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本来是最让顾依痛苦的日子，可是今天她很开心，甚至在闹钟响起的前半个小时就起床洗漱了，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她这么兴奋当然不是因为上班。今天是他们约好要在菜馆聚会的日子。一号，恰好也是星期一，这是顾依有史以来过得最愉快的星期一。

顾依越来越觉得她和陈卓比起是朋友反而更像是网友，即将到来的见面也像是网友见面，明明早就认识心里仍然止不住的紧张。最近两人偶尔在网上聊几句，关系没有任何变化，不生不熟，不冷不淡。这让她很惆怅，她是爽快的人，对待感情也是，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说明白，她打算今天就和陈卓说明白。

六点钟的早晨，天气尚有一丝丝凉意。顾依照例对着镜子打扮了一番，为了这场和陈卓称不上是约会的约会，顾依几乎试遍了衣柜里的衣服，可惜她衣柜里几乎没有一件能让她满意的衣服，直到现在她才开始后悔当初安然提前去买衣服的时候自己由于想睡觉而拒绝了。最后只好放弃，选了平时常穿的休闲装，扎个高高的马尾，脚下蹬着陈卓送的那双鞋，倒也有种别样的美。

只是即便这么认真，她还是感到不自信，陈卓那样优秀，而她又这样普通，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孩子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都是自卑又忐忑的。

相比顾依愉快又忐忑的心情，范筱筱则完全只有忐忑。 她内心深处确实有些期待接下来的见面，然而那丝期待很快被被阿雅支配的恐慌淹没。一想到阿雅八卦的嘴脸她就脑仁疼。但是，范筱筱也没勇气对老古说请假，没有钱的日子实在太难熬。而令范筱筱感到意外的是，阿雅请假了，据说她要考试，最近几天都不能到店里，因此范筱筱要连同她那份工作一起做，但是范筱筱很乐意。范筱筱宁愿身体累也不想精神累。

林永君到得很早，他怀里揣了一个文件夹，在常坐的位置坐下。 范筱筱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到底是来吃饭还是工作的。最近他几乎成了店里的常客，老古和他进行了简单的交谈，在他们谈话期间范筱筱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忙，忙到没工夫过去搭话他，可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好忙的，老古将一切看在眼里，闲聊几句就抽身闪进厨房。

林永君看着被范筱筱擦得闪闪发亮的杯子，说：“已经很干净了，你再擦怕是都没人敢用了。”范筱筱尴尬地放下，她当然知道杯子很干净，只是不做些什么总有种很心虚的感觉。才和阿雅强行解释了自己和林永君清清白白，没有哪怕一点点暧昧关系，转头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期待与他见面，真是好心虚。

范筱筱哈哈一笑，在林永君对面坐下，问：“工作很忙？出来吃饭还不忘带文件，你这么刻苦老板一定很欣慰。”

“我没有老板。”林永君把文件夹摊开在桌子上，“只是我自己习惯了，算不上什么工作。有时候看到一些东西会想画出来，这样会方便一些。”

文件夹里是林永君画的草图，简单的线条勾勒，还有小字注明，可惜隔行如隔山，范筱筱一点都看不懂，只觉得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便说：“这都是你画的？你真厉害，看你的外表完全想象不出你是设计师。”

“是不是觉得比起设计师更像老教师。”

范筱筱这才哈哈大笑起来，那天晚上愉快的氛围慢慢地回来了，这样的林永君让她很自在，她说：“只是很羡慕你画画这么好，不像我，我的绘画能力大概还停留在小学时代，这辈子都没可能画东西了。”

林永君回想了一下，真诚地说：“但是你动手能力挺强的。”

范筱筱愣住，想到他大概想起自己做的那些道具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也是被逼无奈，为了省钱一些东西就只好自己做，我一个‘手残’竟然练成半个手工达人，也算是意外收获。”自从做了幕后，才知道幕后人员多不容易，化妆师一人负责二三十张脸，道具灯光一暗十秒内换道具，她每天都在舞台上飞快地搬搬抗抗，因此也获名“小飞腿”。但即便这么辛苦，却很少有人关注舞台上的道具，比如一根蜡烛、一棵树或者一张破旧的桌子，这些不起眼的道具包含了范筱筱太多的心血。

“而且我现在养成了捡破烂的“好习惯”，在外面看着别人扔了的没用的东西，比如脸盆、桌椅板凳什么的，我就会捡回去藏在道具库里，总觉得可能以后会用到。有些东西，特别是上了年代的东西，有时候特意去找都不一定能找到。”说完才察觉到林永君一直无话，心道：是不是自己话太多，是不是他根本不感兴趣，自己却一直在自说自话。

“抱歉，跟你说了还这么多，很无聊吧。”

林永君很意外范筱筱会这么说，说：“怎么会，我很喜欢听你说这些，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无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范筱筱再一次尴尬了。

很巧，顾依和陈卓在路上相遇。顾依准备下车，陈卓则是刚停好车。顾依慌忙付好钱，陈卓一直站在路边等她，还顺手帮她拿了包，虽然她是打着搞定他的主意来的，但是上来就拎包是不是快了点，不是只有男朋友才帮拎包吗？

两人肩并肩走着，顾依一侧头，视线刚好落在陈卓的肩膀上，这个身高差可谓是完美。迎面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骑着辆自行车，歪歪扭扭一直无法走直线。两人不得不靠边躲避，站的位置近了些，顾依觉得这样的距离让人安心，心里忍不住窃喜。

陈卓拧着眉头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终是没说什么，视线对上顾依。顾依还没来得及扬起一个笑容肚子倒是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她只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陈卓特意看了眼手表，说：“这么晚了，我也有些饿了，我们走吧，估计老古差不多把菜准备好了。”

这是怕她尴尬吗？好贴心！顾依只觉得是什么糖甜到心里去了。

顾依忍着心中马上奔腾而出的喜悦，忍着脑海里呼啸而过的千百种想法，忍着想要拉住陈卓的冲动，认真地斟酌用词，思考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还这么好的气氛，再不问，到店里就更问不出口了。

偏偏陈卓的手机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按掉，顾依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问，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这种反应。谁知手机再次响起来，不依不饶，没有一点罢休的意思。陈卓握着手机顿了一下，最后转身走了几步，走到确定距离远道顾依听不见的地方才接通电话。

接完电话的陈卓面色不太好，走回去发现顾依还等在原地，有些诧异地问：“怎么没走？”

顾依仰着头看着陈卓，太阳光有些刺眼，她看不清陈卓脸上的表情，有点犹豫，她就这么看着他沉默了三秒，终于忍不出问出口。

“陈卓……你……有女朋友吗？”

“什么？”陈卓有些错愕，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也似乎是奇怪她会问这样的问题。顾依低下头，组织语言，“我……要根据这个确定该怎么和你相处。”

陈卓笑笑说：“你很直接。”停顿了一会才回答，“没有，我没有女朋友。”

顾依努力克制着自己活蹦乱跳的心脏，在心里默默道：你现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