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的竟然是铁银枪!
秋千千傻傻地站在那儿,她在铁银枪倒下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
“你不是他!——”
这话是铁银枪临死时说的,他说的自然是“稻草人”。
可秋千千实在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你”当然就是“你”,无论如何,“你”又怎么会成为“他?”
莫非,他是说“稻草人”本来应该是他所知道的“他”的,而铁银枪在临死的时候才发现“稻草人”并不是他所猜测的那个人?
铁银枪最后说的这句话,声音已完全变形了,显示出他内心巨大的惊惧与不安!
他所猜测的“他”又是谁?也许,这已永远地成为一个秘密了,成为因为他的死而不可以解开的秘密了。
秋千千心中的那种莫名的感觉更甚了。
她真想揭下“稻草人”头上戴的帽子,看一看他究竟是谁。
但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稻草人”将插入铁银枪身体内的剑拔了出来,用一块丝巾将剑上的血擦尽,然后“呛”的一声入鞘了。
直到现在,秋千千仍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倒下的不是“稻草人”,而是铁银枪。
“稻草人”嘶声道:“你是铁银枪的朋友吗?”
不是,当然不是。秋千千摇了摇头。
“稻草人”道:“那么你还不走?你又无需为他报仇。无论你是回头,还是要跨过这条沟,都不会有人拦阻你的。”
秋千千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单单不拦她一个人。
秋千千奇怪地道:“你不走吗?”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奇怪,她与他两人根本就毫无关系,她为何要问这样的话?
“稻草人”轻轻地笑了一下——这是秋千千第一次听到他笑——他笑了一下之后,道:“我为什么要走?在段牧欢没有死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秋千千突然气愤地叫了起来:“你是个杀人狂!你为什么要杀人?你为什么要与段牧欢作对?我老实告诉你,我是秋千千!段牧欢是我的叔叔!你与他作对,便是与我作对!”
“稻草人”似乎一点吃惊的意思也没有,甚至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
秋千千又道:“现在,你是不是打算要把我一起杀了?你应该杀我的,即使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
她自己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她的性格虽然刁蛮,虽然倔强,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杀人!
在她的心目中,江湖中是应该有刀光剑影,是应该有血腥,但这一切都不应该自她的手里创造出来。
“稻草人”平静地道:“我不会杀你,你也杀不了我!”
秋千千愣了一下,她知道“稻草人”说的是事实。
但她决不会就这样妥协的,因为她是秋千千。
“呛”的一声,她的剑便已出鞘!
虽然她从未与别人决战过,但她自信她的剑法还是不错的。
“稻草人”当然能听到这利剑出鞘之声,但他却是无动于衷!
秋千千一咬牙,双足一点,立即如一只优美的乳燕般飞射而出!
身手果然不凡,剑刃横空,扫出一片炫目之光,奇快无比地向“稻草人”疾袭而上!
秋千千听到了一声:“果然是你!”
然后,她便听到了“当”的一声,她那弥漫鼓荡的剑气突然散失了,手中之剑一震,几乎脱手而飞!
“稻草人”已如鬼魅般向后飘掠而出,立于二丈之外,仍是那么平静,似乎方才一招格开秋千千那凌厉一击的人并不是他。
秋千千又吃惊不小!
“稻草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果然是你”,是不是说秋千千与他猜测中的人是相符的?
秋千千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怎么她踏出江湖的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
秋千千大声叫道:“你说我是谁?”
“稻草人”沉声道:“你果然是秋千千!”
秋千千又吃了一惊。
“稻草人”的话表明废话,却又有点不像废话,秋千千觉得事情真的有点复杂了。
秋千千恨恨地道:“现在,你已肯定我是秋千千了,该可以杀我了吧?”
世上像她这样急着要别人杀的人,恐怕也真的不多了,她当然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因为“稻草人”既然要杀一切想救段牧欢的人,为何单单不杀她?
现在,他已知道她是段牧欢的朋友的女儿,那便应该杀她了吧?
没想到“稻草人”却又摇了摇头:“你是秋千千,我就更不会杀你了。”
秋千千愤怒地叫了起来:“疯子,你是疯子!”她再次不顾一切地向“稻草人”冲杀过去。
她要逼得“稻草人”伤了她,然后她再伺机逃脱,她觉得唯有如此做,才不会觉得对不起她的段叔叔。
她没有想到如果对方要杀她,她根本跑不掉——幸好,对方不杀她,甚至连伤害她的意思也没有。
秋千千的身形猝挫暴射,寒芒疾扬,扬出的剑芒尚未凝形,便已如焰飞分叉,冷电斜溜一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向“稻草人”的咽喉切去!
她的剑法已堪称快、狠、准!
只听得极轻微的“当”的一声,便见“稻草人”的身子突然矮了一截。
是不是他的人头已被削飞?秋千千心中暗喜!
但没有血光飞起!
便在此时,秋千千突然肋下一麻,然后便如腾云驾雾般飞起!
她以为自己的穴道已被点住了,这么直摔出去,还不得摔成八掰?
但身在半空,她便发觉她的穴道全都畅通无阻,她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件都可以灵活运动。
所以她安全落地了。
“稻草人”完全可以将她杀死十次!
秋千千绝望了,她知道自己只能按他所说的:要么回转,要么跨过这条沟,到“欢乐小楼”去。
回去,还是去欢乐小楼?当然是去“欢乐小楼!”
因为段牧欢已危在旦夕!
秋千千对“穷恶剑”刁贯天是再清楚不过了,她已听她爹说过这个人,银剑姨更是重复了不下数十遍,她几乎能把当年“四情剑侠”如何杀刁贯天的前前后后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秋梦怒说那时候,刁贯天的武功就已略略高过他了,更何况现在的刁贯天是个死而复生的刁贯天?
她不知道自己去“欢乐小楼”能帮什么忙,但她仍要去,段牧欢是她爹爹的朋友,她爹爹不能亲自帮段牧欢,那么便由她来完成这一件事!
可怜的她还不知她爹爹早已死了!
主意一定,她便还剑入鞘,一言不发地向那驾马车走去。
没想到驾车的人却早已经跑了,这也不能怨他胆小。见了这样的血腥场面,没有几个人会忍住性子壮着胆子留下来的。
她当然不会驾车,她甚至还是生平第一次坐马车!
“稻草人”突然走将过来了,他要干什么?
他竟爬上马车,拿起了那根马鞭!然后他回过头来,道:“上来吧,我知道去‘欢乐小楼’的路!”
秋千千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为什么要如此做?
秋千千忍不住道:“你不留在这儿杀人吗?”
“稻草人”道:“但送你去‘欢乐小楼’比杀人更重要!”
秋千千再也不想说话了,她发觉再多说下去,她便会疯了。
她像在与谁赌气一样,用力地跳上马车。
没想到“稻草人”杀人的技术那么好,连他的驾车技术也那么好!
车子极为平稳!
秋千千很快便后悔了,她后悔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爬上这个马车上来?
她怎么可以相信这个魔鬼一样的杀人狂呢?
如果他要把她拉到她根本不知道的地方去,然后把她关起来,那又怎么办呢?
但很快她又说服了自己,对方要害她,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
她却不知道,害别人,并不一定要杀了对方,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让人比死了更痛苦!
那就是生不如死!
“欢乐小楼”秋千千去过,而这马车所走的线路也正是去“欢乐小楼”的路。
这也是她没有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原因之一。
此时,已是正午了。
因为是秋天,而且是深秋,所以并不热,相反却是一个江南标准的好天气。
车窗开着,道路两边的树木飞一般地向后倒去。
马车很快!
很快的马车却一点震荡之感也没有,行进得极为平稳!
秋千千坐在马车上,感觉怪怪的,她甚至有一种想笑的感觉。一切,都太怪异,甚至,有些滑稽!
莫非,这就是江湖?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千奇百怪的事?
秋千千忽然想到:“这个怪人既然一心想要段牧欢死,那么他又怎么敢踏进‘欢乐小楼’的地盘?”
“欢乐小楼”只是一个名字,而事实上它不但不小,而且是大得惊人!而它的势力更是几乎覆盖了半个江南!
而这个“稻草人”居然敢在“欢乐小楼”的眼皮底下与“欢乐小楼”作对!
他的武功是高,已是超一流的高手,但他不可能比段牧欢更高,更何况段牧欢手下还有如云的高手?
而且段牧欢是“四情剑侠”中交友最广的人,三教九流中无所不括!
只要你是段牧欢的敌人,那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甚至你在饭摊上吃饭,那儿的伙计都有可能突然把一只碗扣在你的头上。
段牧欢是一个凝聚力极强的人,与他交往过的人,只要段牧欢愿意,那人都会不可避免地成为他的朋友!
但现在这个“稻草人”却在有恃无恐地一步步挨近“欢乐小楼!”
这与一步一步地走进地狱有什么区别?
马车突然停了!
这一次,秋千千反应很快!马车一停,她便已如一支箭般射了出来!
她已越来越像一个江湖中人了。
她快,但“稻草人”却比她更快!
当她落地时,“稻草人”早已如一杆标枪般笔直地站在那儿了。
马车前面有十几个人,每一个人身上都佩有兵器。
来者不善!却不知他们是冲谁来的,是“稻草人”还是秋千千?
只听得十来个人中有一个年轻人向前跨了一步,冷冷地道:“二位有没有见到一个身穿青衣、头戴白巾的人?”
他这哪是在问话?那口气简直像是在审讯犯人!
秋千千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未开口,“稻草人”却开口了,只听得他嘶哑着声音道:“你们是不是要找吴清白?”
身穿青衣,头戴白巾的吴清白,已死了的吴清白!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
“稻草人”说了一句话,又把秋千千吓了一跳!
“稻草人”道:“我就是吴清白!”
他怎么可能是吴清白?他既不是身着青衣,也不是头戴白巾,他怎么可能是吴清白?
何况,“稻草人”不是已经说过吴清白已死在他手下了吗?
如果他真的是吴清白,那岂不是他杀了他自己后,然后又复活过来了?
秋千千几乎要失声笑起来了。
对面的年轻人也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但却让人感到很遥远,有点像冬天里的太阳。
或者说,有点像醉红月。
那年轻人的衣着也很华贵,连他腰上的剑也缀满了上等的宝石!
年轻人笑道:“你不是吴清白,吴清白是身着青衣,头戴白巾的,你不应该骗我,骗我的人一般都要后悔的。”
“稻草人”淡淡地道:“我就是吴清白,不信,你看!”
话音刚落,他的剑突然一闪而出!
然后又突然一闪而没,重新回到剑鞘之中!
如果不是剑刃在正午的阳光之下,有些耀眼,那谁都会说他的剑根本就未出鞘!
剑是够快!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不但秋千千不解,就连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也不解,他的脸上有茫然甚至于不屑的神色。
显然,他已认定“稻草人”是在故弄玄虚了。
他的嘴角开始浮现一种淡淡的带着讥讽的意味的笑意。
而“稻草人”却平静地站着,如一尊雕塑一般,全然不为年轻人的讥讽所动。
然后,便听得有“沙沙”之声。
是“稻草人”头顶上的树叶在落!
显然,树叶是被剑气所划落的。
但对面年轻人的讥讽笑容却更明显了,显然他并没有把这一手放在眼里。
“沙沙”之声过后,却又响起了“滴答”之声!
是那种水滴下落,坠于树叶上的声音!
然后,众人便已发现有血从树上,从茂密的树叶中滴下!
怎么会有血?
血怎么会从树上滴下来?
年轻人的神色这才真正地变了!他的右手手指微微一勾。
立即有一个壮汉跑了过来,一纵身跃上了树叶丛中!
少顷,他从树上掠下,手中竟抓着一只杜鹃鸟。
杜鹃已死了,血正是从它身上滴下来的!
年轻人神色大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朗声道:“好剑法!我相信你是吴清白!”
以剑刺杀一只杜鹃鸟,当然不难,但以剑气刺杀一只杜鹃鸟,那就不容易了。
何况,杜鹃鸟是隐藏在树叶之中?何况杜鹃鸟在致命之前,未能发出一声啼叫?
如果不是以极快、极准的手法出击,那么只要一触动树叶,杜鹃鸟就会被惊得振翅而飞!
就算没有飞,只要剑气未能立即将鸟首斩下,那它总是能发出一声惨叫的。
但它未发出任何声音!
秋千千这才知道自己的剑法与对方相比,相差的不是很多,而是很多很多!
她开始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不用心地学爹爹的剑法了——如果她知道现在她是想学而无从学的话,那么她便更是要后悔不堪了。
为什么对面的年轻人看了“稻草人”出剑后,便认定他是吴清白?
莫非只有吴清白才有这样的武功?
看来,“稻草人”真的就是吴清白了,可他为什么要骗别人说他将吴清白杀了?
既然要骗,为何又不一骗到底?
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是吴清白,那就没有人会相信他是吴清白的,甚至当他自己说出来时,对方仍在怀疑!
“稻草人”吴清白淡淡地道:“你在找我,是不是要杀我?”
秋千千看着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点了点头。
吴清白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年轻人道:“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吴清白道:“很好!你一定就是宋玄雁了。”
年轻人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
吴清白道:“除了宋玄雁,我想不出还有另外的年轻人能够在见了我的剑法之后,还有勇气说要杀我。”
宋玄雁道:“你错了,至少还有三个人!”
秋千千心中道:“他一定是想说任白霜、醉红月、铁银枪。”
果然,宋玄雁接着道:“至少还有任白霜、醉红月、铁银枪三个人!”
吴清白淡淡地道:“你说的不错,可惜他们三人全死了!”
宋玄雁脸上的表情就像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
他吃惊地道:“他们怎么会死?”
的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秋千千也绝对不会相信“武林四公子”中的三个人会在同一天同时死去!
吴清白道:“每一个人都会死的,他们的武功虽然高了点,但也逃不出这个规律!”
年轻人宋玄雁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你杀了他们?”
“我杀了醉红月、铁银枪,而任白霜应该是死于醉红月之手。”
秋千千又大吃一惊,她不明白吴清白根本未见到任白霜是怎么死的,却能知道是醉红月杀了他!
她越来越觉得吴清白这个人神秘莫测了。
宋玄雁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几乎已眯成一条缝,一条细如刀锋的缝!
他身边的人也立刻涌现出一片杀机!
吴清白却仍是那么平静,他缓缓地道:“但我知道若干日子之后,江湖上传言的‘武林四公子’之死,却是与事实大相径庭的,在那个传说中,根本没有吴清白这个人。”
秋千千的背脊上突然有了一种凉凉的感觉,然后,这种感觉从后背漫延开来,渗透到全身!
明明是他杀的人,怎么会与他完全没有关系?
秋千千是这件事从头到尾的目击者,她能不将真相告诉人们吗?
莫非,他会杀了秋千千灭口?
那还有宋玄雁及宋玄雁手下之人也已听到吴清白亲口所说的话了,莫非他要将宋玄雁那十几个人全杀了吗?
秋千千相信他能做到,因为她已亲眼看到他杀了两个人,又亲耳听他自己说那条水沟中的六具尸体是他杀的。
杀了这么多人,再多杀几个人,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但宋玄雁却不是省油的灯!他也是“武林四公子”之一!
即使他的武功不是吴清白的对手,但他还有十几个下属!
即使他的下属加上他一起,还胜不了吴清白,那至少他的下属可以保证他们的主人有充足的时间逃脱!
便在秋千千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件惊人的事发生了。
四周突然如幽灵般出现了四十多个人。
每一个人都是一身黑色劲装,每一个人手中都是一把弯弯的刀,每一个人的脸部已被蒙住,只有一双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露在外面。
所有的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们出现之后,便那么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每一个人的右手都握着左腰上挂着刀的刀把,右肘略之下沉。
这个姿势,是最适合拔刀出击的姿势!他们不愿意浪费任何时间!
是谁,能把他们训练得如此整齐划一?
秋千千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是吴清白的,还是宋玄雁的?
或者两者都不是?
答案很快便有了,只听得宋玄雁嘶哑着声音道:“想不到你的计划如此周密!”
吴清白淡淡地道:“我办事不喜欢出现任何漏洞!”
显然,这些人是吴清白的人!
可吴清白不是一向行踪飘渺,居无定所的吗?从未听说过吴清白是归属于哪个门派的!
这四十多个人,他是从什么地方的来的?
秋千千的江湖经验太少,所以她只听说过“武林四公子”,却从未听说过吴清白。即使如此,此时,她也已相信吴清白绝对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宋玄雁沉声道:“看来,江湖中人把你忽视了,实在是大错特错!”
吴清白道:“不,你错了。不是江湖中人忽视了我,而是我没有显示自己,如果我张扬一些,那便不是今天这模样了,至少,比你们‘武林四公子’要强一些!”
这句话很不中听,不知为何,宋玄雁竟没有发作!
吴清白又道:“现在,我再说一次,如果你要走,可以立即转身便走!”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将宋玄雁围住,然后又对他说这样的话?
宋玄雁的脸色变了变,缓缓地道:“你很聪明,算准了我不可能会转身而去的,所以才说那样的话。”
吴清白道:“你也很聪明!”
秋千千忽然发现吴清白的声音变得很清晰了,根本就不再沙哑!
相反,宋玄雁的声音却是很沙哑!
注意到这一点,秋千千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她又想起铁银枪死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你不是他!”
铁银枪会不会是想说:“你不是宋玄雁?”
秋千千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那么,吴清白为什么要冒充宋玄雁呢?如果他要冒充宋玄雁,为什么不身着华丽的服饰?
又是一个谜!
秋千千觉得今天真是一步踏进了迷魂阵了。
她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一点都没意思,一切都那么扑朔迷离,哪像囚岛那样都是真实坦直的?
但她也知道现在她就是想回囚岛,也不是那么简单了。
吴清白不会让她走得那么轻松的。
宋玄雁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今天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吴清白摇了摇头道:“你又错了,今天只能是鱼死,而网却是不会破的,因为渔夫是我。”
他的话语中,突然也有了“武林四公子”说话时的那种傲气!
甚至,比他们的傲气还傲!似乎他是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这是吴清白第一次露出这样的傲气!也正因为如此,它给秋千千带来的感觉便格外强烈!
宋玄雁竟没有说话。
他已缓缓地拔出了他的剑!
“呛啷”之声立即响成一片!
宋玄雁的属下在拔剑,四十多个黑衣人在拔刀!
唯有吴清白没有动!
便这一点,他就已压着宋玄雁一头了。
宋玄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之恨。他轻啸一声,身子便已如一股旋风般狂旋而出!
他的身躯,便如同披上了一件光衣一般,剑芒在他身侧闪射如电如风!
“呛”的一声,吴清白的剑终于出鞘了!
而宋玄雁手下的十来人同时已疾然向四周扑去!
秋千千趁机向一个方向飘掠而出!她要趁机溜走了,现在也许是她唯一一个溜开的机会了。
她真不明白怎么会跟吴清白一道而来,而且这还是由他驾驶着马车!
这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她看吴清白,便如看一个恶魔一样!
她不知道孰对孰错,但吴清白如此滥杀,她便看不惯!
何况,他还一心指望段牧欢死呢?
便在她身子拔空而起时,她的身后已响起一片刺耳的刀剑交鸣之声!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被莫名其妙地卷于其中的,方才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心中竟有了一种莫名的委屈感!
她终是一个才十七岁的,从未真正涉足江湖的小女孩!
但便在她向前弹射之时,她的前边已有两个人影同时闪现,遥遥向她扑来!
剑光刺人的眼睛,剑风凌厉霸道!
秋千千大怒,大喝一声:“怒!——”
这是秋梦怒的那招最为霸道的“怒火狂天”的第一式!
虽然她还不能以剑气伤人,但这一招仍是极为凌厉!
只听得“哧”的一声轻响,便见其中有一个人的胸前已被秋千千的剑自下而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口子!
血肉立刻翻涌而出!
一声尖叫!
却是秋千千发出的!
她伤了对手,对手未发出惨叫声,她却先发出恐惧的尖叫声了。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伤人,那刺眼的赤血淋淋的场面让她的全身一阵酥麻,几乎连剑也差点握不住了。
接下来的“火!——”式,她再也发挥不出来了。
立即又有四个人疾扑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她知道自己是走不脱了,伤了人之后的感觉让她有点晕眩,甚至有点想吐!
但那五人却并未乘机攻她,他们只是将秋千千围住而已!
秋千千见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本是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人有了一种轻松之感了!
若不是她一向好强,咬牙撑住,恐怕她真的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既然对方不对自己进攻,那她便也不再强行突围了。
此时,她身后的惨叫声已此起彼伏!
好奇心使她忍不住想向后面看一看。
但她不敢,因为她怕别人从身后偷袭!
她便那么静静地与前面形成弧状围在她身边的五个人对峙着。
其中那个被秋千千刺伤之人自然去一边包扎他的伤口去了。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惨叫闷哼之声不绝于耳!
不用回头,秋千千也可以想像得出身后情景的惨烈!
虽然这些人与她全无关系,孰生孰死对她来说全是无关紧要的,但她仍感到自己的心在抑制不住地战栗!
她恨自己!
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怯弱!
其实,这并不能怪她,因为她是一个在孤岛上长大的人,从未见过血雨腥风,有的只是关爱。
所以,一时之间叫她如何去适应这种血淋淋的场面?
每一声惨叫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得就像是在她耳边响起的!
就在她快要无法忍受时,刀剑之声,惨叫之声,全都戛然而止了!
天地之间一下子变得极静极静!
静得让人怀疑这世间是否还有生命存在!
是不是所有的人全在这一瞬间拼杀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围在她身边的五个人突然全速散开,在远远的地方摆开一条防护线!
秋千千这才得以转过身来!虽然她很怕转过身来面对血腥的场面,但这一切,又对她有着一种神奇的诱惑力!
一地的尸体,一地的鲜血!
站着的只有十三个人了。
其中两个是吴清白与宋玄雁,另外十一人全是黑衣人,加上对付秋千千的六个黑衣人,一共剩十七个黑衣人。
宋玄雁没有死,但他现在的状况表明,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么他很快就会死的。
因为他已经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
他的颈下的肋部、胸部、腹部、腿、胳膊上全都有伤。
似乎他身上已找不出一块干的地方了,他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吴清白为什么不杀他?他能将宋玄雁伤了这么多剑,那么他就一定有机会杀宋玄雁的。
莫非他真的是生性残暴,喜欢看血淋淋的场面之人?
宋玄雁的脸已扭曲了,现在他是在为了尊严而战,如果不是为了尊严,他宁可倒下,身上的巨痛,可以让任何一个人选择一死了之。
虽然他是傲了一些,但至少他还算一条硬汉子。
所以秋千千很不希望他死。
宋玄雁的牙齿相互咬紧,已发出了“咯咯”之声!
现在,他那模样就有点像已身陷狼群的羊,眼中闪着绝望的光芒。
发出一声不似人语的叫声之后,宋玄雁向吴清白发起了又一次的根本没有作用的攻击!
他的步伐已显虚浮,剑法更是凌乱不堪了。
“当”的一声,他手中的剑几乎被绞得脱手而飞!
又是吴清白手下留了一点情,才让他的剑还在手里。
宋玄雁的后背又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他踉跄而退,好不容易才拿住身子!
便在此时,吴清白的左手突然一挥。
然后,便有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一个使枪的人围了上去,一声不响地向宋玄雁攻了上去。
秋千千惊讶地发现他们三人的兵器很怪。
刀,是那种小得几乎已不像刀的刀。
剑,是那种很薄很薄的剑。
枪,是银枪,枪尖上的一点光芒逼人眼!
这三种兵器,多么像任白霜、醉红月、铁银枪三人所用的兵器!
不,不只是像,而是一模一样!
秋千千突然又发现吴清白的剑与宋玄雁的剑是一模一样的!
她的手心不知不觉中渗出汗来,身子却又感到森森凉意!
阴谋!这其中一定有阴谋!否则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巧合?
可秋千千却又无法说明阴谋的具体内容,她只是凭直觉判断出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这绝不是普通的江湖仇杀!
如果是在平时,宋玄雁完全可以从容应付那四个人,但现在情况变了,宋玄雁的伤使他的武功打了对折!
如此一来,他便连这三个人也难以应付了。
秋千千突然觉得吴清白像一只残暴的野兽,他在抓住了猎物之后,并不立即吃了它,却要把他打伤,再交给他的子女们作训练捕食动作之用!
“哧”的一声,宋玄雁的身上被银枪挑去了一大块肉!
又是一声寒刃饮血之声响起,薄薄的剑在宋玄雁的后背划出了两道交错纵横的伤!
宋玄雁的剑也如毒蛇般没入使枪人的腹中,从后背透出!
那把小得不像是一把刀的刀便乘机削向宋玄雁的咽喉!
宋玄雁没有回避!
一抹血箭射出,宋玄雁的喉底发出轻轻的“咕咕”之声,然后便僵直着身子,向前缓缓倒去。
“武林四公子”就此全部烟销云散!
秋千千觉得自己有做梦一般的感觉,恍恍惚惚。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一步入江湖的第一天,便会看到“武林四公子”之死!
在这之前,打死她也不相信——这名声赫赫的“武林四公子”会在同一天死去!
“武林四公子”在江湖中名声太大了,不仅仅是他们的武功在年轻人中已绝对的出类拔萃,还因为他们身后的显赫家族。
他们想不出名也不行。
但他们真是死了。
吴清白莫非是疯了,竟同时得罪三个势力大得惊人的武林家族!
如果谁把这四大家族全惹翻了,那么你便永远也别想过安静的日子。哪怕你就是躲到了石块底下,人家还能把你像翻螃蟹那样的把你翻出来!
一切又静了下来。
剩下的十六个黑衣人没有等吴清白发话,便一声不响地搬运起他们同伴的尸体,然后向路边的一个小土丘走去。
翻过小土丘,便可以听到“砰砰”之声,像是把尸体扔在地上的声音。
很快,所有的尸体都搬完了——当然,宋玄雁及他属下的尸体还是留在了原地。
然后,秋千千便听到了土丘那面响起了“沙沙”之声。
这声音很像是泥土撒落的声音。
莫非,他们早已在一旁挖好了坑,然后现在便把他们同伙的尸体放进坑中,再掩上土盖好?
秋千千越来越觉得这吴清白太怪异了,在没有杀人之前,便已为自己的人下了墓坑!
突然,她心中闪过了一道亮光:“一定是他不愿让别人看到他属下的尸体,一定是这样的!”
看着她的五个人还是看着她。
吴清白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道:“我们走吧。”
他的口气,便像是邀请自己的情人去郊外走一走。
秋千千尖叫起来:“不!我哪儿都不去!”
吴清白很温柔地道:“你不去‘欢乐小楼’了吗?”
秋千千再次尖叫起来:“我要去哪儿也不用你管!我就是跟猪一起走跟牛一起走,也不会同你这恶魔一起走的!”
说完这些,她不由有些怕了。
她怕吴清白一怒之下,一剑便把她的头给切下来。
她才十七岁,当然是不想就这么死去的。
幸好,吴清白竟没有动怒。
秋千千不明白吴清白为何偏偏对她从不动怒!
吴清白平静地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秋千千大叫道:“就是死,我也不去!”
似乎只有这样大声地尖叫,她的恐惧感才会稍稍减少些。
吴清白淡淡地道:“你连选择死的权力都没有。”
秋千千愣住了,她知道吴清白说的是真话。
吴清白轻轻地道:“请上车吧。”
秋千千一百个不愿意上车,可她已别无选择了,她实在不明白吴清白为何一定要将她带到“欢乐小楼”那儿去。
秋千千心道:“至少,我还看不出来去那儿有什么危险。”
于是,她便再次跨上了马车,驾车的仍是吴清白。而他的那批黑衣人便如他们来的时候是无声无息地来一样,现在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马蹄声“嘚嘚”地响。
秋千千坐在后面,偷偷地看着前边的吴清白。
吴清白把鞭子甩得山响,那样子,好像他是个地地道道的驾车把式。
他那么全神贯注地驾着车,从来不回头看,秋千千心道:“我为什么不乘机逃走?”
这么一想,她便这么做了,看准一片很茂盛的树林,悄无声息地从马车上一掠而下!
马蹄声依旧“嘚嘚”地响,并不停下来。
秋千千不由又是高兴又是紧张。
她把身子尽量地缩小,然后像一只猫一样向那片树林中溜去!
她相信只要一穿进森林中,她便已脱离了吴清白了。
树丛很茂密,且里边有许多的荆棘,但秋千千顾不了太多,一头便往里边扎。
突然,她一头撞在一件软软的东西上,把她吓了一大跳!
抬头一看,却是撞在一个人的脚上了,匆忙中,她说了声“抱歉”,便要转身而走,忽然看到前面又有一个人!
现在,她才知道情形不对了,一抬头,四个方向竟全有人!
正是吴清白手下的黑衣蒙面人!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莫非他们一直就是在跟着马车跑?
秋千千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发凉了!
黑衣蒙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用他们的眼睛看着秋千千。
秋千千强笑道:“怎么这么巧?又在这儿碰上你们了?”
“很巧吗?”一个声音从秋千千身后传来,秋千千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吴清白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了吴清白。
……
车子终于到了“欢乐小楼”所在的那个小城。
马车一停,秋千千便立即弹身而下,开口便喊:“他是杀人凶手!”
秋千千知道这个小城里被“欢乐小楼”的人完全控制着,只要惊动了人们,她便一定可以借机脱身!
但她却发觉旁边有人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傻瓜一样!
“怎么回事?他们听不懂我的话吗?”
当她回过头时,才发现吴清白已不见了。
他就像空气一样凭空消失了!
秋千千急忙向四处扫视,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但就是没见到那个头戴草帽,脚穿草鞋的人!
他一定是乘秋千千一跃而下时离开的。
现在,秋千千便像一个傻瓜一样,站在街道中央,她的那一声大喊,早已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些人似乎在说:“这个小姑娘怎么指着一辆马车说它是凶手呢?”
秋千千读懂了人们的眼神,所以她又是窘迫又是恼火!
可她又不能拉着别人解释说她讲的是吴清白,而吴清白已乘机脱身了。
她说了,又有谁听?
一时之间,她又无所适从了。
秋千千本以为吴清白一定要逼自己坐马车来“欢乐小楼”,那么他对自己一定有什么图谋的,所以一直怀有戒备之心,哪知道他会突然凭空消失?
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作用?
不明白,秋千千一点也不明白。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儿,那么她便决定去“欢乐小楼”看一看段牧欢段叔叔。
她要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到了需要别人来救他的程度。
“欢乐小楼”在城西,而这儿是城东,小城虽然不大,但要横穿这一小城,还是不那么容易的。
而秋千千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她当然不愿一到段牧欢的“欢乐小楼”中,便对段牧欢道:“段叔叔,我晚饭还未吃过呢!”
其实,她早饭也没有吃,只不过白天的经历已使她忘却这件事了。
已到了“欢乐小楼”附近,她便没有什么可以担惊受怕的了,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好好地饱吃一顿。
可是,她有钱吗?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没钱,自然是吃不成东西的,这一点,她已经体会过一次。
思索了片刻,她突然想起她还有一辆马车!
对!可以把马车卖了,再用得来的钱去吃饭!
她不由有些佩服自己了,居然可以想出这个办法来。
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把这辆马车卖出去。
一开始,她希望能有人主动来问她这辆马车卖不卖,但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却无人问津,倒是有几人因为她的马车挡了道,而对她怒目而视了。
又一辆马车“轰轰”地走了过来,在秋千千的的面前戛然而止!
一个彪形大汉从马车上跃下,大叫道:“这马车是谁的,还不赶紧闪开道来?”
秋千千小声地道:“是……是我的。”
那人一看是个小姑娘,不由有些奇怪,看了看她,道:“赶紧把马车闪开一点吧,你怎么能把它这么横在路中间呢?”
秋千千知道是自己理亏,可她却未动手,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让马车往边上闪一闪。
马在“呼哧呼哧”地喷着响鼻,秋千千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拉住马的绺绳,便往边上拉。
马一吃痛,便跟着过来了。
没想到马是到了路的一侧了,而马所拉的车子却还在另一侧,整驾马车便那么斜斜地横在路中间。
许多人开始注视这个拉马车的小姑娘了。
秋千千一窘,赶紧又把马身往回拉,马车竟又拉回了原位!
秋千千一下子急出一身汗来,她想不到自己会连一匹马也摆不平!
边上的人开始轻轻地笑了。
秋千千的脸都红了。
那彪形大汉见她如此,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便过来帮她把马车摆弄好了。
秋千千一下子感到这彪形大汉很亲切了。
马车“轰轰”而驶了。
便在此时,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他瓮声瓮气地道:“小姐,这马车是你的吗?”
秋千千的心开始激动地跳了——这很有可能是一个买主!她赶紧点了点头。
庄稼汉道:“我也看出小姐你是不会驾车的,这马车,你暂时大概是不用了……”
秋千千赶紧道:“不是暂时不用,而是永远不用了。”
庄稼汉道:“那……你能否把它卖给我吗?”
秋千千兴奋地点了点头。
庄稼汉搓着手道:“啊,那……那小姐你出个价吧,成的话,我便买下它,眼看秋收日子便要到了,用处可大了。”
秋千千能出什么价?她根本不知道一匹马的价钱是多少。所以,她只能道:“大哥,还是你先说吧。”
庄稼汉看了看马,又低头沉思了片刻,才一咬牙一跺脚道:“三两银子,如何?”
秋千千知道三两银子足够吃一顿了,于是她便点了点头,道:“好,就三两银子!”
庄稼汉的脸上却有了不安之色,他局促地道:“按理,这样的骏马,牙口好,身子骨大,好歹也能值五两银子,可我却也只出得起这个价了,没想到小姐你却点头了,我……我可真是感激不尽!”
秋千千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忠厚?即使是占了点便宜,他也要说出来。”
她更觉得这人朴实可爱了。
于是她道:“做买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事,何来感激之言?”
庄稼汉笑了,嘿嘿有声,他喜笑颜开地道:“今天算我牛二走运了,平空捡了个大便宜!哈哈!我家的婆娘这下该不会说我尽做吃亏的事了吧?”
秋千千惊讶地道:“以前你经常做吃亏的事吗?”
牛二摇头道:“别提了别提了,我牛二这一辈子不知让人骗了多少回,却总是免不了下一次,也不知是骗人的人太刁钻古怪了,还是我太傻了。”
秋千千有些同情地道:“那你可不是很恼火?”
牛二点头道:“可不是?……但今天却不同了,遇上了小姐你,我可是走好运了。”
说到这儿,他便解了背在肩上的褡裢,掏呀掏呀,最后掏出一绽银子,约摸三两光景。
他把它递给秋千千,秋千千正要去接的时候,他却又缩了回去,重新把银子放进褡裢。
秋千千有些吃惊了。
却听得牛二道:“我……我能先试一试这马的脚力吗?”
未等秋千千回答,他便赔着笑脸道:“真不好意思,按理说,小姐把这马车这么便宜卖给我,我应该乐得咧了嘴才是,可……可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牛二一个大男人,竟给别人骗怕了……我……哎……我其实……”
他磕磕巴巴地说不清楚。
但秋千千却已从他的一脸歉意中看出了他的不安,明白他是怕再次被人骗了。他如此自责,反倒使秋千千不好意思拒绝了。
于是,她道:“理当理当。”
牛二又是感激又是自责地道:“哎,你看我这人,真是……”
他把褡裢往秋千千怀中一放,道:“这个你先替我拿着,我去试一试,很快便转回来。”
秋千千见他把褡裢交给自己,便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他是不会驾车逃走的,因为他的银子在秋千千手中呢!
秋千千更是觉得这人真是一个正直的人了。
牛二这才上了马车,对秋千千挥挥手道:“我跑了一程,很快便回来!”
秋千千笑了笑。
她的心情很愉快。
可等了好久,也不见牛二回来。
天却已渐渐黑了下来。
灯也亮起来了,街上的行人也慢慢少了,昏黄的灯光总使人想起家里的温馨。
一阵阵饭菜的清香从街道两侧的酒楼饭庄中飘了出来,对秋千千造成了极大的诱惑。
她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肚中便是一阵“叽哩咕噜”的响声,她口中的口水一下子多了。
大概牛二走迷了路,一时找不回来了吧,秋千千如此对自己说。
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仍是不见牛二及马车的踪影!
秋千千恨恨地在心中骂道:“这个冒失鬼!”
忽然,她心中一动,暗道:“这褡裢中不是有银子吗?我只花我的三两银子,等牛二回来时,再把褡裢及剩余的银两还他,又何尝不可呢?”
她再次有点佩服自己了。
顺着酒菜香味,她走进了最近的一家饭庄。
伙计替她倒了碗茶,然后客气地问道:“姑娘,你要吃些什么?”
秋千千先一口气将这碗茶喝了下去,这才觉得肚中的饥饿感减了少许,于是吐了一口气,道:“三两银子能吃多少?你给我看着办吧!”
说罢,她把褡裢往桌上一放,发出了“当啷”的脆响。
伙计看了看褡裢,赔着笑容道:“三两银子可不少了,我看姑娘只有一个人,便炖一盘香菇火腿鸡,再配上三四个炒菜,如何?那也花不了一两银子。”
秋千千点了点头。
她想:“也好,多下的钱,我也可以买点东西送给段叔叔作见面礼。”
伙计恭声道:“姑娘稍候。”便转身离去了。
看来这饭庄的厨子手艺还不错——当然,也可能是秋千千真的太饿了,反正她是一口气吃下了三碗饭!
这个数目,对她来说,不是绝后,也是空前了。
坐在这个饭庄里,可以看到门外的大街。但秋千千却一直未看到牛二回来,直到她吃完了饭。
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这个动作对秋千千来说,是从未觉得有何不文雅之处的,她一直生活在囚岛上,有些东西根本就不需要顾及太多。
她要了一杯茶,漱了漱口,然后道:“小二,结账!”
伙计颠颠地跑了过来,弯腰道:“一两银子还得找你三钱。”
秋千千点了点头,便将褡裢打开,去掏银子,当她的手抽出来,摊开时,她的眼睛与伙计的眼睛同时瞪大了。
她手上抓的根本不是银子,而是三块小石头!
银子呢?
秋千千赶紧又伸手去掏,掏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却又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最后,她把褡裢全都翻了过来,却未见到任何银子!
伙计的脸色便不好看了。
秋千千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牛二把那银子放进褡裢的,怎么又会平空消失的呢?
伙计冷冷地道:“姑娘,你慢慢找吧,只要真的能找到,我有足够的耐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