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尽头，世间最后一缕余光里，闻笙快活而贪婪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如火如荼的烟火气息让他痴迷。
在这烟火气里，他像是真正活过来一样，不再为虚无缥缈的未来所担忧，也不用去烦恼那些纠结的情绪。
他并不怎么在意程昱对他的称呼，反倒因为是借着程昱才见到这场景，对程昱多了分亲近。
“我们进去吗？”
他伸手拽了拽程昱的衣服，有些迫不及待。
倒也不是因为真的对那炸鸡心驰神往，闻笙所向往的一直都是自由和平凡，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自由，能够像每一个平凡的人一样健康。
每次在杂志或者广告上看到那些笑得甜蜜的孩童，他心里都会萌生一些幻想，会不会有一天他也能那样快活，自由自在？
贫瘠的内心没有办法给他答案，但程昱给了。
即便现实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完美无缺，闻笙却已经心满意足。
他抬起眼眸看着程昱，清亮的瞳孔里有不自知的亲近和祈求。
程昱认命地牵起他的手，领着人往里面走。
小楼的内设和它的外表一样古色古香，都浸染着时间的足迹，让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人，不由得变得沉静。
小楼里很安静，几盏昏黄的光悬挂在房梁上，竹帘拉开的包厢里，有人惬意的听着曲，有人安适的喝着茶，一派悠闲。
程昱既然答应了闻笙，当然不会随意拿他的身体开玩笑，吃饭的地方是经过精挑细选，确定没有安全隐患才敲定的。
等闻笙在散发着淡淡竹叶清香的包厢里落座，看着蜿蜒在竹席两边的流觞曲水，不自觉的开始惊叹于这小楼的巧夺天工。
“好了，别看了。”
红木的桌上升腾着淡淡热气的菜肴，以口味清淡为主，一眼望去，最显眼的莫过于摆放在中间的那盘炸的金黄的炸鸡。
那炸鸡色泽诱人，芬香扑鼻，但这依旧改变不了它和其他的菜品格格不入的事实。
程昱利落的挽起自己的衣袖，用热水炮制了一下公筷，才夹了一小块炸鸡放进闻笙碗里。
“这是答应过你的，不过你只能吃这么一小块，等下次你身体大好了我再带你来。”
两个人的包厢里没有别人，闻笙胆子也大了许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冲着程昱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谢谢小程哥哥。”
这声小程哥哥倒是喊的心甘情愿，程昱听了心里顿时舒爽了许多。
连强迫自己好友在原定的菜单上加上一份炸鸡，被好友嘲笑这件事儿都被他抛到脑后。
闻笙抿着唇，小小的咬了一口炸鸡。
酥脆的表皮和依旧冒着热气的鸡肉交织在一起，少许盐和少许孜然的香气也被一起激发，在口腔里混合成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陌生的滋味。
他小口小口的咀嚼着，似乎生病让他的牙齿也变的软和，只能这样秀气的吃东西。
“好吃！”
吃完一小口之后，他眼神亮晶晶的，嘴上还有着刚刚未拭去的油光，和他平日里暮气沉沉的样子迥然不同。
“就算再好吃你也只能吃那么一点，可别想着向我撒娇蒙混过关！”
程昱颇有原则的看着他，铁石心肠一般。
闻笙小算盘落了空有些闷闷不乐，更加珍惜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本就不太大的炸鸡，恨不得能吃到天荒地老。
程昱看着他的表现，心里泛起了疑惑。
这炸鸡真就那么好吃不成？
他平时也不是没有吃过，就算他朋友这里厨师手艺非凡，但应该也相差不了多少。
程昱看着闻笙吃东西的模样，忍不住也想尝尝这炸鸡到底什么味。
他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块扔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皱起了眉头。
和他在别处吃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要是真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味道比别处淡多了，反倒没什么滋味。
放下筷子，看着对面吃得正香的小朋友，程昱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不是炸鸡好吃，而是闻笙之前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格外珍惜。
再看闻笙瘦弱的形同竹竿的手臂和苍白的皮肤，程昱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被病痛折磨的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乖巧懂事，若是可以，他想早一点帮他结束这种病痛的折磨。
程昱冷不丁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语调轻柔却坚定。
“以后，我会让你好起来，让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闻笙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小小的牙齿咬住自己的嘴唇，半天没有说话，垂着的眼睫却悄悄地染上的水汽。
“嗯……”
程昱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脸撑在桌子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闻笙吃东西。
两声敲门声打破了一世寂静。
“程昱？”
“我能进来吗？”
程昱有些意外的扬起眉，来人正是这小楼的幕后老板，当初骂了他好一通的损友，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笙笙，要不要让这个叔叔进来？”
闻笙有些呆萌的抬起头，不明白门外的人明明问的是程昱，程昱怎么问到他这里来了？
他放下自己手上的筷子，有些仓促的擦了擦自己的手，乖乖巧巧的端正坐好，才点点头。
程昱笑着看着他的动作，等了半晌，才懒洋洋的开口冲着门外说：“进来吧。”
木质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穿着褐色长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把玩着一把蓝色的扇子，气质风流，一双默默含情的桃花眼放电一般四下扫了一圈。
看到包厢里的闻笙的时候，来人不可捉摸的笑了一下，折扇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看来，你就是那位想吃炸鸡的小朋友？”
“你可知我这楼里菜单上可从来没有什么炸鸡，你是独一份呢！”
闻笙本就是胆小敏感的性子，最怕和外人交流，这人一进门就盯住了他，让闻笙猝不及防的有些慌乱。
巴掌大的小脸上每个五官都仿佛用尽全力的在诉说着他的抗拒。
程昱一把把人拽开，面色不善。
“得了，一边去。”
“笙笙别怕，这怪叔叔没什么恶意，就是喜欢逗人，你别理他，咱们吃完就回去。”
楚期听着程昱这毫不客气的话，把折扇往自己腰间一插，袖子一卷。
“哎，你这话说的不对了？我怎么就成怪叔叔了，咱们俩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来，小朋友，你别怕，你说说我和程昱谁是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