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到大树之下竟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的衣着很随便。
“随便”并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不拘束的意思。
他身体英挺瘦削,也高,随随便便的披着一件白得耀眼且发亮的长袍,而他的一头黑发也那么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
他的脸很年轻,轮廊极其分明,线条极为明显。
他的脸色很苍白,苍白得就像一块雪白的大理石,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高贵。
但他的笑容很灿烂,灿烂得就像秋日的太阳。
太阳很亮,但却是不可接近的。
秋千千看到他时,便有这种感觉。
秋千千认不出他是谁。
铁银枪、任白霜也没有认出来,但他们却已停手了。
说是停手,其实也只是任白霜的剑入鞘,铁银枪的枪下沉而已。
但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之后,漫天杀气便无影无踪了。
铁银枪冷冷地道:“为什么拦阻我?”
那人灿烂一笑道:“因为我是红月。”
红月,江南醉红月。
铁银枪、任白霜与醉红月虽同是“武林四公子”,但他们并未见过面。
这并不奇怪,就像两国君主一向都已互闻其名,却从未见过面一样。
秋千千笑了,没想到就这么一棵不起眼的大树之下,竟有“武林四公子”中的三位!
这岂非更好玩了?
任白霜的眸子精光暴射,然后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平和与温柔,他淡淡地道:“原来是江南醉公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醉红月道:“你们无需决斗,因为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无论哪一个胜了,他还是不应该与我并称武林公子。”
说到这儿,他看着远方,悠悠地道:“事实上,武林公子应该只有一个。”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继续道:“那就是我,醉红月!”
他的神色很自然,似乎说的本就已经是事实,没有任何的不安,他接着道:“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一齐向我出手试一试看,我可以保证能在十招之内胜了你们。”
铁银枪笑了,任白霜也笑了。
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不笑,他们虽然狂傲,但比起醉红月,他们是太谦虚了。
连秋千千也觉得醉红月在痴人说梦。
江湖中人将他们并称为“武林四公子”,是不会没有理由的,虽然他们之间的武功是有高有低,但绝对不至于相差太多。
笑了之后,任白霜冷冷地道:“我从来没有与别人一起联手的习惯,如果你能在百招之内赢我,那么江湖中从此便没有了任白霜这个人了。”
醉红月摇了摇头,道:“不,五招!”
任白霜怒极反笑!
笑声中,他的剑已出鞘,声音清脆如碎玉!
剑出,人便出。
剑气搅空,以奇异的线路,向醉红月疾攻而出!
无数寒光在纵横交错如网,空气似乎已因为任白霜的剑而变得稀薄了许多,让人感觉到呼吸急促,气也难喘过来!
果然不愧是“武林四公子”之一,他的剑法已隐然有大家风范!
剑式似乎已封住了醉红月的所有退路!
但醉红月竟能从这绵绵密密的剑气中全身退出!只见他的脚步斜斜一错,身子便如鬼魅过空般飘掠闪动!
一招之下,他竟还未出动兵器!
他的兵器是一把刀,一把小得几乎已不像刀的刀。
刀虽然小,但一样能要人的命,只要用刀的人武功够高,动作够快,而且够准、够狠!
醉红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任白霜的脸色已变了。
虽然他并未受伤,但事实上他已经是败了。
因为他本就是先动的手,占了一步先机,可对手连兵器都未拔出来,便已闪过他的凌厉一击!
他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铁银枪已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声音很轻,但却极为清晰地传入任白霜的耳中!
他的心便像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已疼得绞作一团!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现在,他唯一一个可以挽回败局的方法便是杀了醉红月!
否则,他便不可能是武林公子了,甚至于在江湖中连他立足之地都没有!
尽管醉红月闪过了他的凌厉一击,便足以说明他的武功在任白霜之上,但任白霜并不死心!
他不相信对手的武功真的会比他高那么多。
也许,那只是碰巧而已。
杀机一动,他的剑招便更是凌厉诡异!
薄薄的剑之劲气似长河泄流,飞旋如流水纵横,隼利宛如魔光漫天!
他的剑竟已不再挺直的,而是蜿蜒扭曲如蛇!
这更使得他的剑法行踪诡秘!
他对剑的运行路线,已与一般的剑迥异!
任何的剑,在其一个特定的时刻,都只能攻击一点。虽然有的人的剑法可以虚幻出无数剑影,但他的剑真正的攻击点,在其一刹那间,只会有一个。
但任白霜是个例外。因为他的剑太薄,薄到可以弯曲如弓!
他的攻击点是可变的!一剑之下,已罩住了很大的一个范围!
这样的剑,总是极难对付的。
但,醉红月还未拔出他的兵器!
他的身躯在如烟如雾般的剑光中飘,飘,飘!
秋千千觉得自己的嗓子极干!干得她的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好几次,她已断定任白霜的剑已可以扎入醉红月的胸口了,但最后的结果,都与她所想的不同。
醉红月的身子总在极为细小的一点距离上,以极快之速,极微妙的方式,从剑影中闪身而出!
这几乎已成为一种要命的魔术!
秋千千从未杀过人,也未见过人被杀,而现在她却已注定要看到杀人与被杀!
她有点后悔了,她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好奇,要停下来呢?
同时,她也恨这三个看去都如坦荡君子一样的人,为什么会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作如此生死搏杀!
如果有人要把她与别人并称为“江湖十美”,那她也不会不高兴的。
想到气愤处,她拔腿就走。
人影一闪,一杆枪已横在她的前面,正是铁银枪。
铁银枪客气地道:“姑娘,你不能走。”
秋千千生气地道:“为什么?”
铁银枪道:“你一走,天下人便不知道醉红月是怎么死的了。”
秋千千奇怪地道:“莫非你竟看不出任白霜很快就要败了吗?”
铁银枪道:“不错,但杀醉红月的人不是任白霜。”
秋千千道:“莫非是你?”
铁银枪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种神秘的笑容,他道:“很快,你便知道是谁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不幸的是秋千千偏偏是个好奇得要命的人,她实在看不出醉红月武功这么高的人,怎么会死,所以她更好奇。
便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声闷哼。
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任白霜。
回过头去,果然是他,他的胸口已被利刃划破长长的一道血口子,血肉直翻!
但是醉红月手中并没有兵器!
那么,是什么东西划伤了任白霜?
当秋千千找到了答案时,她已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到任白霜那柄极薄的剑之剑刃上有一抹血迹!
虽然不很明显,但却足够看清!
醉红月身上没有任何伤处,那么任白霜剑上之血,只可能是他自己身上的。
剑还在他自己的手里,未饮对手之血,却先饮了自己身上的血,这太诡异了!
诡异得让人怀疑这是一个梦!
而任白霜的脸色,也已苍白得像刚刚做了一个噩梦一般!
醉红月淡淡一笑,道:“还有两招!”
他的神态很悠闲。
秋千千实在不相信他与任白霜真的是被并称为“武林四公子”。
要么,是太委屈他了。要么,是太抬举任白霜了。
任白霜本是俊朗的一张脸,现在已扭曲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光,身形一变,手中的薄剑施展得似是万千流光穿舞,布满了寸寸空隙,劲气回荡冲激,发出阵阵尖锐的利刃划空之声!
这是第四招!
第四招之后,醉红月终于被迫出刀了。
刀一出,便是第五招,也是醉红月攻出的唯一的一招。
第五招一出,战局便结束了。
秋千千没有看清刀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也没有看清刀是怎样运行的,她只看到了结果。
结果便是那把小得已不像是把刀的刀插进了任白霜的胸膛。刀小,所以伤口也一样小,但却照样要了任白霜的命。
当鲜血之气息在空气中漫布开始,秋千千还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这就是人们口中盛誉之下的“武林四公子”吗?他们竟活生生地在秋千千面前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杀!
而搏杀的理由,几乎是一个不成为理由的理由!
那么,铁银枪说醉红月会死,又是从何说起呢?莫非他的武功比醉红月更高?
像醉红月这样的年纪,武功练到这份上,已经是奇迹了,那么比奇迹更不可思议的,又是什么?
铁银枪冷冷地道:“从今天起,武林四公子便成了武林三公子了。”
醉红月摇了摇头,道:“错了,应该说是只剩武林双公子了。”
铁银枪的瞳孔收缩了,他道:“我并不想杀你,凭你的武功,与我并称四公子,并不过分。”
醉红月看着他道:“但我却觉得你不配。”
铁银枪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懂得见好就收。我已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有台阶下,而你却不识时务。”
醉红月淡淡地道:“其实,你也应该明白你我之间迟早会有一决生死的日子,既然今天碰上了,就不应该错过机会。”
铁银枪道:“我深有同感,可我还是要建议你最好能改个日期,因为我要去救段牧欢。”
醉红月笑道:“你真的自以为你能救段牧欢吗?莫非你竟天真到自以为武功高过段牧欢?”
铁银枪道:“当然不是。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救不了段牧欢,正像一个百病缠身之人,也一样可以做郎中一样。”
秋千千再也忍不住了,她插嘴道:“段牧欢怎么可能需要别人去救他?莫非这世界上还有人傻到要对段牧欢下手?”
铁银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莫入愁、伊忘忧武功够不够高?”
秋千千点了点头。
铁银枪又道:“能杀了莫入愁、伊忘忧的人,是不是能杀段牧欢?”
秋千千又点了点头,奇怪地道:“可谁能杀了莫入愁、伊忘忧呢?”
醉红月叹了一口气,道:“你该不会说你不知道莫入愁、伊忘忧已死了吧?”
秋千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看见了鬼一般,她道:“难道你想说他们已经死了?”
醉红月同情地看着她道:“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了,他们的的确确是死了,就像任白霜的的确确已死了一样!”
他显然没有说谎,他的眼神告诉秋千千这一点。
但秋千千还是不信,她道:“谁能杀了伊忘忧?他手下的三千弟子又不是泥塑的。”
醉红月道:“活着的人,似乎是找不出谁既有理由、又有能力杀他们,但这个人是一个死了的人!”
死了的人?死了的人岂非便是鬼?
秋千千忍不住笑了。
醉红月却没有笑,他道:“他就是刁贯天——‘穷恶剑’刁贯天!”
说罢,他看了秋千千一眼,道:“说不定连刁贯天你也不知道。”
刁贯天她怎么不知道?她爹爹就是杀刁贯天的人!
醉红月接着又道:“谁也不知道刁贯天为什么会活过来,但他的的确确活过来了,先杀莫入愁,再杀伊忘忧,下一个杀的,不知道是段牧欢,还是秋梦怒!”
“放屁!”这是秋千千说的。
这样的字眼,实在不应出自一个女孩子的口中,但她是秋千千。
被人如此辱骂,谁都会动怒,但醉红月没有。
他不会对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动怒的。
铁银枪道:“他说得没错。姑娘你若是还不相信,不妨去街上随便拉一个人,他说的也一定是这样。”
秋千千脸色变了变,她终于有点信了。
忽然她转身对着铁银枪道:“你要救段牧欢,对不对?”
铁银枪道:“不错。”
秋千千便道:“好,我便帮定你了,有我在,你别怕他。”
醉红月不由笑了,铁银枪也笑了。
这么一个小姑娘,她不帮忙倒还罢,一帮就更忙了。
醉红月道:“如果我说我也要去救段牧欢,那么你又怎么办?”
秋千千喜道:“那太好办了,你们也别打了,咱们一同上路。”
“咱们?”醉红月与铁银枪同时吃惊地道。
“对呀,你,你,还有我。”
她的手都差点点到他们二人的鼻子上了,这让他们两人很别扭。
如果说“武林四公子”被人用手指指着鼻子,那是没有人会信的。
可这是事实,更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恼火,按理说他们应该恼火的!
铁银枪有些磕磕巴巴地道:“为什么你……你也要去?”
秋千千道:“我本就应该去了,因为段牧欢是我段叔叔。”
她一手拉起醉红月,一手拉起铁银枪,道:“咱们走吧。”
她的神态是那么自然!似乎是在接两个老朋友去郊外游玩!
醉红月、铁银枪虽然年纪很轻,但他们的江湖经验却比他们的同龄人多出数倍!
但他们还是看不懂秋千千。
秋千千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装疯卖傻,另有图谋?
如果是另有图谋,他们却为何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知为什么,他们二人被秋千千这么一拉,竟身不由己地随着她走了,似乎她有一种无形的魔力一般。
如果有人看到“武林四公子”中有两个人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拉着走,那人一定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幸好,这条路上的人不多。
人不多也不行,他们两个人别扭极了。
两人齐齐挣脱了她的手,脸竟也红了,就像两个腼腆的年轻男孩。
这,实在滑稽,连他们自己都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秋千千奇怪地道:“怎么?怕了吗?谁怕了谁就别去,反正这儿也没人看到,要是你们都怕了,那我就一个人去。”
醉红月、铁银枪便没有理由不走了。
他们两个人走在前面,秋千千走在后面——这很像押犯人。
但如果换成他们在后面,秋千千在前,那就像是牵牛羊了。
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对这个小姑娘说“不”字。
她是美丽,但“武林四公子”见过的美女何止万千!
她并没有显露出高深的武功。
她也没有对他们婉言相求,也没有要挟他们。
他们却不能拒绝秋千千,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后来,他们找到了一辆马车。
秋千千道:“谁有银两?我要买下这辆马车。”
铁银枪便掏出银两来。
三人便坐在车厢里,相对无言。
这气氛实在尴尬。两个本是要进行生死决斗的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坐到同一个车厢里,那滋味便可想而知了。
他们的感觉,便像做梦一样,如果不是在梦里,他们怎么会如此听这个小姑娘的话?
秋千千嚷道:“为什么你们不说话?”
“说什么?”这是他们二人同时说的。
“你们至少可以问问我的名字。”
“请问姑娘芳名?”又是两人一齐问的。话一出口,他们不由望了望对方。
秋千千叹了一口气,道:“让你们问什么,你就真的问什么……我叫秋千千。”
秋千千?两人心中都不由一动。
他们立即想到秋梦怒。
现在,任何一个人只要说他是姓秋的,别人立即会想到秋梦怒。
秋梦怒这个名字对江湖中人来说,已是个极敏感的字眼了。
他们正准备对秋千千进行旁敲侧击一番,看她是不是真的与秋梦怒有无关系时,却听得秋千千道:“我爹便是‘四情剑侠’之一。”
两人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说了出来,都有些吃惊。
他们反倒怀疑她是不是在骗人。
也许这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小女孩!
马车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
因为太突然,三人都不由一歪。
醉红月、铁银枪立刻疾掠而出,手中兵刃已赫然闪出!
秋千千却没有动,她想不明白这二人为何这么敏感!
不就是马车突然停下来了吗?也许前面是一个水沟呢?也许前边有人挡路呢?
她慢条斯理地走下马来,向前望去,没想到果然是一条沟!
秋千千不由得意地笑了。
但铁银枪、醉红月的神色却依然凝重得很,似乎他们看到的不是一条可以一跃而过的沟,而是一条江水滔滔的大江!
他们的目光全集中于一个地方。
那是一堆稻草!
稻草忽然动了——不对,不是稻草动了,而是躺在稻草上的人动了。
那人身上的衣服与黄褐色的稻草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秋千千一时竟没有看出来。
那人头上戴着一顶稻草编的草帽,脚上穿着一双稻草编的草鞋。
他的帽子压得很低,所以看不见他的脸。
他慢慢地踱着步子,在那条并不很宽的沟前站定。
这人身上透着一股诡秘的味道,这连秋千千都看出来了。
醉红月冷冷地道:“阁下挖这条沟,就是为了等我们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那顶草帽下传了出来:“不是,你们还不配让我等。”
醉红月的神色丝毫未变,他向前跨了一步,道:“可是你这条沟却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沙哑的声音道:“你可以回头。”
醉红月道:“我是醉红月,我怎么可能回头?”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到这条沟里看一看,也许你便会改变主意了。”
沟?莫非这条沟竟有什么古怪不成?
但醉红月却没有上前去看,他从来不做任何冒险的事。
秋千千却上前去看了,能吓倒秋千千的东西的确不多!
那个稻草一般的人的手指动了动。
秋千千心道:“看就看,莫非这沟中还有鬼不成?”
她站在沟边,向前探出头去。
然后,她便发出极度惊惧的一声惊叫!
惊叫之后,她便急忙转身,一头扎进铁银枪的怀中!
因为惊惧,她的身子在铁银枪的怀中微微颤抖着。
铁银枪应该闪过的,他并不认识秋千千,而且秋千千的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古怪劲儿,谁知道她会不会借机突然向铁银枪下毒手呢?
可铁银枪却没有闪开,他的脑子对自己的身体命令道:“闪开,危险!”
可他的身子却如僵了般不听使唤了,便那么任秋千千扑入他的怀中。
好一阵子,秋千千才颤声道:“有……有……有尸体。”
铁银枪这才退了一步,道:“你站好了,站好了再说。”
秋千千的脸色苍白了,她的眼中闪过惊恐之色:“五具……有五具尸体!”
这一下,连铁银枪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了!
却听得沙哑的声音道:“小姑娘,你错了,不是五具,而是六具。其中有一具已碎得不成样子,可能你把他忽视了。”
秋千千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呕起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尸体,而且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醉红月冷声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那个稻草一般的人点了点头道:“这儿只有我在,当然是我杀的。”
“我不妨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你,他们是‘不二刀’卜倚;‘无聊客’丁飞;‘冬虫’夏乃草;‘生死剑’万不生、万不死两兄弟,还有一个便是吴清白。”
每说一个名字时,醉红月的脸色都要变一变,当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的脸色已苍白如纸!
吴清白,知道他的人很多,见过他的人却很少。恨他的人很多,但敢找他的人却又很少。
他之所以没有像“武林四公子”这样有名,不是他的武功不够高,也不是他出身寒微,与“公子”之称不相配,而是因为他不想有名。
他就像一棵野草一样,到处随风而走。
江湖中能记起他的人很少,而一旦记起他的时候,都有一种压仰感。
江湖中能杀了吴清白的人,实在不多。
醉红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沉默了一阵方道:“如果我们不回头,是否也会像他们一样死?”
稻草人道:“不一定,因为也许你们的武功比我高。如果不比我高的话,那便是如此的结果。”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希望有人妨碍段牧欢被杀。”
“你与段牧欢有仇吗?”
“没有。”
“那你为何要别人杀他?”
“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理解的,我与你有仇吗?”
“好像没有,因为我并不认识你。”
“但如果你一定要走这条路,我就要杀你。有时候,杀人是不需要一定与对方有仇的,特别是对我这样不讲理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醉红月不由一怔。
他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自己不讲理的,哪怕那人真的很不讲理也不会说自己不讲理。
而一个人如果可以承认自己不讲理,那么这个人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醉红月忽然道:“本来我与段牧欢无亲无故,救不救他都无所谓,但现在我却非得要从这儿走过,直到‘欢乐小楼’了。”
稻草人沙哑地道:“很好!”
稻草人又转过脸——当然,他的脸是在稻草帽子之下遮着的——他对着铁银枪道:“那么,你呢?”
铁银枪道:“我要看一看醉公子能不能过,再作决定。”
他这种做法,当然很明智,不过却太没有风度了。
秋千千不屑地横了他一眼。
铁银枪似乎并未看见,也许是看见了故作未看见。
稻草人又道:“很好。”
然后,他便对醉红月道:“那么,你便试一试吧。”
秋千千却大叫起来:“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这不明摆着是抓个蚤子在自己头上咬吗?
稻草人沙哑地道:“我不问你,是因为不论你过不过去,我都不会杀你!”
秋千千愣住了。
醉红月、铁银枪也愣住了,他们二人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秋千千!
秋千千大叫起来:“我根本不认识他!鬼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我!”
但醉红月、铁银枪眼中的怀疑之色却不减。
秋千千愤怒了!
但她又能如何?人家不杀她,她能用剑逼着人家杀她吗?
醉红月忽然道:“秋小姐果然不简单!不过,醉红月说出来的话,是从来不收回的。”
秋千千急道:“你……你还信不过我?我……我……如果你被他杀了,我一定为你报仇!”
这样的话,能说服谁?
这样的话,只能是越描越黑。
醉红月却不再说话了,他的刀已“呛”的一声出鞘了。
任白霜用了四招,才逼得他出刀,而对付这个稻草人,他却一开始便拔出刀了!
刀很小,小得几乎不像是一把杀人的刀。
他一步一步地向那条沟走去。
他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都可能是他这一生中踏出的最后一步,所以才那么小心谨慎,那么的珍惜。
一切,都变得很静很静。
醉红月终于走到了沟边,他抬起了他的左脚。
只要脚在那边一踏实,生死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那只脚上!
脚虽然踩得很慢,但他终究还是要踩下去……
终于,鞋底与地面接触了!
就在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的左脚突然向前滑了出去!
沟本来就有二尺多宽,他的脚步再这么一叉开,他的身子便一下子矮了下去了。
便在这一瞬间,稻草人的腰间已有一道寒光闪出!
一把碧蓝如秋水之剑划空而出!
攻击是同时开始的!
他们二人都是自信之人,唯有自信的人才能以攻对攻!
醉红月的出手太快了!
他的刀快得令人目眩神迷!很难想像他在双脚叉开的那样一种别扭的姿势下,能使出那样凌厉快捷之招!
事实上,他的左脚向前一滑的同时,他的右脚便疾然向左一扫,同时拧腰、跨步!
然后,他的人便如同快要摔倒一般向右侧斜飞而出!
这样的身势,着实诡异!
而他所施展的招式更是奇玄怪异!
瞬息之间,他的那把小小的刀不仅纵横上下,凌猛无匹,而且能最大限度地占据有利的角度!
他的刀几乎已织成了一张光网!这张网是一张死亡之网!
一张无所不至的网,有谁能够避过?
稻草人能!
因为他的剑也同样织成了一道光网!
而且,他的剑网的每一次出击,每一束光芒,都是与醉红月的光芒相对应的!
也就是说,醉红月的每一刀,都已有一把剑向它以相同的角度攻来!
这个难度有多大?
反正铁银枪是暗暗心惊了。因为醉红月是先攻一步,他的刀便处处领先一步,而对方如果要准确及时地攻出一剑,将他的刀封住,那么那把剑不但要快,而且“稻草人”的预计能力更要极准!
而这两步,“稻草人”都做到了!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雪白的人影与另一个黄褐色的人影在以极快之速掠走如风!
蓦地!一声清啸,醉红月的身躯突然拔地而起!就像空中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把他直提起来一样!
升!升!升!
直至二十几丈高处,他的身子才斗然急旋!飘然而下!
单就这份轻功,已是极为难得了。
而当醉红月开始飘落时,他的整个人便已消失了——他的人已藏入一团银白色的光芒之中!
是他的那把小小的刀所挥击而起的光芒!
他的刀至多只有一尺多长,如此短小的刀,怎么能以刀光将他全身团团罩住?
那该需要多么快的速度!
现在,他便已化作一团寒光,向地面上的“稻草人”疾射而下!
那团寒芒所带起的劲气在空中鼓荡汹涌,隐隐有“咝咝”的破空之声!
这一切都在告诉人们,这是一团可以削肉舔血的光芒!任何血肉之躯,只要被他一挨上,立即便会被削去大片大片的肉!
甚至,还有脑袋!
“稻草人”却已卓立不动!
他的剑平平而指,脸色极为平静。
莫非,他已被漫天剑光吓得不知所措了?
秋千千紧张地望着这场血战!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未洒出一滴血,但只要有血,就不会是一滴!他们的武功决定他们的招式全是一招致命的招式!
只要兵刃挨上对方的皮肤,那么接下来的事便是理所当然地顺势将刀或者剑插入对方的胸或者咽喉!
光芒越来越近!“稻草人”却如入定般仍是那么卓立不动!
他不攻,也不守——他在等什么?
醉红月的刀离他的头顶只有不及一尺之距了!
秋千千甚至感觉了脑浆的那种独特的甜腥味!
便在这一刹那间,“稻草人”真的像一个被风吹倒的稻草人一般向后倒去!
他的人像是被刀风“吹”倒的!
醉红月的身子仍在落!
“稻草人”的身子与地面已成一个极小极小的角度时,他的剑便划空而出了!
同时,他的身子突然奇迹般地向前滑了出去,而且速度极快!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托着他的肩后,用力一推,他便那么滑出去了。
否则,他怎么可能在这样的角度出招,而且同时向前滑出呢?
但他做到了,而且做得那么完美!
他的身子向前一滑,醉红月本是切向他上半身的刀便已失去目标了。
而他自己的下半身却已完全地暴露于“稻草人”之前!
剑光起,热血洒!
血是醉红月的!
剑光划过之处,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同时抛飞的还有醉红月的一双腿!
醉红月没有发出惨叫声,因为“稻草人”在切下他的腿之后,身子便如一根性能很好的弹簧一样突然弹起!
他升起的高度很小,但那么一个高度,他已能够完成团旋、拧腰、出剑三步!
现在,他已变成从上而下,向失失去了双腿,但还没有落地的醉红月疾扑而下!
醉红月的刀虽然在手,但因为突然失去双脚,他的身子便已失去平衡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有挨剑的份!
剑从上而下,穿过他的颈部,把他牢牢地钉在地上!
他的惨叫之声,便被利剑堵于他的喉底!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秋千千反应不过来。
方才还潇洒从容杀了任白霜的人,现在便这样死了?
秋千千的脑子在那么一瞬间里是一片空白!
她突然记起自己所说的那句话:“如果你被他杀了,我便为你报仇!”
当时她说这句话,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不要怀疑自己是与这古怪的“稻草人”串通好的了。
她想不到可以在五招之内杀了任白霜的醉红月也会死!
她没有听说过吴清白的名字,所以她不知道这个“稻草人”的可怕!所以她才会许下那个有些可笑的诺言。
没想到,这么快,便是考验她守不守信的时候了。
如果她不是秋千千,那么她根本不必为此而在意。
任何人,都会把她的那句话当作随便说说的,而事实上,她也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问题在于,她是秋千千。
问题在于,醉红月真的死了!
报仇吗?秋千千虽然傲,但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她根本不是这个“稻草人”的对手!
让她为一个陌生人而白白送命,那未免太可笑了。
那么,便这么一走了之吗?她又觉得很不合适,至少,她觉得好歹得表示表示。
但没等她“表示”,铁银枪却抢先一步了。
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现在,你已知道醉红月会死于何人手中了吧?”
话说得很轻,却使秋千千一震!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表明他早就料到醉红月会死的?
秋千千糊涂了。
便在这时,铁银枪已跨出几步,沉声道:“你的剑法很好!”
“稻草人”沙哑着声音道:“现在知道这一点,还不算太迟,你可以转身便走。”
没想到铁银枪却摇了摇头:“他不怕死,那我又怎么可能怕死?”
顿了一顿,他又道:“何况,你的剑法我已看过,在这一点上,我便占了大便宜。”
“稻草人”沙哑着声音道:“想不到你倒坦诚得很。”
秋千千也有些奇怪,她本以为铁银枪会转身便走的。
“稻草人”道:“今天,我遇到的不怕死的人,还真不少!”
铁银枪道:“但我的不怕死却与他们的不怕死不同。”
“稻草人”道:“无论如何,不怕死的人,都得死!这几乎已是一条规律了,由我的剑定下的规律!”
铁银枪缓缓地举起他的枪,缓缓地道:“你的规律,已与事实不符了!”
他的枪尖,斜指苍天,枪尖上的一点寒芒,极为炫目!
天地之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杀气所笼罩了。
似乎连天气,也已因此而变冷了一些!
秋千千又吃了一惊!
她终于发现在她所遇到的“武林三公子”中,铁银枪才是最可怕的!
至少,他比醉红月、任白霜两个人要沉得住气,所以他可以活到现在。
“稻草人”轻声道:“很好!”
话一说完,他的整个人突然显得高大了许多!他的一身黄褐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飞扬,似乎他的人就要乘风而去了。
一条宽不过二尺的沟,把两个杀机汹涌的人暂时地分割开了。
但最终铁银枪是会跨过这条沟的,所以最终“稻草人”与铁银枪还是要绞杀作一团!
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秋千千默默地站着,她现在才知道江湖就是可以没有什么理由就动手杀人的意思。
她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忍不住蹲下了身子。
便在此时,她听到极为轻微的一声响,“嗡”的一声,然后便见铁银枪的身子如一杆标枪一般直射而出!
速度极快!快得似乎他一跃出,枪尖便已抵至离“稻草人”的胸前不及一尺之远处!
剑起!“稻草人”的剑直截了当地横杀而出!
这实在是一个危险的动作!
他的剑再锋利,刀度再足,也只是一把剑而已,他怎能以剑去直接磕击对方手中的那杆银枪!
但“稻草人”便那么挥剑扫出了,结果并没有秋千千想像的那么惨。
只见“稻草人”的剑一沾银枪之后,便在一刹那间,微微地一挫腕,同时剑一吐一压。
他的人便已借这力如纸鸢般飘起!
银枪已走空!银枪已成为“稻草人”的身体重量的支撑杆!
不但如此,借着的剑在银枪上的一压之力,“稻草人”便已倒立起来,与地面成一个小小的角度,而他的剑却压在枪身之上!
他的身躯竟可以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凝定于空中!
似乎空中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在拉着他,他的人与剑同时向前滑进!
剑与枪身剧烈地摩擦,擦出耀眼的光花!
那条火舌以极快的速度向铁银枪的右手窜去!
只要铁银枪不撒手,他的手便一定会被这剑削下来!
也许,他可以退,将他的枪疾然向后倒抡,但这样的应变,一定已在“稻草人”的估计之中!
所以,他没有这么做,如果他做了一个已经被对方猜测到的动作,那么他就不是铁银枪了。
他突然一抡臂,那杆银枪便已绕着“稻草人”的剑飞速转动!
像风车一样转动!
而他的身躯,也已在这一刹那间,如一只惊飞的鸿雁一般,疾飘而出!
他飘飞的路线很怪,因为他必须避开“稻草人”的剑可以立即攻击到的范围。
他的身躯知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掠向另一个方向!
那杆已没有人手把握的枪已疾然绕着“稻草人”的剑飞旋两圈!
而“稻草人”的身躯因为失去借力之处,便已开始飘落!
他当然要设法摆脱这杆银枪!
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只要他一抽剑,便可以摆脱这杆枪的缠绕了,只要他用力一挑,银枪便会悠然而飞了!
但只要他一抽剑,银枪便会以这种飞旋的方式,向前射出,那么铁银枪恰好可以在前边接着这杆银枪。
所以,他选择了以剑将其挑开!
此时,他与枪所成的角度,已有些变化了,而且他已将到接近地面!
剑锋一偏一挑!
银枪便飞了起来!
当“稻草人”落地时,他突然发现那杆已飞出的银枪又飞了回来,而且离他的前胸已不及二尺远!
枪赫然又在铁银枪的手中!
铁银枪果然不简单!他竟然能确地算准银枪将要飞出的方向!
看起来,似乎“稻草人”可以向任何一个方向将银枪挑飞!
而事实上,“稻草人”的用力角度,一定是选择他最宜使力的角度,而这样的角度是唯一的。
“稻草人”下意识的一用力,便一定是符合这个规律的,只不过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出这一个角度来,是一件极不容易做到的事!
铁银枪却做到了,所以,“稻草人”几乎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
枪尖暴扎,枪尖破空如乱雨,空气中发出裂帛似的声响!
声音刺入耳膜,让人深深地感受到这一杆枪的凌厉杀机!
枪,并不是江湖中人爱用的兵器,因为它致命的攻击点只有一处,那就是枪尖!
加上枪身长,挥舞起来极不方便,却又没有一些粗犷兵器的惊人之力。
所以江湖中用枪的人不多,能把枪用好的人就更少了。
像铁银枪这样能把一杆枪使得神出鬼没的人,那就更少了。
“稻草人”疾然暴横半步,银枪从他左肩半尺的远处掠过!
枪未及身,他的左肩却已有了一种酥麻之感!
闪过这一枪之后,他的双腿一弹,人已翩然升上几丈高空,右手连挥,寒剑伸缩吞吐宛如蛇电击映!
于是,金铁交鸣声中,迸出无数光焰碎芒!
铁银枪厉喝一声,上身一仰,银枪突然狂扎如雨!
便有繁星万点!更有杀机无数!
每一枪所扎出的方向、力度、速度,都那么的完美!
有人说铁银枪的枪法极快、极准!快准到如果你在他前边抛飞起二十个铜钱,在铜钱散落而下之时,他可以将二十枚铜钱全都用枪尖扎中!
现在看来,这种传说是错了,因为铁银枪至少可以扎中四十个!
“稻草人”的身躯几乎已被这漫天飞扬的枪影所笼罩,所吞没了!
只要“稻草人”略一闪失,他的身子立即要被这鬼神莫测的枪扎成一个筛子!
幸好他没有!
在枪影达到巅峰壮态时,他的剑开始反击了。
一出手,便已挥出五十五剑!
剑气若霜如雾似风!
青气朦胧,但是光华流灿!如真如幻!
一声乱雨般的交击声响起!
铁银枪已回阻了五十一剑!
这已经很不容易!但毕竟还有四剑未拦回!剑芒乍收之下,他已闷哼一声,身形向外暴旋急退!
他的身躯已是一片赤血淋漓!他的身上已添了四道伤口!
幸好,四处伤口都不是致命之伤,但这已是可使铁银枪那张俊朗之脸痛得有些扭曲了!
但扭曲的也只是脸而已,他的身子仍挺得笔直!直的就像他手中的那柄银枪!
他眼中的傲然之气并未因此而减少!
秋千千不由有些佩服他了,事实上,他并不希望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在她看来,他们根本没有如此厮杀的理由!
于是,她大声道:“二人武功果然高深莫测,能否看在我的面上,就此停手?”
她这话说得实在没有水平,明明铁银枪已经输了,她却还如此说,这不但不能替铁银枪掩饰什么,相反却会使他更为难堪。
至于“面子”,她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面子”可言呢?
果然,铁银枪的脸色变了!
现在,他不拼死一战都不行了。
他握枪之手的关节暴起,因为握得太紧,那双手的皮肤的颜色已是呈青色。
血一滴一滴地从他的伤口处滴进秋天的土地中,很快便被秋日干枯的土壤吞没了!
“稻草人”的帽子仍是压得低低的,谁也看不清他的脸!
他向着铁银枪侧身而立!是那么的冷静。
秋千千突然有一种冲动,她很想揭开这个黄褐色的草帽,看看草帽后面的那张脸。
那张脸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年轻的,还是苍老的?是俊美的,还是丑陋的?
他全身上下暴露于人的视眼中的肌肤只有他的那双手。
那双手很优美,手指很细,但并不能给人以柔弱之感。相反,却给人以一种有力感。
所以,他的剑才能握得那么稳!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好,清洁、整齐。这样便不会在他出手时,造成任何阻碍。
这是一双适合杀人的手。
而他所杀的人岂非已经够多?
七个了,也许还要加上铁银枪。
铁银枪的伤决定他要抢先出手,因为他等不起,等的时间越长,他身上的血便流得越多,也就是说他死亡的机会便越大!
他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
这种表情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因为这是个得意的表情!
一种自己的计划得逞后的得意笑容!
这种笑容当然是一闪即逝的,而且因为剑伤而扭曲的脸使这种表情有点变形失真了。
但秋千千还是捕捉到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铁银枪有什么权力得意,有什么权力笑?
等待他的,几乎已注定是死亡了。
一个注定即将死亡的人,他却在得意地笑,这实在是一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秋千千糊涂了。
便在此时,铁银枪的攻击开始了。
他的枪疾然长射!其速如电!
却又不仅仅这么简单!
他的银枪在将接近“稻草人”时,右腕一抖,整根银枪突然弯曲!
弯曲如弓!
“稻草人”的剑在银枪将及时,已飞速在胸前疾然横封。
他的剑本应该顺利地封住铁银枪的银枪的。
但长枪突然弯曲,便突然使攻击的时间向后推迟了一点点!
推迟的时间当然很短很短,但就这么短的时间,已可以改变许多事!
“稻草人”本是势在必得的剑,其去势如电,却已走空!
因为银枪并没有像他估计的那样如期而至,铁银枪完成了一件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事!
“稻草人”的剑一走空,长枪疾然挺直如初!
寒光炫目的枪尖便已疾然逼近“稻草人”的胸前!
距离只有半尺!
这是一个致命的距离!
“稻草人”的剑一走空,便已来不及回扫!
他只有退,而且要退得足够的快!
他的确退得很快!但他已变化了十几种姿势,银枪的枪尖仍是直指他的胸口,而且一直保护在半尺之距!
“稻草人”无法摆脱这必杀的一招!
那么,他岂非便只有被杀的份了?
“稻草人”已退无可退,他的身后正是一棵苍老古树!
秋千千这才明白铁银枪得意地笑的理由了。
他一定是拼着一伤,来迷惑对方,然后才攻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必杀一招!
只有如此,像“稻草人”这样的高手才会被迷惑,而对手的迷惑,便是他的机会。
他这样的方式很大胆,也很冒险,因为“稻草人”伤他的剑,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杀他的剑!
剑只有三尺长,而枪有五尺多长!
只要铁银枪能保持这种状态,那么他便可以顺利地把“稻草人”钉在那棵大树上!
“稻草人”的后背已挨上了大树!
就在这一瞬间,一声惨叫响起!
倒下的,是铁银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