟李叶茴。
突然间,烟花又一朵朵升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丝像是体操队员抖动的丝带、像是阳光下飞舞的头发、像是开瓶后喷涌而出的汽水,带着不受控的肆意尖叫。
李叶茴回想起过去几天,吴松毅骄傲地告诉他父母:“这是李叶茴,我的女朋友,她文采很棒,一年时间就考上了国大。”
她笑着,感受着被认可。
在吴松毅奶奶家,老人一直给李叶茴做蛋饺,还眉飞色舞地讲述制作方法。李叶茴听不懂芜湖话,但还是一个劲地夸奶奶手巧、饺子味道特别好。
吴松毅夸她善良、对老人有耐心。他自己也是善良而温柔的人啊。他尽心尽力地陪卧病在床的爷爷下象棋。爷爷因为疼痛而烦躁,吴松毅就使尽浑身解数逗他开心。
李叶茴看着好声好气地和老人相处的吴松毅,暗下决心,这是人生难得一遇的完美男友,一定要尽全力去抓住。
“叶茴,我们跑步吧!”听到重新热闹起来的礼炮声,吴松毅像个孩子,拽着李叶茴拔腿就跑。每一声巨响,天空都被猛地照亮,人间的一切欢愉和丑陋都被漆上刺眼的艳丽。两个人跳跃前进的身影在天边暴露无遗,又随着寂静回归再次融入黑暗。
他们像是跑,又像是逃,狼狈却又喜悦。在逃什么呢?他们都不知道。逃掉原来的不开心?逃掉人生的死循环?可是拥有彼此的他们,已经不再是不开心的人了。
吴松毅决定在吃完年夜饭、走访过所有亲戚后带李叶茴去宏村旅行。
宏村是《藏龙卧虎》的 拍摄地,一个低调古朴的村落。冬日游人稀少,灰白色的村庄让人身临梦境。李叶茴抚摸着墙上斑驳的灰色花纹和房檐处随风飘走的积雪,也融入这画卷。
然而就像历史在白色老墙上刻下的灰色纹路,男女交往的第一道裂痕也开始游走:
李叶茴虽然运气不好,但是喜欢自嘲,性格男性化的她讲起黄段子来让男生都自愧不如。辩论队期间,她的幽默激起了数不尽的笑声,也让吴松毅被她的开朗所吸引。但是吴松毅的本性还是喜欢高雅玩意儿,所以很快他就像排斥五毛钱小零食一样排斥李叶茴的低俗笑话。
梦想做“气质女神”的李叶茴干脆将计就计,尽可能在男友面前剔除自己的一切“不修边幅”、通过满足他来激励自己成为自己羡慕的人:那总是高高在上的姑娘。李叶茴因此确信,吴松毅让她变得更好。这也是她择偶时最重要的条款。
不过无论她言行怎么小心,却还是碰到了吴松毅的雷区:当他们等待去往宏村的火车时,李叶茴四处打量这火车站的一地狼藉,笨拙地奉承:“这小车站真可爱!”
她的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吴松毅本来挂着笑的脸一下子凝固了:“不是所有车站都像你们大首都的火车站那样大的。”
这是多么敏感的心才能在这句话里鸡蛋里挑骨头呀。李叶茴暗骂自己口无遮拦。
“我不喜欢你像你叔叔那样总是讽刺别人,感觉优越感很强。”吴松毅一脸酱菜色。
李叶茴早就意识到,其实她身上有那个爱嘲讽她的叔叔李斌的影子,这让她更加对自己的家庭背景感到自卑。
我这种性格古怪的人,要很努力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友啊。
于是李叶茴一边赔着笑脸、一边好言相劝讨好对方。吴松毅足足冷脸了一个小时才放过李叶茴,也放过自己。
这事让李叶茴心里像是吃了苍蝇。她没哄过男生,只哄过她妈,所以哄吴松毅时也带着敬畏之心。与此同时,初中老师的谆谆教诲也及时浮现在脑海:“做人,要从自己身上找毛病。”这样想着,她的罪孽感更多了,低三下四起来也更心甘情愿了。
到了宏村,两个人突然冷了场。李叶茴不想随意发言、生怕吴松毅的暴脾气卷土重来。因此她大气不出,避免雷区。更何况,她感觉得到,这个一脸陶醉地漫步在古村的吴松毅有着和自己不同的气场,不过这也是她努力的方向。
吴松毅记得她爱吃鱼,便餐餐点一条“臭鳜鱼”,配菜也是青椒炒小黄鱼。他乐呵呵地看着李叶茴狼吞虎咽,像是看着兔子吃草。李叶茴也很配合,尽量让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就差贴上两个红脸蛋。
饭后回民宿的路上,天空通红一片、配着老村的韵味实在壮美。李叶茴让男友帮忙照相,可吴松毅坚信拍“游客照”是一种低俗的行为:“我讨厌那些去一个地方就大肆炫耀的人。”
耐不住李叶茴的撒娇攻势,吴松毅随手照了两张向左斜、和两张向右斜的照片,便心无旁骛地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李叶茴不敢多说什么,瘪着嘴删掉照片,然后快步追上渐行渐远的对方。
宏村第二天,李叶茴比打鸣的鸡还醒得早。她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吴松毅正呆坐在床铺上,看着不远处的自己:“怎么了?”
“没事。”吴松毅回过神来,开始起身收拾东西。他佯装没事的样子和原来的李叶茴一模一样。
那一天的行程让人不忍回忆。宏村是个神奇的地方,让温柔的吴松毅从大丈夫变成小混蛋,又一夜之间变成大混蛋。李叶茴的忍耐力也逐步提升,在态度冰冷的吴松毅旁边,李叶茴有一种和母亲相处时的无力感。
在母亲早年调教下,李叶茴对各种冷面相对早已免疫。吴松毅的每一次果断拒绝和冷漠都像刀一样,划在她的钻石心脏上。
那天,别说照相了,李叶茴想走近看看湖面上被冻住的鲶鱼,吴松毅都不让:“你真的很幼稚。”
幼稚的李叶茴为了“长大”,便依着吴松毅去看他最感兴趣的名人故居。然而,吴松毅一进门就把李叶茴甩在身后,自顾自地穿梭在各个房间,留下李叶茴百思不得其解。
中午吃饭,桌上照旧摆了几条大大小小的鱼,它们挂着葱姜、规规整整地被躺在白盘子里。吴松毅拒绝为她夹哪怕一筷子,满脸倦意却又不愿多说。李叶茴的撒娇失去买主,只能埋头吃饭。她用余光打量着眉头紧皱的吴松毅,觉得应该给他买包烟。
“为什么不开心?”“生病了吗?”“我做错什么了,告诉我好吗?”
吴松毅不胜其烦,迈开大腿想要远远逃离身后的世界、和另一个世界里的她。他们之间漂浮着一眼望不穿的迷雾,而透过迷雾,李叶茴隐约看到他头上顶着一把巨锁,高可通天、重可敌鼎,不容小觑。
是谁在他头上放了锁,又是谁洒下他们间的层层迷雾?李叶茴不明白,她只懂得:吴松毅是他的“天使”,是她孤独窗边的一朵花。全世界仅此一朵,她需要百般呵护。
当然,吴松毅不坏,只是忍不住把情绪放在脸上发酵。一个人在冰天雪地的村庄漫步许久,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于是回头对李叶茴勉强地笑笑,嘴唇白得像是大病一场。他似乎考虑了很久,带着装出来的温柔说:“我们明天上午要回家。”
原本一周的行程就要单方面地结束了。李叶茴吃惊、困惑,却无权过问。她不想多说,却又怕对方认为自己不上心,便一脸关切:“家里出事了吗?是叔叔的原因吗?”
“不是。不是。不是。”他又开始走得越来越快,仿佛被狼追着跑的兔子。可是这场关系中,他才是狼,李叶茴才是兔子。
在吴松毅家的最后几天,她该叫叔叔叫叔叔,该叫阿姨叫阿姨。李叶茴注意到,吴松毅的父母虽然态度和蔼、待客周到,但从未大大方方介绍给别人过:“这是我儿子的女朋友,她叫李叶茴。”
李叶茴向吴松毅提出过质疑,对方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是传统家庭,儿子恋爱这种事不太好张扬。他们都把你带到亲戚家里吃饭了,心中肯定认同你,别瞎想了,傻瓜!”
即便她睁只眼闭只眼,却还是忽略不了那些令人心碎的细节:从宏村回来后,吴松毅开始拒绝和李叶茴手拉手共坐后排,每次他在副驾驶和吴井人对视时,孤零零坐在后座的李叶茴都能看到他眼神的闪躲、睫毛的颤抖。
李叶茴陷入杂乱无章的心绪中去。他爱我吗?不爱我为何带我回家?他父母厌恶我吗?厌恶我为何又亲自为我日日买鸡鸭鱼肉、好生伺候?
来芜湖前,李叶茴查了“初次见婆家须知”。她尽量做到有礼有节,比如主动夹菜、对他们的儿子和食物进行不切实际的夸奖,然而宏村之行夭折后,这些贴心行为再也换不来吴松毅哪怕一个感激的眼神。他只知道埋头扒饭。
回新加坡前夜,他母亲徐蕾一不小心动了怒。她把筷子往桌上一压,对着儿子大骂:“你回家这么多天,一天书都没看过!你看看李叶茴,天天看书!”
李叶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怯生生地望着头埋得更低、饭却扒得更猛的吴松毅。
吴井人笑呵呵地伸出筷子挡在二人中间:“小蕾,你不要生气嘛,大家都在吃饭。开心点,开心点。李叶茴不用紧张,好好吃饭。”
本来就不愿多参与的李叶茴左看看右看看。家庭中的剑拔弩张情景她从小见惯不怪了,不过:毁了我的宏村之行,就别再毁了我的胃口好吗?她拿起一根鸭腿,用突兀的行为挑衅着这个”传统家庭“的虚伪。
傍晚,李叶茴又被糟糕的电热毯热醒了。她发信息给吴松毅抱怨,却发现对方也醒着。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去书房找他。他在读书。
“为什么还醒着呀?”李叶茴蹑手蹑脚地蹲下。
“我在看小说呀。你快回去吧,爸妈会听到的。”黑暗中传来他沙哑的声音。
“我不想回去。我想和你待着。”李叶茴穿着单薄睡衣、光脚站到他床边,一脸倔强。
手机微光下,吴松毅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宠爱,他将她揽入怀中,把被子给她裹实,并温柔地劝她过几分钟就回去。他兀自回归小说世界,但也不忘摩挲着李叶茴冰冷的耳垂。小说帮他逃离那“秘密”,因而久违的“好男友”又回来了。面对变幻莫测的态度、捉摸不定的情绪,李叶茴决定尊敬那秘密、那破坏幸福的敌人。
“我知道你遇到难事,但我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她痴痴地望着他若隐若现的高鼻梁。
吴松毅敷衍地点点头。
“你还喜欢我吗?”李叶茴怯声怯气地说。
吴松毅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沉默不语,却将她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