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凡尘神手
神手续道:“此后的事,想必你知道个大概了。吕一海百般找寻,终于发现枯水镇的‘木匠师’就是叶刺。当然,他们二人都易了容,谁也不能从表面上认出对方。宋米知道此事后,立即让吕一海设法除了叶刺。本来,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因为此时的叶刺尚对此事毫无防备,而且他又是孤身一人。但吕一海却犯了一个错误,他本来只是宋米的一个工具,却在与叶刺的争战中对叶刺结下了彻骨之恨,所以,他不但要让叶刺死亡,还要让他承受女儿被仇人之子凌辱的痛苦!”
听到这儿,韩小铮的拳头捏紧了,他知道神手的这种说法是真实存在的!
神手道:“吕一海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一些偶然的事情,结果使他的儿子突然出走,这让他大为恐慌。因为如此一来,叶刺就可能有所察觉,而叶刺的女儿阿芸并未将真相告诉他父亲,所以其后叶刺才会被吕一海暗害,但叶刺只是受了伤,却未死。吕一海一不做二不休,当夜便围攻了叶刺的家,没想到伏仰却在这时突然出现,他与叶刺联手将吕一海击退了……”
韩小铮立即道:“那……那叶刺的女儿阿芸呢?”问罢,他紧张地等着神手的回答。
神手道:“被我们的人救出来了。”
巨大的惊喜让韩小铮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他才磕磕巴巴地道:“那……那她在什么地方?”
神手道:“我不是早已说过,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见到她。”
韩小铮一下子冷静下来:“你的人为何那时会出现在那儿?你为什么要救阿芸?”
神手道:“其实,你应该再加问一句: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韩小铮没有说话,因为他确实想如此问。
神手道:“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伏仰的妻子是我的妹妹。”
说过此话,他便沉默了,仿佛故意留出一片空间让韩小铮去惊讶,去思索,然后再接受这件事。
韩小铮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任何人也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韩小铮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是你说你是王爷……”
“不错。我知道你会为我身为王爷,而舍妹却是‘无涯教’之人而奇怪。其实,这正是无涯教的奇特之处。它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不过,舍妹成了无涯教之人,却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他的声音开始显得有些激动:“舍妹与当今皇上虽然不是亲兄妹,但她仍是贵国公主,所以即使‘无涯教’的人再神通广大,正常情况下,舍妹仍是不可能加入‘无涯教’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舍妹十四岁那年私自出宫开始的。”
韩小铮心道:“真没想到阿芸的娘竟是公主!”
神手道:“舍妹虽然自幼有名师指点,身手不凡,但她的江湖经验,却是太少太少,所以,出宫不久,便被无涯教的人盯上,连哄再骗,使她成了无涯教的人。而一旦加入了此教,以后的事便身不由己了。”
“无涯教此举自是有他们的险恶用心,他们知道公主对皇室中事知之甚多,这对于他们实现野心极有用处。”
“野心?什么野心?”
“篡位夺权,以武治国!”
韩小铮一愣,忙道:“你是说他们意图犯上作乱?”
“正是如此!舍妹蒙我皇兄赐号‘月乐公主’,自她失踪之后,宫中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人马查寻,均无所获,这自然是‘无涯教’的人从中干扰作梗之故。否则,以皇室之力,查一个人还不是区区小事?”
韩小铮道:“那么后来又是如何查到的?”
“舍妹在无涯教中一直忠心为主,渐得教主信任,所以便放松了对她的看管。而她在逼走叶刺、伏仰两人之事中又出了大力,所以更是炙手可热。但舍妹在产下阿芸之后,不愿让阿芸走上她的路,所以便将她交给了叶刺。当她探知‘无涯教’要对叶刺出手,并有颠覆朝廷之心后,立即设法与我联系,让我出手救出阿芸,同时也对无涯教的举动有所防备。她虽然在‘无涯教’呆了二十几年,但毕竟自幼是在宫内长大的,对宫中仍有感情的。”
韩小铮心存疑惑,因为他自幼便听说皇室中的丑事最忌外扬,堂堂公主成了“无涯教”中人,本就已是丑闻一桩,更何况她还以色相引诱叶刺?神手为何要把此事告诉自己?
神手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他道:“这些事,本是不宜与外人道出。但是,你与阿芸情同手足,青梅竹马,所以我相信你也不会将此事外扬。否则,对阿芸必有伤害。何况,即使你说了,如此离奇之事,又有几个人相信你呢?”
韩小铮暗想:“他说的倒是颇有道理,只是今日听他说话,似乎颇有人情味,怎么与以前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神手大大不同了?”
神手道:“我不惜背个杀人如麻,凶残如狼之恶名,为的就是找到一批年轻而出色的武林中人,来对付‘无涯教’。我作如此选择,自有苦衷。如果以朝廷的兵力相剿,那样一来,必将又有一场战乱。而‘无涯教’组织神秘,以大队军士围剿,并不能起什么作用,所以上策乃是釜底抽薪,将‘无涯教’中主张叛乱的首要分子消灭,至于其他人,少了主心骨,自然不会再有野心,如此一来,百姓就不会被殃及了。”
韩小铮道:“如果你所说的是真话,那么为何你事先不说明,而要采取如此残酷的手段?”
神手道:“此事关系重大,如果随便对那么多人说,岂有不泄密之理?所以我们必须等到只剩下达到我们要求的这部分人时,我们才会透露真相。”
韩小铮道:“如果我们不愿合作,你们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这问题提得极为尖锐!
神手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一脸郑重显示出他所说的是真话。
韩小铮的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意:“你认为我该不该被你的压力所胁迫从而答应你呢?”
神手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最不肯原谅的就是我杀了太多的人。而这一点,正是你们江湖中人与我们在朝之人思维方式的不同之处。在我们看来,一将功成万骨灰,为了有所收获,就必定有付出。而你们江湖中人却念念不忘一个‘义’字,而许多时候,这个‘义’字往往会使你们错过许多机会。你别忘了,我们同样也死了不少人。”
韩小铮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蓝心儿以及其他人的死,已使他的心里形成了深深的介蒂,他不会为他的话所打动的,如果不是念及他是阿芸的舅舅,恐怕此时他已与神手反目成仇了。
神手沉默了片刻,方道:“我们先暂且搁下这个问题,我带你去见一见阿芸,我想这个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当然不会!韩小铮苦苦寻觅了两年多的时间,不就是找阿芸吗?
△△△ △△△ △△△
韩小铮一眼就认出了阿芸。
阿芸正在一个小小的园子里静静地坐着,园子里的空气很好,芳草青青——甚至,还能听见清脆的鸟叫声,显得极为动人。
韩小铮望到的只是阿芸的背影,但这便够了,即使只望着背影,他也能立即认出她是阿芸。
两年多了,她竟没有什么改变。她的秀发极自然地垂着,在微风中拂动,拂动……她身穿的裙子在四周的五彩缤纷的映衬下,显得那般柔和与婉约!
韩小铮呆呆地站在那儿,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他只是那么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那美丽的背影,因为他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他怕一不小心,会把美好的一切惊醒。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又是很短的瞬间,反正,不知不觉时,韩小铮的双眼竟模糊了。
他终于回过神来,自嘲地笑笑,然后定定神,向着那背影,轻轻地叫道:“阿芸!——”
她回过头来了,的的确确是阿芸!韩小铮觉得自己的呼吸在此时已停止了,他只觉得自己在笑,其他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韩小铮心想:“阿芸一定会惊喜万分地大叫一声,然后向这边跑过来!”他甚至已把手伸出去了,准备去握阿芸伸过来的纤纤玉手。
阿芸笑了。
可阿芸不应该这样笑的!
阿芸的笑仍是那么温柔、美丽。可是,这笑容中,还包含了惊讶、不安、羞怯……
这应该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友好而又有距离的笑容!
这种笑容,怎么应该出现在韩小铮与阿芸之间呢?
韩小铮愣住了,他想用力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在他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是阿芸!
韩小铮甚至看清了阿芸在惊讶时常有的动作:微微地翘起自己的鼻子。这个动作发生在阿芸身上不但不会给人以不得体之感,反而使她显得俏皮、可爱——这个动作,韩小铮太熟悉!
突然,韩小铮明白过来了,一定是自己变化了不少,所以她认不出来了。
如此一想,韩小铮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忙大声道:“阿芸,我是阿铮!”
“阿铮?”
她的声音不大,但韩小铮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声音中充满了一种疑惑,似乎她并不认识韩小铮。“她竟然已记不起阿铮是谁!”韩小铮惊讶万分!
韩小铮跑上前去,一把拉住阿芸的手:“对,我就是阿铮,我的变化真的有这么大吗?你可是一点没变!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知道这两年多来我找你找了多少地方吗?嗬,说出来吓你一跳!我……”
他一口气说到这儿,忽然一下子卡住了,因为他发现阿芸的手用力地往回缩,脸已一片通红,她又窘又急地道:“你……你这人怎……怎么这样?”
韩小铮便傻了,他的嘴张在那儿,便像一条干了水的鱼,样子很可笑。
她竟不认识自己了?她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韩小铮的手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脸上摸去,他想摸一摸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有了什么很大变化!
不知什么时候,神手走到了他的身边,他轻轻地道:“她失忆了!”
“失忆了?”韩小铮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重复了一遍,那模样似乎他也是一个失忆症者。
待他明白过来时,不由痛苦地“啊”了一声,然后向阿芸望去。
阿芸也在望着他,那眼中满是戒备与警惕!
韩小铮心中一痛,急忙道:“抱歉,抱歉,认错人了,认错人了。”说这话时,他竟出了一身汗!
阿芸突然笑了,她道:“这么巧么?你错认的人不但与我长得相像,而且名字也是一样的?”
韩小铮一愣,方明白过来,忙笑道:“是巧,是……巧……”
待从小园子里一出来,韩小铮立即挡在神手的面前,急切而冷峻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逼视着神手。
神手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人将她救回的前几天还是好好的,后来就突然失忆了,将从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开始我以为大概是那次她从阁楼上跳下时,被我的人救起的经历对她刺激太大,以至于出现这种结果。但是经御医诊断,并非如此,而且这种原因引起的失忆症状,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韩小铮急切地问道。
神手道;“是药物致使他变得如此!”
韩小铮疑惑地道:“药物?”突然,他变色道:“她可是到了你们这儿之后才失忆的?”
神手平静地道:“不错,可是除了傻瓜外,没有人会做这种有明显漏洞的事。如果我要害她,当初为何要救她?即使我真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但我也不至于要去害我妹妹的女儿,对不对?如果我真的害了她,我又为何要让你见到她?”
韩小铮“哼”了一声,道:“你的心思,我怎么知道?”
他对神手成见太深,所以即使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他也是不会认同的。
神手似乎很清楚他的这种心理,所以他仍自顾说下去:“御医告诉我阿芸身上中了药物的时间大致与阿芸在左家的时间相同。”
韩小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吕一海做的手脚?”
神手点了点头:“至少,我是这么断定,因为他有如此做的理由!”
韩小铮沉默了。
的确,吕一海有如此做的理由,阿芸在左家一定见到了一些不宜为外人知道的东西。所以,让她失忆,无疑是件很好的办法,而且那样一来,阿芸便不会因为她爹的死而仇恨左家。
也许,这是左家采取的一种双管齐下的措施。如果能将阿芸一同除掉,那自然最好,如果万一阿芸意外逃脱,那么这一招仍可亡羊补牢。
又是吕一海!那个曾经二次追杀韩小铮的吕一海!
韩小铮沉默了一阵子,方道:“以你们皇家的实力,难道花了两年的时间,竟治不好阿芸的病?”
神手道:“按理是应该治好的。”
“按理?你的意思是说此事有悖常理?”
“这是自然。治病便有点像去寻找东西,如果东西是按常规方式放的,那么就很容易找到。如果有人特意将东西藏起来,那么要找到东西,就很难了。那人在阿芸身上所下的药极为独特,所以即使是御医,也只能望病兴叹!”
韩小铮恨恨地道:“如此说来,阿芸岂非只能永远如此?”
神手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治此病,只有找到给阿芸下药的人。”
韩小铮道:“你找过吗?”
神手道:“找过,但未有结果,因为整个左家如今都已无影无踪,我们没有线索。而且,很可能找到了那人,我们也没有实力让他替阿芸医治或让他交出解药!”
“喔,世上居然也有能将你难倒的事?”韩小铮的话中不无讥讽。
神手却未察觉——也可能是察觉了而故作不知,他道:“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无涯教’的势力已高得出乎常人的想象,他们教主的武功更是登峰造极,我自忖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韩小铮见过神手的身手,他的一声暴喝已可让自己气血翻涌,几乎喷血,这份内功修为,已是骇人听闻,而他竟还自认不是“无涯教”教主的对手!
那么无涯教教主的武功岂非已如神明?不知神手是否在耸人听闻。
韩小铮道:“如此说来,阿芸的病症根本不可能有治愈的可能,因为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从‘无涯教’中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神手却摇了摇头,道:“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做到。”
“我?”韩小铮一脸惊讶。
神手颔首道:“这正是我要你与我们合作的事,我要让你学成绝世神功,然后你可以借此为阿芸找到解治方法……”
韩小铮打断他的话道:“那么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韩小铮坚信他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
神手道:“其一,阿芸恢复记忆后,一定可以将某些东西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其二,你的出现,一定可以牵制对方的一部分力量,那么我们的活动将是极为有利的。”
他的表情很坦率,他接着补充道:“我们之间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韩小铮冷笑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绝世神功你自己不练,反而让我这样与你毫不相干,甚至仇视你的人去练?”
神手道:“因为我知道自己练不成那样的武功。”
韩小铮大笑道:“阁下如此看得起我吗?”
神手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天机神功’?”
当然听说过,“天机神功”是江湖人的成人童话,几乎每一个江湖中人都会说出一两个与它有关的典故来,但几乎每个人都认定它只是传说中的一种近乎神话般的武功,一种美丽而虚幻的传说而已。
韩小铮不明白神手为何要问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他只是点了点头。
神手悠悠地道:“现在,我要你练的就是‘天机神功’!”
韩小铮一愣,忽又笑了,一发不可收拾。
神手不满地道:“你有何可笑的?”
韩小铮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喘息道:“你如此风趣,我能不笑吗?你竟然让我去学‘天机神功’!”
神手叹息道:“为何世间上总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人呢?为何总有那么多人喜欢想当然尔?”
韩小铮不笑了,因为他发现了神手的神色很郑重。
韩小铮道:“可是你所说的太不现实了。”
神手道:“也许你所说的没错,这的确不易被人所接受,但它是事实!”顿了一顿,接着道:“天机神功分为三乘:第一乘为兽面人心,第二乘为人面佛心,最高的境界便是佛面佛心!而我使出自身所有潜能,也只有将第一层囫囵吞枣!”
韩小铮惊讶地望着他,他看不出神手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他不由叹息道:“看样子你的确是认真的,可我一时实在接受不了这件事。我不明白为何传说中的事怎么会突然跑到现实中来?而且就在我身上发生!”
他一脸茫然不解之色。
神手道:“别忘了,我是皇族中人,普天之下,皇室想得到的东西,是很少会得不到的。而皇室中所拥有的珍稀之物,又不是外人所能轻易想象的!”
韩小铮沉默了,他知道“天子”这二个字的分量,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一本武功秘笈再神奇,也终究不过是武林秘笈而已。
神手惋惜地道:“像‘天机神功’这样的东西,本不是凡物,然而充满无限玄机之神物,若要参悟它,须得有缘有份才行。有缘无份如我者,得到它亦不过是枉然,我无法真正领悟其中玄奥之处。所以,在我手中,它是平凡而又平凡,但在你手中却不同了。”
韩小铮道:“你的武功现在仍是在我之上,怎么我反而会比你更有‘份’呢?”
神手自嘲地摇了摇头:“可你别忘了我能有如此修为,已是花了数十年光阴。而你,只不过只用了二年时间,所以又岂可简单对比?自从进入此地二十日来,你的武功是进步最快的。左之涯的武功底子好,夏雨江湖阅历丰富,而尹飞扬则纯粹是挫子里面挑个头,充个数而已。
而我能学到‘兽面人心’那一份上,已是我的造化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给你们习练的武功,正是‘天机神功’的入门武学,如果不能学成,则无学‘天机神功’的天份,如果能全部学成,则可以一试!”
神手看着韩小铮,续道:“现在,我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韩小铮恍恍惚惚的。
难道,神手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将他们引来之后又好一番折腾,为的就是此事?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就像天上平空掉下一个香馍馍那样让人无法相信,像老虎嘴里竟留下了一根剩骨那样匪夷所思。
神手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吗?恐怕未必!
韩小铮突然一拍脑袋,自责忖道:“如果空想,即使把脑袋想破了,也注定是毫无收获的,只要将他所说的‘天机神功’拿来看看,多多少少会有点头绪。”
果然是“天机神功!”
虽然韩小铮只是在平时听了一些与“天机神功”这本武功秘笈有关的事,所以脑中的秘笈形象也是虚构的,但看了这本已发黄的秘笈之后,他立刻断定这真的是“天机神功”的武功秘笈。
这是凭他那天生对武学的敏感来断定的。
韩小铮在看这本秘笈时,已注意到这间屋子四周有许多人在百般戒备,刀出鞘,剑在弦。
显然,他们是在守卫这本旷世武林绝学,为得到这种绝学,江湖中人大多是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
而韩小铮却未费任何周折便如此轻易地捧着这本秘笈,这的确是不可思议之事。
神手缓缓地道:“天机神功并非如人们传说是由三百年前的绝世高手流传下来,而是更早,是在五百年前便有了这部武林绝学!更奇特的是,完成这本武林秘笈的人,根本不会武功!”
韩小铮吃惊地望着他。这,这怎么可能?如此超凡入圣的武林绝学,怎么会是由不会武功的人所著?
神手道:“对于这一点,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
“此秘笈最早的主人名叫刘荣贵,这样的名字要多俗气,便有多俗气。他本是一介书生,寒窗苦读十年,却未得任何功名,甚至连个秀才也捞不上,这样一来自然免不了别人的冷嘲热设。一气之下,刘荣贵遁入深山,结了一个茅庐,开始练辟谷功,无奈最终仍是吃不了那份清苦,半年之后,又扒了草庐,下山回家。”
“这样一来,冷言冷语就更多了,刘荣贵本就木讷,自然处处受人压制。于是他又学起了魏晋时传下的玄学,因为玄学深奥玄妙,常人不易理解,而且玄学中的诡辨之术颇多,渐渐地,刘荣贵之言辞变得‘玄而又玄’,一般人若再讥讽他,却是再也辩不过他了。”
“他妻子恨他终日说一些生涩难懂之言,行为怪僻,一气之下,最终离他而去。刘荣贵心灰意冷之后,竟遁入空门,但空门日子更为清苦,一年之后,他竟又还了俗!”
“从此,他无家无室,便在三教九流中混迹,他性子古怪,人又单薄,自然是处处吃亏,几乎每日都要被痛打一顿!”
“一日以几斤浊酒换得狂醉之后,他突发奇想:他们如此欺负我,我倒要学点武功教训教训他们!”
“但他这样的人,加上年纪已是三旬出头,又怎能有人教他?反倒又招了数次痛打。那些武师打人可就不同常人了,看似轻描淡写的几拳几脚,刘荣贵可就得躺上十天半个月。如此一来,他倒是学会了如何挨打。”
“终于,有一日他心血来潮:好,你们不愿教我,我还不稀罕!我要创一种独门武功,高过你们!”
韩小铮不由插话道:“独创一门武功,又岂是那么简单?恐怕是嘴切灯笼草,说得轻巧吧?”
神手道:“若是独创一门平凡些的武功,那自然不是他这样的人所能做到的。要在武学上独树一帜,不单武功要好,而且要突破常规,想别人之未想,方能出新。但是,要创立一个超凡入圣之武林绝学,却是非刘荣贵莫属了!”
韩小铮暗暗好笑,不解地道:“既然他连普通武学都无法独创,又何言超凡入圣之旷古绝学?此说法过于牵强了。”
神手道:“你说要完成一种惊世骇俗的想法,首先就要做到他的想法能突破常规,对不对?”
未等韩小铮回答,他便接着道:“不是一般的突破,而应是完全突破。已习练过武学之人,心理已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定向思维,很容易被习惯思维、被框框杆杆所束缚,武功越高,受旧的思路约束越深。所以,所谓的创新武学,其实只是换汤不换药。”
“但刘荣贵则不同,他不会受这么多东西的束缚,正所谓一张白纸好作画,就是类似的道理。一种武学,无非包括了利用人之躯体的各种器官各种机能,再辅以吐纳之法,及力之运行原理而已。而刘荣贵不谙武功,但他练过辟谷功,对人体的吐纳之法及体内之机能却是极为了解,而他又兼学了道、儒、佛三家之内含,其后又浸淫于三教九流中,更是于不知不觉中广采博纳。这一切,都在无形中为刘荣贵创出‘天机神功’奠定了基础。”
“经历了三年的埋头苦钻,他终于完成了‘天机神功’,便开始向世人大肆宣扬,可是,又有谁会信他能独创武学?”
“刘荣贵自然不愿让自己的三年心血就这样被埋没。于是他竟寻了个机会,直接找到了当年名扬天下的‘刀帅’李双,要与他以口论武。李双被他纠缠不过,约定三十招决胜负!负者自斩一臂。”
“因为众人都把刘荣贵此举当作装疯卖傻,所以谁也没把此事当一回事,但以口论战的结果让世人大吃一惊:‘刀帅’李双败了,自斩一臂!”
“天下英雄哗然!更让世人吃惊的是刘荣贵竟向当时天下公认武学最高的‘无相剑圣’挑战!这一次,自然是举世瞩目,而结果仍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二人以口代剑,苦战近千招。最后‘无相剑圣’竟无力支撑,只觉气血翻涌,冷汗淋漓。当刘荣贵说到第九百七十一招中,‘无相剑圣’突然发现自己已攻无可攻,守无可守,退无可退!”
“他败了?”韩小铮问道。
“败了,从此,‘天机神功’名动江湖,举世而皆知!”
韩小铮不解地道:“刘荣贵手无缚鸡之力,他拥有这样一本千古绝学,岂不是要引火焚身?”
神手道:“这样一来,又有谁相信他是真的不懂武功?谁都认定他是假痴不颠,深藏不露。而且刘荣贵与‘无相剑圣’一战之后,两个人竟成了莫逆之交,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打那本‘天机神功’的主意?直到他们二人相继去逝,‘天机神功’才流落江湖,几经周折后,方为皇家所有。”
韩小铮心中暗道:“你们皇家的人为了夺得此武林秘笈,一定又杀了不少人!”不过这比流落江湖,任人为之纷争不息,似乎又要好上一些。
神手道:“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你不会轻易放过吧?”
韩小铮却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神手道:“有。其一,为阿芸;其二,为保你自己的性命。因为现在你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所以你必须学它!”
韩小铮道:“我终是不明白你们为何要把好处平白无故地给我这样的人?”
神手道:“因为我们必须在江湖中制造出平衡的局面。对于朝廷来说,我们不希望在江湖中有人太突出。练成‘天机神功’后,你的武功就不比现任‘无涯教’教主低,而且有可能高于他那样一来,他就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韩小铮叹了一口,道:“谁会想到竟会有人被逼着学天下间最玄、最奇的‘天机神功’呢?如果我再不答应,便是有不识抬举之嫌了。”
他想起那个枯瘦老者所说的话:“剑如果折了,就不再是剑了。”
△△△ △△△ △△△
自韩小铮答应习练“天机神功”之后,许多东西都开始变了,包括他的住、吃、行……
如果不是被限制了自由,那么韩小铮的日子几乎可以说是过得很不错的。
“天机神功”的秘笈就在他的手里,他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他知道四周至少有几十双眼睛在密切注视着这间屋子的四周。如果有一苍蝇被认定是不受欢迎的,那么它也别想飞进来!
按理,捧着这样一本书,他应该欣喜若狂才对,可事实上他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这便如喝酒,哪怕你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如果有一天有人用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着你喝酒,那么你也不会喝得心情愉快。
神手不会平白无故地把天大的好处给他,虽然韩小铮现在还看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但他觉得阴谋一定是存在的。
如果不亲口尝一尝,是无法知道菜是咸还是淡。所以韩小铮答应了,尽管这可能很危险,但有时候人的选择是身不由己的。
当然,韩小铮可以用死相拒,但那样做的人绝对不会是韩小铮,韩小铮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他也不愿做无谓的牺牲。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与世间少了一只猫,一条狗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江湖中每天都有一些不起眼的人物死去,神手完全有能力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就像水变成水气那样彻底、干净!
韩小铮照着秘笈上的武功练了一阵子,却因为心绪不集中,收效甚微。
用过晚饭,他早早地躺在床上,却未解衣,只是双手抱于脑后胡思乱想。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韩小铮心中一动,问道:“谁?”他的手向剑摸去。
“是……我。”是阿芸的声音。
韩小铮很是惊讶,忙上前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正是阿芸 !
因为有白天的经历,所以韩小铮再也不敢造次,他将阿芸让进来,有些慌乱地道:“白天真的很抱歉,我……我……啊,你坐吧。”
阿芸道:“这话应该是我说的,后来我舅舅告诉我说你和我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我……我却那样待你,真是抱歉。”
韩小铮道:“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阿芸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我醒过来躺在床上,看到周围的一切人,都是不认识的,而且,似乎我没有从前,我记不起以前是如何长大的,我……我什么都忘记了……”
说到这儿,她不由流下了眼泪。
韩小铮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阿芸她自己止住了。道:“今天我真的不知你是谁,你莫怪我,好吗?”
韩小铮忙道:“当然不会怪你,你与我自小就在一起,哪能将这么一点小事放在心上?”
阿芸道:“你……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模样,小时候的事吗?”
韩小铮道:“当然记得!那时,你还……”他本想说她抹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玩泥巴的事,但想想对一个现在已不认识自己的大姑娘说这话属实不妥,当下便改了口:“你那时还小,整天与我,还有大鱼、李子他们一起疯玩……”
“大鱼?是人名吗?”
“对,他长了个大脑袋,又爱吃鱼,我们就管他叫大鱼。你看……”他撸起了袖子,指着手上的一条蜈蚣状的疤,道:“能记得这伤疤吗?那是我爬上树替你抓鸟时留下的,那时我妈还痛打了我一顿。对了,你的肚子也有一条疤,不信……不信……”
他又卡住了,阿芸的脸一下子通红了,眼中也有了惊慌之色。害得韩小铮一下子急出一身冷汗来,暗暗自责不已。
慌乱了一阵,阿芸又道:“大哥,你定是见过我爹娘的了?”
韩小铮忙道:“其实我比你小上一岁,切莫叫我大哥。以前你本是叫我阿铮,现在……现在你就叫我的名字小铮好了。你爹我自然见过,你娘么……我却是没见过!”
“你不是说自小与我一起长大的吗?”
韩小铮道:“不单是我,连你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你娘,因为……因为你娘并不与你爹住在一起!”
“那,我爹他好吗?我舅舅从不把这些事对我说!你一定要告诉我!”
韩小铮一下子被问住了,即使阿芸没有失忆,她也是知道叶刺已死。那么,自己要不要告诉她呢?
他为难了。
阿芸似乎已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颤声道:“你……说吧。”
韩小铮一咬牙,道:“你爹他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我爹年岁一定不太大,怎么可能这么早就死?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韩小铮怜爱地看着她,道:“你爹是很年轻,但他是被人害死的。”
“谁?是谁害死了我爹?我本以为虽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但只要找到我爹我娘,他们一定会疼我照顾我,可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要杀了凶手,为我爹爹报仇!然后……然后,我也随他们去吧,我本来就已是一个多余而无用的人,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又何必再活在世上连累别人?”
韩小铮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你还有我这个与你一起长大的伙伴、朋友!杀害你爹的人武功高强,你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可以帮你!我要你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是报了仇之后,也是如此!只有我知道你的过去,所以,你需要我。”
阿芸没有挣脱他的手,她的眼中却已热泪盈盈!
她轻轻地道:“你为何这样对我?”
韩小铮道:“你如此问我,只是因为你忘了从前,如果你能记起从前的日子,你就不会这样问了。”
“为什么?”
“因为……我怕我说了你会生气。”
阿芸惊讶地道:“怎么会呢?其实我并不算一个很小心眼的人呀。”
韩小铮道:“真的不生气?”
阿芸道:“只要你不是胡乱说的,我都不会生气。”
韩小铮一本正经地干咳了一声道:“不瞒你说,虽然你比我大一岁,其实也只是三个多月而已,所以当年我们爹娘曾……咳……便曾指腹为婚!”
韩小铮说完此话,便不由自问道:“如此做,你会后悔吗?不,不后悔!我要让她与以前的事远远地隔离开,我要让她忘记左家,以及左之涯。毕竟,那是一种畸形的姻缘,她几乎成了一种牺牲品!她本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让她为上一辈人的恩仇付出代价?”
阿芸吃惊地望着他,韩小铮觉得自己有一种做了贼而被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
“她会不会认为我是利用她忘记了从前的事而欺骗她呢?”韩小铮极为忐忑与内疚,他的确是骗了阿芸,可他绝无恶意,他想找一个可以让阿芸接受他帮助的理由。
甚至于在某种潜意识中,他也希望这是真的。
阿芸终于开口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韩小铮很想说:“不,我骗了你!”但事实上他却是极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所以,你并非无依无靠,杀害你爹的人既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当然,所谓指腹为婚之事,那全是上一辈人随便说说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阿芸看了看她,道:“虽然我已记不起你了,但仍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的感觉告诉我,你不会害我。”她说得极为认真。
韩小铮忍不住笑道:“我们曾在一起玩了十几年,当然面熟了。”
阿芸道:“对白天的事我很内疚。当我舅舅告诉我时,我赶紧让他把我领到这儿来,一来向你道歉,二来也想向你打听一些我的从前。不知道过去的滋味很不好受,好像总缺了什么东西,很不踏实。有时甚至会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汗,不停自问: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韩小铮心疼地看着她,他觉得自己理解阿芸的这种心情,他道:“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自己的从前了。因为有我告诉你。”
△△△ △△△ △△△
一旦韩小铮真正地投入到“天机神功”中,便已无法自拔了,他夜以继日地深深沉浸于“天机神功”之中。
毕竟,这是一种让数百年来的江湖中人向往不已的武林绝学,自然有不可抵抗的魅力。韩小铮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中。他正在与数百年前的一位奇人在进行着跨越时空的交流。
在这期间,神手很少出现,倒是阿芸,几乎是天天来,她已从韩小铮的口中对她的从前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了。
在韩小铮学成“天机神功”的第二乘“人面佛心”之后,突然停滞不前了,任他百般努力,也无法突破这最后一道关卡。
韩小铮学“天机神功”一直很顺利,也正因为如此,遇到这几乎是不可能逾越的阻碍时,他显得极不冷静。他的内心似乎有一种极欲喷发而出的烈焰,却找不到突破口,而只好在他的躯体灵魂中左冲右突!
韩小铮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冲击!
他默默地坐在床上,体内却是汹涌翻腾,瞬息万变!
韩小铮的内家真气在体内飞速游走,快如迅雷,甚至他能感受到由于真气流窜而使四肢百骸微微地发热,以及一种独特的胀痛!
真气流窜的线路越来越错综复杂。终于,它流遍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穴位!
然后,它的速度便遂步减缓,似乎在这一点一点地消失。韩小铮感觉到了一种灵魂出壳般的清逸感,他不敢怠慢,按秘笈所言,微微动身,次动肩、头、颈,再动二足,默默念着此时的内功心诀: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用心恰恰无……
这四句心诀给他的感觉是一种极其的朦胧,他似乎已可看清它的轮廊,却又一时抓不住它的实质。思绪在时浮时沉,他体内的真气也在潮长潮落……
为什么不能有汹涌咆哮?韩小铮在竭力地捕捉每一种稍纵即逝的灵感,他的思绪已完全进入一种万事皆空的虚无状态!
他的整个灵魂,已深深沉浸于“天机神功”中,夜幕已悄悄降临,他却浑然不知……
倏地,一种热流开始以他的丹田为中心,慢慢地向四周散发,先是沿他的全身经脉扩散:是少阴肾经,足太阳脾经,手太阳肺经……
但是,它不能顺利地流遍全身每一寸地方!因为人体内有许多地方,平时根本不会运动,也不能触及它的神经,它们似乎是一种多条的存在,要想让它们也为这种热流所充斥,实在不易!
韩小铮的身躯不知不觉中躺下了,淋漓的汗水,即使站在他的数尺远处,也能感觉到他的热量!
韩小铮只觉体内的热量越积越多,似乎他的整个身躯已成了一把熊熊燃烧着的火炬!
炙热的痛苦开始吞噬韩小铮的身心,韩小铮明白关键时刻又到了!
前几次,他便是在这个关口处失败的。
韩小铮咬牙苦苦支撑,那股奇异的力量,似乎要把他的每一滴血液烧干才会停歇!韩小铮竭力想把它引导释放,但他没有成功,这股热流似乎如一匹无法约束的烈马,它任性地乱窜!
韩小铮的身子已有了一种极为奇异的晕红之色,便如初生之婴儿一般!当然,这一切,他自己是看不到的!
韩小铮觉得过不了多久,他的思想也会溶于这股热流中了,然后便是与以前一样的前功尽弃!
他的嘴角突然淌出血,那是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旭日要喷洒而出!火山等待爆发!
可它们受到一种魔鬼般的力量的束缚!
韩小铮觉得自己再一次面临崩溃了。
尽管他一次次地提醒自己要坚持,但思绪却越来越飘渺!
就在他即将再次放弃这种努力时,他突然闻到了一种奇特的芳香!
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一些,体内的热流似乎也平缓了许多,这使他不由又惊又喜!急忙改变放弃的打算。
但很快体内热流竟以更猛烈的声势冲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