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突失双娇
古错猛一拧身,双掌真力疾吐,狂卷而出!
掌风甫出,他才知道只是一不小心碰着了斜倚在那草丛边上的一具尸体,那尸体向他倒了过来而已。
尸体受他如此一击,砰然飞出数丈,树林中一阵“哗哗”乱响!
突然,树林中有惊呼声响起,声音不大,接着一阵乱响声响起,似乎林中有人在奔走。
此时,那“琴心楼”上灯光也突然灭了。
古错暗自懊恼,双足一顿,人如惊鸿掠空疾然射向那“琴心楼”而去。
在身子将临“琴心楼”顶楼栏杆时,古错的天钺已自腰间闪出,舞起茫茫寒光,团团护住身子,整个人向楼上狂风般袭去。
楼上也是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人!
古错甚至怀疑那亮光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才有的幻觉。
“嚓”地一声,古错点着了火折子,借着一闪之光,他看到有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支蜡烛,蜡烛的烛蕊上还冒着烟!
古错心中一动,疾步上前,用火折子点着那截蜡烛,屋子里便弥漫开幽幽暗暗的烛光。
屋子里空荡荡的,与白天的样子没什么不同。楼板上还是有一个大洞,地上仍是一大块凝固的血,已是暗黑色了。琴圣破碎的六弦琴也在那儿。
古错急忙探头向楼外察看,蓦地,他看到“琴心楼”西侧有一条淡淡的人影急驰而去,很快没入林中。
此人极可能就是方才来“琴心楼”点起烛光之人,但他在这样深的夜里,来如此荒凉山野中的一间小屋,又想做什么?
古错端着蜡烛,在屋中仔细查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本薄薄的夺走了琴圣之命的书。
也许,方才那人,便是来取此书的?
古错百思不得其解,那书虽说浸了毒,是本不一般的书,但它作用已发挥完了,怎么竟还有人要打它的主意?
沉思中,古错忽然发现在这小屋中,竟然已有了变化!他的眼前倏地一亮!
原来,他竟发现琴圣被击碎的六弦琴落在地上的碎片已被人动过!
一把碎琴,也会有人动它?古错更疑惑了。
察看了半天,一无所获,古错又担心石敏、韩放、珑珑三人的安危,便欲离开。
想想,他又抓起了一块的琴身,又拿了那根蜡烛,从那“琴心楼”飘然而出。
走近刚才那片歇息之地,古错远远地便喊:“石姑娘……珑珑……石姑娘……”
却没有回声。
古错心道:“喝了那么几口酒,便睡得如此沉了。还有一个是醉君子的高徒呢。”不由心中暗笑,向那片草地走去。
倏地,古错呆立原地,面色突然变得煞白!
韩放、石敏、珑珑竟已全都不在了!
古错觉得全身已冰凉,从头一直凉到脚板底,他握着天钺的手已变得苍白,嘴唇则已泛青,再加上他的一头黄发,样子可怖之极!
古错强奈心中的不安,尽量平静地朗声道:“珑珑,莫再贪玩了,快点出来,要不然我便生气了。”
古错多么希望珑珑只是一时贪玩,恶作剧般想吓他一吓。
但四周仍是一片死般的寂静,似乎三个活生生的人便这般如水一样地蒸发了,散失了。
古错再也按捺不住,提起全身真力,舌绽春雷:“谁敢动三位姑娘一根毫毛,我便将他碎尸万段!”
声音狞厉已极,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但这声音却只有惊起几只夜鸟,扑愣愣地飞向无边的夜空。
古错绝望了,瘫痪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竟如被抽去骨架,虚虚的没有一点力气。
有谁能知道他现在的后悔?有谁能知道他现在的愤怒?有谁能知道他现在的担扰?
悔恨与担扰已将他的力气丝丝缕缕抽去。
终于,他回过神来,重新站起,背着风将蜡烛点着,然后在这一块草坪上寻找,企图找到点什么。
果然让他找到异象了。珑珑的那只大酒葫芦放在一棵树旁。是“放”,而不是“扔”,因为那酒葫芦的葫芦嘴开着,却未有酒倒出。
古错心中略为一宽,自我安慰道:“看这情景,方才并没有什么搏斗,而珑珑的酒葫芦本是背在身上的,如今却开了葫芦嘴放在这边,显然也不会是在晕醒中被人一招制住。说不定,她们发现了什么,来不及等我,便先追踪而去了。”
如此一想,心中才没有方寸大乱,一阵晚风吹来,古错顿觉一阵奇凉,原来刚才一急,竟急出一身汗来了,现在汗被凉风一吹,颇为难受。
古错抓住那只大葫芦,刚想往口中倒酒,却又停住,沉思片刻,又把葫芦嘴塞塞上,向肩上一背。然后又提功运气起来,很快,周身又暖和如初了。
古错心道:“反正天也将亮,不如就这么一路摸索下山,然后再慢慢打探珑珑、石敏、韩放三人的消息。”
于是,古错便施展上乘轻功,向山下飞驰而去,他现在已打通任、督二脉,奇大的内家真力在体内生生不息,所以一路电射而下,身形端的是快得惊人,一路听得两耳风声呼啸,也不知越过几道山谷山梁,才看到前边隐隐约约有几户人家。
古错缩头缩脑地钻进这个小村子,不小心竟惊动了一条狗。那狗一阵狂吠,古错无奈,只好凌空挥出一道掌风,那狗吃了一记掌劲,顿时晕死过去。
古错东走西转,终于找着一个已废弃了的猪圈,便从那猪圈顶上抱下一大堆稻草,放到一堵墙脚下,铺开,人便钻了进去。
只见那墙内传来一个老太婆的声音:“老头子,刚才那狗一阵乱叫,说不定又是那只千刀万剐的老狐狸又来打我的老母鸡的主意了,你快起身去看看吧。”
那被称作“老头子”的老汉便咕噜了几句,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却并未出来。
老太婆又催了几次。
老汉大约急了,喝道:“你这死脑筋的老婆子,不让这成了精的老狐狸尝点甜头,我那捕狐夹能起作用吗?再啰嗦,我一脚把你踢下床去。”
老太婆大约被他吓住了,支吾了几声,却又说起邻家姑娘出嫁的事,老汉不一会便鼾声大作。
古错却听得眼下一亮“不让它多尝点甜头,捕狐夹能有用吗?”说得多在理。
可天绝这只老狐狸尝的甜头已够多了。如果天绝就是“铁血天朝”天皇的话,他将琴圣杀死,就已是吞下了一块肥肉,怎么他还不露出狐狸尾巴?
也许,古错应该把自己打扮成一块肥肉?
一夜的奔波让古错无法把他的深深思索继续下去,不一会儿,他便在那堆稻草堆中沉沉睡去了。
早上,古错是被一声惊呼加上一声“扑通”巨响吓醒的,睁眼一看,一个老太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地上有个摔作八瓣的木盆。
然后,那老太婆转身就跑,竟也快得很。
古错不由很是抱歉,他自知又是这一头黄发惹祸了。
看看那盆子,盛着一些谷子,现在已撒了一地,老太婆远远地站着,心痛地看着这边的一地谷子。
古错的心情就更不好受了,他猜想这老太婆一定是要把这谷子拿去舂成米,自己何不帮她一把,将功赎罪?
于是,他便抓起一把谷子,运起内力,用两只手掌对搓,那谷皮就被这么搓开了,如此施为,难就难在力度要恰好,稍稍重了一点,米便碎了,但古错做得很成功。
老太婆的脸色更怪了,死死地盯着古错。
古错心想:“这老太婆看了我的武功,一定吃惊不小。”于是他朝着老太婆得意一笑,搓得更为起劲。
很快,那撒于一地的谷子便米与壳全然分开了,古错又退一步,推出一掌柔和之力,那谷壳就被掌风刮走了。
看着地上白花花的大米,古错很满意。
没想到那老太婆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把我老太婆的盆子吓摔了,也就罢了,怎地还如此黑心要把我明年的稻种给搓成米?我看你一定是厉鬼投胎,妖魔转世的烂了心烂了肺的臭蛋!”
骂着骂着,她便跑了过来,弯着身向古错一头撞来,口中叫道:“我与你拼了。”
古错大窘,他没想到这谷子居然是老太婆的稻种,这稻种一褪了皮,就再也无用了。
眼看着老太婆就要撞到他了,他急忙一拧腰,闪了开来。
老太婆扑了个空,却收势不住,直向前冲,眼看又要摔倒了。
古错忙急掠而前,又一把拉住她。
老太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号陶大哭道:“我看你这一头黄毛,就知道不是好货色,八成又是‘屠家堡’的狼心狗肺,我老婆子倒是不怕你们的,你再过来,我一口就咬了你的脖子!”
其实,她是没几颗牙的。
古错一听“屠家堡”,不由神色一变,陪着笑脸道:“老大娘,你说这屠家堡究竟是何处?方才在下一不小心弄坏了您的稻种,我这就让‘屠家堡’的人赔你一百倍。”
老太婆哪会信?又是一通哭天抢地的叫骂。
古错无奈,掏遍全身,也未找着分文,从家中“窃”出的二百两银早已花完了,最后,他从怀中掏出三样东西:蜡烛、碎琴、“玉笛”崔元身上的小金属环。
看那碎琴身,晶莹剔透的样子,虽说不知是何物制成,但也像能值点钱,于是便把它递给老太婆,口中道:“在下现在身上没有银两,只好将这个先给了大娘,日后我一定补上。”
老太婆看看那块碎琴身,伸手接过,却仍是叫道:“就这碎瓦碎罐的也来蒙我?”哭声倒是小了许多。
见此情形,古错便起身走了。
他已知道“屠家堡”一定就在附近一带,便想去走上一遭。
但他又放心不下珑珑三人,还有云飞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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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古错便一路打听云飞山庄与珑珑三人的消息。
也许他现在的模样太恶,一般人都不愿理他。即便理了,也打听不到什么,毕竟雁荡山与临安相隔太远。
后来,总算有个贩大米的人知道一些事,他一拍手掌道:“云飞山庄?知道知道,前几日我送些货到了临安府,云飞山庄的人便来找我了。”
古错听他如此一说,便以为他在胡扯,云飞山庄的人找他这种角色干吗?于是问道:“这位大哥所言属实?”
那贩粮之人怪目一翻,不悦道:“我又骗你作甚?云飞山庄九月初九要办大喜事,须得用大量的粮食,他不找我马麦找谁?”
古错奇道:“办大喜事?我便是……便是云飞山庄大公子的好友,怎么我却不知?”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古错一番,将信将疑地道:“是……么?我看那云飞山庄的人个个都俊朗得很。”顿了顿,又道:“这喜事正是与那云飞山庄的大公子有关。”
古错忙问道:“莫非竟是我……竟是我老友要喜结良缘了?”
那人一颔首,道:“这倒让你说对了。说是良缘,倒也真是良缘,先不说那古大公子乃人中俊杰,且论那古大公子未过门的未婚妻,也是貌若天仙,而且也娴淑得很。”
古错暗自为大哥欣喜不已,口中却道:“大哥你见过我嫂子没有?”
他称古天未婚妻为“嫂子”,在那贩粮之人听来,也以为古错是古大公子的好友,一向称兄道弟,也不以为意,便道:“见倒未见过,不过临安府内,又有谁人不知?”说罢,他再也不愿与这黄发怪人多说,转身而去。
古错本来提着的心搁下一大半,他想:“二哥临死前说什么‘回云飞……九月初九……’,定是让我回去参加大哥的婚礼。想不到二哥虽走上歧途,却仍惦着大哥,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忘,倒也不枉兄弟一场。”
他一会儿想到大哥,一会儿想到二哥,忽喜忽悲,表情古怪,路人不由侧目而视。
古错惊觉过来,心道:“看来云飞山庄那边是无事了。珑珑三人行踪却是可遇而不可求,说不定在‘屠家堡’中,倒能查到些蛛丝蚂迹。”
如此一想,他便决定去“屠家堡”走上一遭。
打听“屠家堡”,则比打听“云飞山庄”容易多了。
很快,古错便打听到“屠家堡”在北面会仙峰的一个山谷中,因为堡主屠万千生性残暴怪戾,所以人们很少愿去会仙峰那一带。
古错马不停蹄,向会仙峰赶去。
他已经有一天半时间未食一粒粮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心道:“到了‘屠家堡’,先恶狠狠地吃上一餐再说,他屠万千又能把我如何?”
走到会仙峰,不用乱窜,择那山径最宽的路走便是,果然,没多久,他便在一个山谷中找到一座城堡。
城堡的城墙极高,高约七丈,所以站在外面,里面是什么也看不见。
但在城堡外面的事物,却是可以看见的,现在,古错便看到城堡外面有四个人,斜斜地靠着墙,一动不动。
这四个人竟全都死了!
古错心一下子收缩了,他似乎在这空气中嗅到一股淡淡的铜锈一般的甜腥味,他的全身关节 “啪啪”作响。
那四人竟死得一脸平静,似乎只是斜靠着墙睡着了,古错看遍他们全身,竟找不到一处伤口,显然,四人是中毒了。
是谁,能够同时对四人下毒,而他们竟一无所知?又是什么毒,能让他们死得如此平静呢?更不可思议的是,门外死了四个人,堡内却毫无动静。
古错自嘲地暗自道:“这饱餐一顿的计划,看来是难以实现了。”
古错站起身来,去推那城堡之门,惟有走进城堡,这些难解之谜,才有可能解开。
厚厚的城堡门被轻轻一推便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人声喧闹,其实,岂只没有喧闹的人声,而是连人都没有,除了那大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外,一切都安静得如死去一般。
事实上,真的有许多人死了,而且死得极为蹊跷,竟全都那么安详!
甬道上,花圃旁,走廊内,伙房内,房中的桌子旁,全都是死人,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烧饭的掌中还拿着勺,烧火的那张嘴还凑在烧火棍上,端菜的端着菜迈着僵硬的步子,竟立在那儿不动,手中的菜汤竟点滴不洒!
走进一个大厅,里面也是如此,似乎在里边正开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宴会,十几人坐在一张长长的桌子边,拿筷子的手或者端杯子的手全都那么保持原形不动。
坐在上首的是个俊朗的中年人,他的脸上还有笑容,似乎志得意满的样子。
但惟一不自然的便是他的姿势,他的左臂环张,看样子是在搂着一个人,看他的身分与模样,应该是搂着一个女人。
但这个女人现在已经不在了,这是整个城堡中惟一不自然的地方。
虽然这个堡内有如此多的死人,古错却未感觉到有任何恐怖的地方,因为那些人与其是说死了,还不如说是被人施了定身之法,就那么永远地僵住了,似乎即便是肌肤烂了,剩下的骨架也会这么永远地保持着原样不动。
是什么人,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
是那个本应抱在上首之人怀中的女人所为吗?那么此女子又是谁?
莫非,又是月夫人?
古错绕着上首的那个人转了七圈,就像绕着一个雕塑的雕刻家那样边踱步,边沉思。
但古错这个雕塑家显然有点不合格了,他转了七圈,竟然仍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就在他准备放弃这无谓的努力时,他的眼倏地亮了,瞳孔却开始收缩!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上首坐之人的袖子上。
袖子又有什么奇怪的?他的袖子只是比旁边的人华贵一点而已。
但古错就看得那么津津有味,仿佛他看到的是一个美貌的女子,看着看着,他笑了。
那衣袖上居然有一滴烛油!
许多人的衣袖上都有可能会在某个时间不小心沾上一滴烛油,但这“许多人”不应该包括此人。
因为他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去端蜡烛,以他现在的姿势看来,他极可能就是堡主屠万千。
堡主屠万千居然会亲自动手去端蜡烛,说出来没人会信。
也许,只有一种情况他才会去端蜡烛,那便是在四周没有任何属下时。
而在那“琴心楼”上,岂非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属下?
古错连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看来,拿了那本书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屠万千,可为何他会去拿那本书?拿了书之后又怎会和他的部下一起丧命?那本书如今又在何处?
古错在堡内的各房间胡乱一转,没想到这次那书却轻易地让他找到了,就在一个侧房的一张小方桌上静静地搁着。
害得琴圣丧了命,甚至可能也是害得“屠家堡”全堡覆灭的书,就这样无遮无挡地放在这儿,未免有点滑稽。
古错想看看书中有什么内容,但他不敢用手去摸,找来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挑开来看,发现书并无什么奇特的地方,里面无非是一些缠绵恩爱的诗词。
古错心道:“也许琴圣前辈年少时是个抚琴吟诗之风雅文士,但看这诗词,写得清丽婉转,分明是出自女子之手,也许是那月夫人所写。”
看来此书现在已是毫无用处方被人所弃。古错远远地伸着脖子看,时间久了,颇为难受,便不再看了。
其实,古错自无意中吞下那山崖下面的天龙、地龙后,早已百毒不侵,大可不必如此费神防备。只是古错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阵阵饥饿感又向古错袭来,但他又岂敢去碰屠家堡的食物一下?想了想,他便走进一间库房,里边倒有大箱大箱的银两,古错心道:“反正这些大多是不义之财,拿点倒也无妨。”便找了块布,裹了些银两,又抓了一把珠宝,方罢手。
看着自己全身鼓囊囊的样子,古错不由哑然失笑。
想到离九月初九只剩九天时间了,古错开始往临安府赶,他希望能在大哥古天成亲之前赶到云飞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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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古错走的是旱路,他觉得可能旱路反倒更安全些。
他一边赶路,一边做着两件事。一件自是千方百计地打探珑珑的消息。按理像珑珑、石敏、韩放这么三个美丽异常的女子在一起,无论是生是死,都算是一个不小的奇闻,可古错却从未打听到与她们有关的一丝消息,每当他问起别人有没有看到三个貌如天仙的女子时,别人都会吃惊地看着他,就像看到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那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嗤,就你这黄毛怪物,也打听什么三个貌如天仙的女子?真是色迷心窍!”
几次碰壁后,古错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什么时候能碰巧寻得她们的消息了。
古错心中咬牙道:“若又是‘铁血王朝’的伎俩,日后我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现在,他只好一心一意地做另一件事了。
古错每到一个村庄或小镇,都要找到几个平时爱扇阴风点鬼火的饶舌之人,然后寻个僻静之处拦住他们,掏出些碎银来,道:“在下有一事想麻烦你。”
那人都会盯着古错手中之银两,连连点头。
古错便道:“你只需对外人说:笑天钺已死了。至于死于何人手下,如何个死法,什么时候死的,都是可随便说的,那么这银两就是属于你的了。”
说完,古错便把碎银给那人,口中道:“若是拿了钱不干活,哼!”古错便一转身,随便找个石块捏个粉碎,实在找不到石块,就把地面跺出一个深深的坑来,目吐凶光。
本来那些人传递些奇闻怪事都是义务的,只图个嘴上快活,现在居然有钱挣,他们何乐而不为?抓着银子,一溜烟就跑了。
于是,关于笑天钺的死讯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
到后来,甚至有老朋友见面的问候语也变了,变成如下对白:“笑天钺是如何死的?”“当然是吃鱼时让鱼刺卡了脖子咽不下饭饿死的了。”“昨天他不是刚被人骑着马踩死吗?”“哼!那全是瞎说,哪有我这说法正宗?”
待到将近临安时,古错已在沿途听到不下一百种关于笑天钺如何死的说法,这些传闻,都编得神乎其神,情节曲折离奇,而且传布得极快,古错人未至,传闻已先至了。
古错很满意,他相信如此铺天盖地的传闻,足以让对他感兴趣的人开始观注此事。
古错觉得是“一鸣惊人”的时候了。
于是他便背着一只大酒葫芦,腰上围着些银两珠宝,手上提着一个包裹——里边自是藏着他的天钺,就这怪模怪样地走进一家酒楼。
酒楼叫“胡不归”酒楼,名字很怪。
古错进得酒楼,也未叫酒叫菜,却自己在后院里找了一口井,将酒葫芦中的剩酒倒了,用井水冲洗了数十次,然后再用鼻子嗅了嗅,自是嗅不出什么来。
古错这才找店小二给酒葫芦灌满了酒,似乎装下了五斤光景的老白干。
然后,古错便要了几个小菜,又让小二端来一坛酒,拍碎坛口,抓来一只大海碗,就把酒“哗啦”地往里倒,酒一半在碗里,一半在桌上。
然后古错一饮而尽,叫了一声:“痛快。”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其实,古错觉得喝酒比喝尿好受不了多少。
酒楼中的食客又开始谈论起笑天钺的事了,很快便争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有自己之观点,而且还可以旁征博引,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整个酒楼都乱哄哄的。
古错不失时机地站起身来道:“诸位全都在胡扯八道。”他的声音并不响,却传至了每个人耳中,显然他是以内家真力吐出的话语。
酒楼一下子静了,倏地,又哄闹起来,这次,古错成了众矢之的。
一个黑衣黑脸,细眉暴眼的人跳将起来,大声喝道:“你那黄毛怪,竟敢在此信口雌黄,那笑天钺为毒蛇咬死时,我二叔亲眼所见,难道有假不成?”
又一个鱼眼狮鼻的汉子冷笑声道:“这黄毛老弟口气倒是大得惊人,一棍子就把在坐的诸位打倒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道我等是三岁顽童,如此好戏耍。”这人的语气更是凶霸无比。
古错一笑,道:“在下并无诳言,因为昨日在下便见过笑天钺。”
此言一出,数人喷饭!
鱼眼狮鼻的汉子怒极反笑道:“好,好,我看你这小子倒不如说笑天钺便是你杀的,反而更是骇人听闻些。”
这时,一个污头垢面的中年乞丐突然现出身来,火眼缩腮,形如猿猴,窜至古错面前,嘻嘻一笑,道:“这位少爷的话,老叫化子倒是信了,只是老叫化一向只闻笑天钺之名,未见其人,颇为遗憾。眼下,老叫化子无意中得到一物,想转赠笑天钺,却不知少爷你能否牵线搭桥?”
一个叫化子,居然说他有物赠人,真是奇载怪也。
古错却似乎信了,道:“也不知那物笑天钺会不会喜欢,要不然,我倒是白跑一趟了。”
那叫化子神秘一笑,道:“不必担心,叫化子担保笑天钺一见了此物,会欢喜得不得了。”
古错故作好奇地问道:“却不知是什么稀罕之物?”
叫化子道:“稀罕倒不甚稀罕,只是三个人而已。”
古错一听,脸色大脸!死死地盯着老叫化。
那叫化子一蹦而退,口中嚷道:“少爷你别吓唬我穷要饭的,若是你不愿做这笔生意,我也自是不会勉强你,你又何必如此看我?倒是把我骇了一大跳。乖乖,那目光也真凶,比平时常撵着我追的那条狗还凶。”
古错瞪眼道:“休得再啰嗦,待我看了你所赠笑天钺之物再与你理论!”
那乞丐又嘻嘻一笑,道:“如此也好。”看他那神色似乎很是得意。
酒楼中有人便看不惯了,一大汉猛地站起,喝道:“方才这黄毛怪出口伤人,莫非现在就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无论如何,辱没了诸位,你得有个交待!”语气咄咄逼人。
乞丐怪笑道:“他的账全算在我身上,诸位大爷要是觉得这位黄少爷方才的话不中听,不妨也将他记在我老叫化子头上。”
他也有趣,便这么把古错称作“黄少爷”了。
那大汉仰天狂笑,笑罢,方道:“你这死叫化的骨头倒是痒得难受了,看我如何把你剁了喂狗!”说罢,人便疾扑而至。
这人火气也太大了些。
只听得“呀”地一声,那大汉刚扑出去的身子又回到了原地,不过已换了一个姿势,改成了脚上头下,像倒栽葱栽倒于地!
众人大哗,谁也没看清这叫化子是如何出手的,似乎他只是身形一闪而已。
古错却暗自点头,心想:“这叫化子方才那腿踢得还真不赖,力道拿捏得极好,既把那汉子踢飞,又未伤到他,倒是颇有难度。”
突然,有人一声惊呼:“猴穿山林!铁猴王!这……这人竟是丐帮铁猴王!”
此言一出,方才还鼓噪不已的数人立即不声不响了,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叫化子又嘻嘻一笑,道:“各位大爷若无他事,老叫化的可要走了。”
无人吭声。
铁猴王一乐,跃出酒楼外,古错便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待得他们二人一走,酒楼又“哄”地闹开了。突然,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叫了起来:“是了,是了,老子现在方明白笑天钺是何人所杀了。”
众人皆愕然望着他。
那人便有些得意,拿腔作调地道:“笑天钺定是丐帮所杀!而这黄毛鬼恰巧撞见,看来,这黄毛小子死定了,非得被人杀了灭口不可。”
丐帮为江湖第一大帮,耳目遍布天下,他如此一嚷,众人谁敢接腔?
那尖嘴猴腮之人似乎也觉得不妥,便也不敢再多言了。
古错随着那铁猴王左弯右拐,不知穿了多少胡同小弄,最后到了一座破庙之前方驻足。
破庙门口也有两个年轻乞丐,见了古错二人,便将手中打狗棒在地上清脆地敲了四下,庙门便“吱呀”地一声开了。
铁猴王对其中一个年轻乞丐一撇嘴,道:“去拿些酒来,顺便将镇上东首周掌柜家的那条狗给弄来,那狗真是可恶之极,每次见我便狂叫不止,就像见了它爷爷一般。”
古错一听,不由笑了,心道:“十二生肖中,狗本就与猴相冲的。”
铁猴王一步跨进门去,神色便一敛,全无了刚才嘻笑之态,一张瘦脸绷得紧紧的,更为显得消瘦,古错不由暗暗称奇。
只见庙内团团围坐着十几个乞丐,每个乞丐的衣裳都是麻麻补丁,看不清那衣服本色,惟独靠北首席地而坐的乞丐穿衣角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而且极新,似乎刚刚烫过,梭角还很分明。
那衣衫上惟一的补丁便在他的肩上,用的是衣衫的本色,而且线路缝得很好,乍一看,还真看不出那儿已补了一块。
其余的人席地而坐,脸都是朝着此人,满脸肃穆恭敬。
古错一看,那北首坐的正是在“天钺酒楼”赖账逃走的“飞天穷神”曾土,不由一愣,他没想到会在这破庙里遇见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
众人见他进来,都齐齐地望着他,古错觉得挺不自在,便抬头望着庙顶上的一张破蜘蛛网。
只听得铁猴王恭声道:“启禀帮主,属下已探得笑天钺下落。”
“飞天穷神”曾土“哦”了一声,似乎甚为高兴,道:“是否由这位公子告之与你?”
丐帮自有丐帮的帮规,在没有确定对方是否为武林中人之前,一律以行乞者身分尊称对方,连堂堂帮主也不例外。
铁猴王道:“这位公子只是说他见过笑天钺,倒未曾将笑天钺的行踪告诉属下。”
“飞天穷神”曾土双目精光暴射,不怒而威,他沉声道:“你便如此有把握让他开口?”
铁猴王并未惊慌,沉声应道:“即便属下做不到,帮主您也能办到的。属下认为,以目前形式看,我们丐帮须得多加变通,不再墨守一些旧日陈规,将此人带来,便是死马也得当成活马医,因为至今为止,我们还未曾有其他渠道得知笑天钺的消息传来。”
曾土暗暗颔首,口中却道:“你能保证此人进来时,无人跟踪而来吗?”
铁猴王道:“属下四千多弟子中的五百名精英已全部调集至此镇中,其中有三袋弟子一百三十多位,四装弟子五十位,五袋弟子六位,六袋弟子七位。他们已散布于此镇的街街巷巷,一有可疑人物,片刻便可告之帮主。”
曾土道:“好,你也一同坐下吧。”
铁猴王应了一声,却只在未席边上坐下,显然在座的十几位丐帮人身分都比他高。
曾土这才对古错道:“今日是我丐帮秘密聚会,除了丐帮七袋以上弟子外,你是惟一知道此事的人。”
古错不知他此言何意,所以也不便接腔。
曾土却自顾说下去:“我老叫化的意思是请你来此,本是好意,却有可能因你的态度而种下恶果。坦言相告,我丐帮目前已处于生死存亡之秋,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所以,必要时候,我们将为数千万丐帮弟子的生存而不择手段,即所谓成大事不拘于小节。”
古错忽然笑了,他道:“你说了半日,不就是要告诉我只能别无选择地与你合作吗?”
曾土点头道:“差不多也是这个道理,请公子屈尊与老叫化子同坐,如何?”
团团围坐的数十人全都用眼逼视着他,古错便在这目光中走到曾土身边坐下了,他觉得像是被那目光抬到那位置上去的。
坐在这么一大群乞丐之中,当然会有点不自在。所以古错一坐下,就赶紧道:“若是刚才那位老哥所言的赠与笑天钺之物并不存在,那在下便是欲帮贵帮之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众丐向铁猴王投去询问之目光。
铁猴王赶紧起身道:“属下见此人在酒楼的众目眈眈之下大言笑天钺,恐怕‘铁血王朝’的人先对他下手,从而节外生枝,我便将那三位姑娘之事告之此公子,此公子一听,赶紧追随我而来。如此一来,似乎稳妥了些。”
曾土道:“做得很好。”然后转首对古错道:“那三位姑娘的确在我丐帮手中,现在一切安然无恙,我们将那三位姑娘请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笑天钺商议一事。”
古错一听三位姑娘性命无忧,大喜过望,不觉就在眉目中显露出来。
这一切全被曾土看在眼里,他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位公子与醉君子有何缘渊?”
古错一愣,道:“在下只闻醉君子大名,却未曾谋其面。”想了想,又道:“醉君子有一徒弟,倒是在下的好友。”
曾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未再说什么,便转身去,对着群丐道:“诸位现在不妨开始将自己辖区范围情况细细道来。”
他话语刚落,便有一个人痛哭失声道:“黄州分舵舵主王安林启禀帮主:八月二十五夜,黄州分舵副舵主突然叛离本帮,勾结‘铁血王朝’逆贼,残杀我帮弟子一千,一夜之间,黄州城内血流成河,满目尽是……尽是我帮弟子遗躯!”言罢,他已是满脸愤慨,双目尽赤!
听者无不动容失色!
又有一个胖若弥勒佛之人站了起来,其声极为平缓有致,一字一顿,所言之事却更为耸人听闻,只听他道:“属下青州分舵八袋弟子魏阳启禀帮主得知,属下与我分舵副舵主刘戈八月二十因帮内事务率领三百弟子前往宣州,事毕返回途中,只见一路有本帮弟子尸首无数,死状不一,众人忙求见舵主,舵主突然发难,与伏匿四周的‘铁血王朝’逆贼一道威逼我等,副舵主刘戈端得是一条好汉,临危而不惧,怒斥叛贼,判贼恼羞成怒,突出毒手,那‘铁血王朝’之中有数人武功奇高,刘戈及属下等三百弟子虽拼命奋战,竟仍回天无力,所有人全被残杀,刘副舵主身创数十处,仍兀自酣战,形同血人,真可惊天地泣鬼神……”
他越说越慢,终于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扯住自己身上的百衲衣,猛力一拉,那百衲衣本就鹤衣百结,哪受得了如此一扯,只听得“嘶”的一声,那衣服被斜斜拉开一大条口子。
众人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只见那魏阳身上,哪有一块好肉?竟全是刀疤挨着刀痕,左肋又深深地凹陷下去,显然已断了二三根肋骨,他的左小腹不知为何竟紧紧地皱了起,团成一团,极为可怖!
屋内至少有五人惊呼失声,古错亦是其中一个!
古错已看出此人身上之伤竟是数种兵器所创,其中至少有三处几乎是致命的,按常理,一人在身受如此重创之下,必死无疑,也不知魏阳如何活下来的。
只听得魏阳悲怆已极地道:“属下也全力一搏,无奈奸贼太过凶悍,很快我便受了一剑,那剑几乎洞穿我的小腹,我咬牙苦撑,又被伤了数十处,最后竟被一削瘦老汉的双流星击中左肋,我顿觉一阵奇痛,晕死过去。”
“属下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瞒过了那群恶魔,竟让我侥幸留得一口气在,群魔走后,宣州分舵的弟兄们闻讯赶来,已是太迟,意外地发现有人未死,便送至‘无羽鹤’叶去病前辈那儿,花了叶前辈三天三夜的时间,才留得我一命……”
说到此处,他身子是哆嗦颤抖,显是已气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