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抵债给财主放羊
连环画上的李爱民
李爱民,1930年生于山西武乡县白家庄,他5岁那年的腊月三十这天,在自家的破窑洞里,李爱民和他娘焦急地等着爹回来。
爱民爹叫李松管,一进腊月,财主就要收租要债,逼得李松管不敢留在家,跑到后山躲债去了。
突然,“吱”的一声,窑门开了。
只见他爹提着个小布袋站在门边。爱民跑过去高兴地抱住爹的腿,爹那满是厚茧的大手,抚摸着爱民的头说:“爹进后山躲债,给人家打煤糕,垒旺火,总算挣回几斤白面来。”他娘从炕洞里拖出萝卜篮子,说:“来,咱也包些饺子……”
突然,窑外传来汪汪的狗咬声。爱民爹一惊,起身就往外闯,刚迈出门槛,迎面就碰上“一庄王”和“二少爷”。
“一庄王”是白家庄上有钱有势的大财主,他一进门就皮笑肉不笑地说:“松管,那20块大洋准备好了吧?”
爱民爹说:“我家一年打下的粮食,都交了你家的租子,孩子他娘又有病,哪来的钱?……”话没说完,只见“一庄王”向“二少爷”使了个眼色,自己便摇摇摆摆地走了。“二少爷”怪声怪气地催促:“快,快还钱。账不过年!”他一眼看见面袋,奸笑着说:“还不了钱,怎么还能吃饺子呀?”说罢,猛地把案板上的萝卜片扒了一地,抢上那一小袋白面扬长而去。
全家人又是恨又是气,守着空洞洞黑乎乎的破窑洞半宿没睡。
爱民爹在“一庄王”不断威逼下,只好带着大儿子上同蒲铁路做苦工抵债去了。
家里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姐姐赶着小毛驴卖煤炭;爱民刚刚6岁,为了给地主抵债,也不得不给“一庄王”放羊去。
从此,爱民每天不见亮就起来,天黑才回家。冬天,北风像刀子割,爱民的手脚冻破了,鼻子冻得通红,耳朵发紫,冷得浑身颤抖,有时实在忍受不住了,他就学着老羊倌的调子哼起歌儿来:
东家的羊儿肥又胖,
牧羊人儿饿断肠,
白天放羊满山跑,
夜晚睡在羊圈旁。
这年春天,爱民放的羊被狼叼走了一只,晚上被地主发现了,用皮鞭毒打了他一顿,赶出了大门,一年的工钱一个子儿也没给。
从此,他跟姐姐起早搭黑卖煤炭,盼着爹和哥哥早日回来。
留在村里也能抗日
1937年,爱民8岁了。
那年秋天,日寇疯狂地入侵我国华北地区,不久便打进山西。军阀阎锡山匪帮不战而逃。而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坚决抗日,英勇杀敌。八路军抗日的节节胜利,大大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日救国的胜利信心。
1938年3月的一天早晨,红彤彤的太阳照耀着山川。爱民赶驴驮炭,路过蟠龙滩,远远望见一队人马打着红旗过来了。那些兵穿着一身灰军装,戴着灰军帽,扛着步枪,每人胳膊上还缀着一块方布,上有“八路”两个字。
晌午时分,村子里热闹极啦:穷哥儿们烧水、做饭、腾房子,高高兴兴准备迎接八路军。五七叔站在街心对大伙儿讲开了:“八路军就是陕北过来的红军,是穷人的军队,专门惩治恶人,救穷人,反击日本的侵略,救中国的!”
大伙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从村外传来了歌声:“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只见一队人马顺着两岸桃红柳绿的小溪,开到白家庄来了。人们看见自己的军队来了,眼里涌出了热泪。爱民伴着小庆、向堂、春梅等一些穷孩子,说呀,笑呀,跳呀,和大人们一道,欢迎八路军,真比过大年还热闹。爱民家连夜收拾好一孔窑洞,让八路军一个班住下。这下爱民可高兴了,整天在班里玩,一会儿打量八路军叔叔的枪,一会儿又摸摸他们的小洋瓷碗儿。那位班长叫杜天书,是个老红军。他和战士们不是帮助爱民家挑水、扫院,就是推磨、劈柴,一有空就给爱民和小伙伴们讲长征时毛主席带领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故事。
爱民把他家的遭遇告诉了杜班长,杜班长对他说:“穷人要翻身,就得起来闹革命!”
爱民不解地问:“杜叔叔,我们小娃娃怎样闹革命呢?”
“你们从小就要跟毛主席、共产.党走。”杜班长说着就讲起“红小鬼”的故事来:
红军长征时,在路上拾到一个孤儿,收留在部队里当了红小鬼,起名叫阿红。一次阿红饮马时被敌人抓住了,问他山上有多少红军,阿红故意把敌人引到另一个山上,当敌人发现上当后就拼命拷打他,阿红只字不说,他向自己的马打了个口哨,等马跑去找部队后,他纵身跳下山崖……等红军赶来时,只见山崖下一朵朵大红花开得正鲜艳……
故事给爱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阿红的形象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眼睛睁得大大地问杜叔叔:“我能像阿红那样打坏蛋吗?”“能!你们都是受苦的孩子,好好听党的话,就一定能。”杜叔叔信任地望着他说。
以后每当八路军战士进行军事操练的时候,爱民就领着一伙孩子在旁边悄悄地模仿。战士们练投弹,爱民就在玉米芯的头上捏个泥蛋子,当手榴弹投;战士们练瞄准,他拿高粱杆扎支枪,朝小树瞄准;他见战士们练习刺杀,便削了根柳棍,安上矛头,每逢路过操场,总要往草靶子上狠狠刺几下,嘴里还喊着“杀杀杀”。他多么盼望能当一名八路军战士啊!
八路军在白家庄住了两个多月,要出发上前线了。爱民一心要跟杜班长去打日本鬼子,就偷偷地跟在队伍后面走。他怕战士们发现,就从庄稼地里钻进钻出,直到走出了四五里地,满以为战士们不会要他回家了,才大模大样地走上大路。谁知杜班长发现爱民跟来了,停住脚步,亲切地抚摸着他的头,说:“好孩子,听叔叔的话,我们很快会打胜仗回来的。你留在村里,也一样能为打日本鬼子出力。”
“留在村里怎么能为打鬼子出力?我不信。”
“当然行!你可以参加儿童团,帮助大人多干抗日的事呀!”
爱民还想再问,可是八路军上前线的任务很紧急,杜班长只好挥挥手赶路走了。爱民站在路旁,眼睁睁地望着远去的队伍,口里喃喃地念着:“儿童团……多干抗日的事……”
参加抗日儿童团
李爱民9岁那年,见庄上抗日小学的孩子们越来越多了,心里可焦急啦!他天天和爹娘嘟囔着要上学。
上学的那一天,李爱民一大早就跑到学校。在校门口,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他爬起来一看,“呸”地吐了口唾沫,气愤地说:“哼,又是这块石头呀!”
原来,爱民给财主“一庄王”放羊那年,有一次路过学堂门口,听见里边“哇啦哇啦”的读书声,心里怪痒痒,就大着胆子进去了。那个烟鬼先生,见进来的是个衣衫褴褛的穷孩子,就叫骂着:“小叫花子,快给我滚出去!”拿起教鞭就往外赶爱民。爱民眼明手快,立刻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往讲台上一扔,差点打碎烟鬼先生的老花眼镜。教室里那些富人家的孩子看见后,“轰”地一下子跑了出来,带头的是“一庄王”的孙子。爱民没提防,被那个财主小孙子猛地推倒在校门边的一块石头上,磕得头上出了血……
李爱民正想着,忽听里边有人亲切地叫他:“爱民,快进来吧。”他还没看清是谁,一群孩子跑出来,把他迎进了教室里。
李爱民这是第一次坐进教室、拿起书本读书,心里多么激动呀!他看着黑板顶上挂着毛主席那慈祥的画像,黑溜溜的眼睛里,滚出了晶亮的泪花。
不久,白家庄成立了抗日村公所,抗日运动搞得热火朝天。
一天,放晚学的时候,李老师高兴地说:“我们按照区里青救会(青年救国会)的指示,明天开大会建立儿童团。”
夜里,爱民高兴得睡不安稳,窗户纸刚发白,他就一骨碌爬起来,跳下炕,叫上小庆等小伙伴到学校去了。他们又搬桌凳,又贴标语,忙着布置会场。
早饭后,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奔到学校来了。大家排好队,敲锣打鼓进入会场。会上,“青救会”主任讲了话,李老师接着又说:“我们儿童团要听毛主席的话,应当为了抗日学习好,为抗日工作,站岗、放哨、捉汉奸,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争取抗战早日胜利,做新中国的主人翁。”
散会的时候,全体儿童团团员们齐声唱着昨天才学会的歌儿:
红旗飘飘,星光闪闪,
我们都是抗日儿童团。
爱民心里乐得像开了花一样,一口气跑回家里,拉住娘的手说:“娘,我参加儿童团啦。”
抗日儿童团建立以后,站岗、放哨、搞宣传、送公粮、斗争汉奸卖国贼,活跃得像一团火。
在小学教室里,儿童团团员教哥哥、叔叔们唱“石榴开花一枝红,二十青年去当兵”的抗日歌曲。
黑板报上写着儿童团团员自编的快板:
乡亲们,仔细听,
当前工作记心中。
农会减租闹生产,
妇女做鞋去拥军。
儿童站岗查汉奸,
青年参加八路军。
男女老少齐动员,
坚决打败鬼子兵。
一天夜里,村里民兵给黄崖洞八路军兵工厂送粮食,爱民也坚决要去。一轮明月爬上了东山,送粮队伍连夜出发了。爱民牵着小黑驴和五七叔走在最后,小黑驴“踢达踢达”走得挺欢。
平时,爱民舍不得打小黑驴一下,这一回给八路军送粮,天黑路远任务急,他只嫌走得慢,对小黑驴就不那么客气了。小黑驴又偏偏找他的麻烦,走几步,站一站,打着喷鼻在地上乱闻,爱民心里十分着急。五七叔帮他从驮子上卸下一小袋粮食,自己背着,小黑驴驮的重量轻了,果然又往前走。
半夜时分,爬上黄崖山的石阶路了。小黑驴却又不听他的话了,站在那里直喘粗气。爱民急得真想哭,五七叔一边安慰他,一边帮爱民把毛驴缰绳拴在上面的树上,再和爱民到后面去推驴屁股。小黑驴被推着慢慢往上爬,谁知小黑驴前蹄刚要踏上最后的石阶时,后腿一软又卧了下来。这时,月亮忽然躲进了云层,天地顿时黑了下来,五七叔鼓励爱民说:“别慌张,咱再想办法!”他俩把驮子上的粮袋抬下来,扛到石阶上面去,然后再把毛驴拉上去,放好驮子。他们终于过了这道难关,一步一步爬上了山顶。
到东方闪亮时,到达了目的地。爱民见大山的悬崖上有个洞口,里边是石砌的厂房,传出“轰隆隆”的机器声。他猜想:这就是兵工厂哩!交了公粮,他们饭也没吃,就赶着回村了。
村里的小伙伴都非常羡慕爱民有这样的经历。
勇擒汉奸父子
1938年夏天,日寇抢麦“扫荡”后,在武乡县中部的段村镇(现在的武乡县城)扎下了大据点。从此,汉奸敌探到处猖獗活动,日本鬼子对根据地进行杀光、抢光、烧光“三光政策”的大“扫荡”,就更加频繁,更加残酷了。这时候,白家庄也和全县各地一样,民兵组织不断壮大,经常配合八路军破坏铁路、袭击据点。站岗放哨等任务,就落在抗日儿童团团员的肩上了。
李爱民和他的小伙伴们早就羡慕上民兵叔叔们背着的“三八”大盖枪了。真的,面对越来越严酷的斗争,他们多想有杆枪。不用说杀鬼子、端炮楼,就是站岗捉汉奸也比红缨枪威武多了。
“爱民,你怎么不给咱要枪呀!”向堂和春梅几个儿童团团员,整天缠着爱民嚷嚷。爱民总是学着杜班长和钟营长的口气说:“咱们现在枪还不多,应当先尽部队和民兵用,你们说对不对?”他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快急死了!为了要枪,他求部队首长不顶事,就去找区武委会梁主任。谁知梁主任却说:“小机灵,弄不到洋的,还不能做土的!”
梁主任的一句话把爱民提醒了。这几天,他翻来复去琢磨着,摆弄着。只见他在一个“七九”子弹壳儿的屁股上,钻了个眼儿当枪筒,在砍来的枣树枝上挖了一道槽当枪把,把“枪筒”镶进去,用细铁丝缠紧,然后跟民兵叔叔们要来了黑色火药,装进子弹壳里,再把晒干的火柴头研细,填在“枪简”后面的小眼儿里当引火。最后,对准引火支上了顶针。一支能喷火的枪做出来了。
几天以后,打谷场上和路口哨卡边,又闪出了一支新队伍。只见儿童团团员们人人挎着一支小手枪:外面包着红布套,枪把上飘着红红绿绿的新穗儿。
这天,儿童团在村外一片树林里演习捉汉奸。装扮汉奸的是李向堂。他在树林里钻来钻去,一转眼不见了。爱民指挥队伍埋伏在石堰下,蹑手蹑脚地从高粱地绕过去,来到树林这一边。没等他靠近树林,忽然一只山鹰从草丛里“嗖”地飞起来,落到一棵高高的白杨树上。爱民想:是不是向堂把山鹰惊动了?接着,又听见林子里有脚步声,他断定是向堂溜过来了。他赶忙趴下,准备给向堂个冷不防。可是等了好一阵,四周还是静悄悄的。他轻轻拨开野草,向树林里瞅来瞅去,什么也没看见。难道向堂看见我了?爱民想着,一骨碌爬起来咋唬道:“‘汉奸’别动,早看见你了!”话音刚落,一个头发蓬乱的少年从草丛里站起来,反倒把爱民吓了一大跳。“沉住气,不能慌!”爱民暗暗警告自己,掏出手枪大声问,“哪里人?干什么的?”
“嗯……嗯……要……要饭的。”
要饭的?为什么不走正路,却躲在林子里?究竟此人来这里干什么?爱民正想着,忽见那小炉匠打扮的少年扭头就跑。爱民眼疾手快,大拇指一搂火儿,“砰”一枪,那孩子站住直摸脑袋。爱民心里也怦怦直跳:自己的手枪只能响这一声,那小家伙再跑怎么办?他猛然想起刚才的演习,急忙打起口哨。小庆他们听了,都向这里包围过来,七手八脚把这个操外地口音的可疑少年抓起来,交给抗日村公所审问去了。
一抓住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抗日儿童团团员们更加警觉了,增加了村子四周的岗哨。大部分人分散到抗属户地里,边拔草边监视。岗上只留下爱民和春梅。
太阳将要落到西山里去了。突然一个补锅匠装束的黑高瘦子,一手拎着个破砂锅,一手提着把小铁铲,伸头探脑,鬼鬼祟祟地朝庄上走来。爱民一看他的模样,赶忙在春梅胳膊上捏了一下,两个人便机灵地钻进庄稼地里隐蔽起来。
“站住!”“路条!”爱民和春梅举枪挥矛,一连两声高喊,把刚走到村口的黑高瘦子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那家伙嘴里“嗯嗯”哼着,故意岔开问话:“这村就是白家庄吗?刚才见我那小帮手来这里揽活了没有?”手里的小铁铲摆动了几下,“前些时候住在你村‘抗大’,学校里的八路军炊事员,在蟠龙镇约定我给补一口大铁锅,今天我在北边道场一带串乡路过,顺便进庄上看看这锅活计大小……”
“不管怎么,先掏出路条来看看。”爱民一听他和刚才那个可疑的少年口音相同,又忽暗忽明地探听我抗大学校的情况,心里升起了更大的疑团,所以顺蔓摸瓜紧紧追问。
那家伙慌里慌张地伸手在衣袋里摸了一阵,支支吾吾:“哎呀,只顾沿村揽活儿,把路条也给丢啦!反正俺就是蟠龙镇上的小炉匠,二里地邻家还要什么路条?”他妄想哄过这两个小孩子。
爱民见那人没有路条,话中破绽百出,就更加仔细地盘问起来。
春梅两眼紧盯着爱民,好像专等他这个儿童团分队长下命令似的。爱民心里有数,继续盘查道:“你说你在蟠龙镇街上当小炉匠,我问你蟠龙镇的小学大门朝哪面开着?儿童团团长叫什么名字……”他一边盘问,一边悄悄地给春梅使了个眼色,让她跑回村里去报告。
那黑高瘦子见哄不过这小孩,又驴唇不对马嘴地给爱民胡诌起来,无奈爱民不放他进村,就说“不让俺进庄,也得让俺过路找人呀”,说罢硬要闯过去。
李爱民抓起春梅留下的红缨枪,“刷”地往路上一横,挡住黑高瘦子的去路。
“嘿,好厉害的儿童团团员,好样的!”黑高瘦子瞪起三角眼,假惺惺地说了句,扭头拔腿就要跑。
爱民举起“手枪”朝黑高瘦子开了一枪,那家伙虽然吓了一跳,脸被火药喷得黑乎乎的,但这毕竟是个狡猾的坏蛋,发现了假手枪的秘密,还是要逃。爱民像只小老虎,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但被那家伙一脚踢倒在地,爱民两眼直冒金星。眼看坏人就要溜走,他立刻忍痛挣扎起来,把哨子一吹,“轰”地一声,附近青纱帐里的儿童团团员们,操起红缨枪、大砍刀,把黑高瘦子团团围住。正好,跑回村报告情况的春梅也唤来了村长大伯。爱民大声命令道:“儿童团团员们,掏出‘手枪’,把这个家伙押回去!”只听“哗”的一声,十几支手枪和红缨枪、大砍刀一齐逼向黑高瘦子。那人见势不妙,只好举起手来,乖乖地被押进抗日村公所。经过审问,这家伙和前边逮住的那个小炉匠装束的孩子,是父子俩,他们被日军收买当了敌探。从他们身上搜出的准备投入水井的毒药面儿,更证实了情况,当夜民兵们把汉奸送到了抗日区公所。
第二天,区公所来信表扬了白家庄儿童团。李爱民获得了“模范儿童团团员”的光荣称号。
见到了朱老总
1940年春天,当时八路军总司令部驻扎在白家庄西南面的王家峪村,抗大总校驻在距白家庄二里地的蟠龙镇,有一个连的学员住在白家庄。李爱民家的院子里住下一个小鬼班。爱民常常和小学员们滚在一起,学政治、练武艺、讲故事、做游戏。小八路们在课余时间经常给爱民、向堂、小庆、春梅等儿童团团员们讲朱德总司令和王家峪儿童团的故事。爱民听了很羡慕,他老想:“俺多会儿也能到王家峪见见朱总司令呀!”
这时,同杜班长在爱民家里住过几个月的小八路小牛也回来了。这次他从总司令部警卫连调“抗大”学习,跟爱民更成了无话不讲的知心朋友,爱民仍然习惯地称他小牛哥哥。小牛见爱民家里饭没熟,就先把自己节约下的小米饭送给爱民吃。小牛衣裤破了,爱民拿回来让他娘给缝好。小牛是陕北人,特别喜欢哼民歌、扭秧歌,唱起歌来嗓门怪响亮,扭起秧歌来姿势挺优美。就为这,小牛的屁股后边常跟着一群学唱歌的孩子。
一天傍晚,月牙儿爬上了树梢。小鬼班里又传出了朱德将军之歌的歌声。
歌声悠扬动人,爱民和向堂、春梅等一伙孩子跟着哼:
老百姓,齐欢唱,
朱德将军上战场,带兵打胜仗。
救中国,杀豺狼,争取自由求解放。
要把日本鬼,赶出鸭绿江。
建立人民民主新中国,乐洋洋。
第二天正是个星期天,爱民听小牛哥哥说“抗大”学员都集中回校部驻地蟠龙镇开大会,就三口两口吃完早饭,邀约着小伙伴们,跟着学员队伍,欢蹦乱跳地向蟠龙镇走去。
艳阳高照,彩云朵朵,溪水映蓝天;行行绿柳,小鸟啼鸣,野花绽开笑脸……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看到了红旗招展的蟠龙镇。一进街口,嗬,真是红火啊!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的老百姓,男女老少,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街上不时地走过喊着“一、二、三、四”口令的一队队抗大学员。主席台上面用松柏树枝搭的彩排,横幅上写着“抗大学员形势讲座会”,台子正中挂着毛主席画像,两边台柱子上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发扬红军大学光荣传统”,下联是:“学习敌后军民斗争精神”。台子中央放着一张大方桌,上面盖着黄军毯。
大会开始,“抗大”副校长罗瑞卿同志向台下宣布:“学员同志们,欢迎朱总司令给我们做形势报告!”顿时,台下响起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和雷鸣般的掌声。
只见一位年过半百的八路军首长,健步走出。那魁伟的身躯,黑红慈祥的面庞,那身洗得发了白的灰粗布军装,使人感到格外亲切。那就是学员们天天盼、夜夜想的总司令啊!看,我们的朱总司令腰扎宽皮带,打着裹腿,脚穿布鞋,跟一个普通的八路军战士一模一样。
“看,快看,你们今天可见到朱总司令了吧!”小牛拍拍爱民的膀子,可爱民却像钉子钉在那里似的,顾不上和小牛答腔,目不转睛,嘴里低声自语道:“是朱总司令,是朱总司令,和咱抗日小学贴的画像一模一样……”朱总司令亲切地微笑着,脱下灰军帽,戴起老花镜,用洪钟般的声音讲道:“全体学员同志们,目前,从国内到国际的斗争形势,发展是飞快的,对我们是有利的……我们有党中央、毛主席的正确领导,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反对倒退,就必然能取得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
小牛侧身问爱民:“你们听清了没有?”“听清了!”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小牛再问:“总司令说的是啥内容呀?”
“团结起来打鬼子呗!”爱民自豪地说,“朱总司令还提到我们‘抗日儿童团’这个名儿呢!”
回到庄上,孩子们逢人便报喜似的说:“俺们见到朱总司令啦!”爱民回到家里,那股高兴劲儿,连肚子饿也忘记了,又比又画地给正在吃饭的爹娘、兄妹们讲了上午见到朱总司令的情景。爹娘满面笑容地说:“你这个刚刚扔掉放羊鞭的穷娃娃,能见到八路军的总司令,这可真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稀罕事儿呀!”
发誓为叔叔报仇
1941年,敌人的“年关大扫荡”开始以后,在党的领导下,抗日区公所发动白家庄的群众“坚壁清野”,把粮食藏起来,群众转移到村外。爱民的哥哥和民兵们一道,配合八路军反“扫荡”去了。爹把爱民娘和爱民送到桃家沟姥姥家,自己返回村子附近的山头上去,察看敌情。
这天夜里,爱民正要睡觉时,爱民爹气喘吁吁地跑来了。爱民一见爹那难过的神色,知道出了事,赶紧问:“爹,你从哪里来?出了什么事啦?”
爱民爹扭过身子,没有马上回答,停了老大一阵,才悲愤地说:“你叔叔……被鬼子杀害了……”
爱民一听,“哇”地一声哭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问:“我叔叔……是怎么死的?”
爱民爹说:“孩子,你可要记住日本鬼子欠下的一笔笔血债,往后为叔叔、为所有牺牲的烈士报仇!”
事情是这样的:腊月二十九,村公所所长银叔接到区里的情报,知道敌人要来包围村子,立刻指挥群众转移。爱民的叔叔李来管老汉不愿撤退,留下来埋藏东西。
第二天早饭后,来管老汉帮助乡亲们“坚壁”了一批东西,第二次返回村里拉一头病牛时,鬼子已经包围了村子。枪声中,他奔出牛棚,这时鬼子的刺刀已对准了他的胸膛:“八路军哪里去了?粮食藏在什么地方?不说死了死了的!”
“老子啥都不知道!”来管老汉咬紧嘴唇,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几个鬼子的刀枪“呼”地一下全逼上来,要下毒手了。来管老汉竖起眉毛,高声喊着:“日本帝国主义从中国滚出去!宁死不当亡国奴!”来管老汉就这样壮烈地牺牲了。他那坚强的声音,久久地回响在山岳平川……
爱民听叔叔牺牲得这样勇敢,便狠狠地抹下眼泪说:“爹,我要回村去,要为叔叔报仇!”
面对鬼子,沉着应对
夏天,鬼子的抢麦“扫荡”又开始了。
有一天,八路军的钟营长来到了白家庄,给爱民留下一封鸡毛信,要他闯过敌人的封锁线,给东沟的民兵队送去。
爱民把信藏在袜子里,赶上小毛驴,带了草帽镰刀,装着放驴割草的样子,朝东沟走去。他爬山岗,过小河,专拣荒草丛生的小路走,转眼进了敌人封锁的地带。来到一个三岔路口,他左顾右看,忽然发现前方的土坎上,有个鬼子正鬼头鬼脑地窥探他。怎么办?躲开吧,已经迟了,反会引起敌人的猜疑。在这危急关头,他迅速地抓起一把稀驴粪,涂在裤管上,然后大摇大摆地把驴赶进草甸子,弯腰割起草来,暗想:“要是被抓住了,就是牺牲性命,也要保住机密,”果然不一会儿,鬼子哨兵就扑过来了,抓住爱民的衣领吼着:“八格牙路,举起手来!”
爱民心里愤愤地想:“我偏不举手!你们这群杀害我叔叔,杀害中国老百姓的狗强盗,我和你们拼了!”可是又一想,自己是扮作放驴的小孩去完成重要任务的,便装得傻乎乎地站着。
接着又过来个日寇军官,还带着个汉奸翻译,横眉竖眼地咕哝道:“小小的八路探子,抓起来死了死了的!”
“不!不是!俺是放驴的。”爱民沉着应付。
一个鬼子把爱民的衣服搜了一遍,又“哗啦”一声推上子弹,擦着爱民的脑袋“砰”地开了一枪。爱民装着吓得倒在地上,心里准备着:“鬼子要是搜查出信来,我死拼也要夺回来,咽下肚里去!”
正在这时候,鬼子驻地忽然传来“嗒嗒嘀嘀”的集合号声。鬼子兵急忙上前踢了爱民一脚,说:“快快的滚蛋!再来这里放牲口,小心你的脑袋!”说罢,扭头走了。
爱民看着他们那野蛮的背影,暗暗骂着:“狗强盗,别神气,明天就会叫你尝尝我八路军的子弹。”他忍着疼痛爬起来,立刻赶上毛驴沿着小道走了。
第二天深夜,东沟联防民兵,根据爱民送来的信,配合八路军,把鬼子的临时据点收拾掉了。
挖伪军的心窝子
1943年春天,敌人被我八路军和民兵游击队打得焦头烂额,为了做垂死的挣扎,敌人调集大批兵力,向我武(乡)东根据地进攻。八路军和民兵游击队,为了大量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暂时转移了,白家庄被敌人占领了,并且修起了大炮楼。
复仇的机会来了,一天傍晚,五七叔拎着浆糊桶,悄悄地到爱民家来。
五七叔满是皱纹的脸微笑着对爱民娘说:“今天黑夜,我领孩子们回白家庄散传单,贴标语,进行政治攻势,挖伪军的心窝子!”
淡淡的月光下,儿童武装宣传队出发了。他们一会儿穿高粱地,一会儿绕谷子田,一会儿钻沟,一会儿爬岭,不多时便来到敌占区边沿。五七叔站在地堰上向白家庄村里望了一会儿,小声说:“快跟我来!”便猫着腰,钻进了玉米地,儿童团团员们跟着他,悄悄向炮楼接近。突然,炮楼上探照灯亮了,雪白的光柱照得庄稼叶子忽闪忽闪地发光。一个团员不敢动了,爱民拉了他一把,低声说:“伪军最怕咱黑夜袭击,不敢出炮楼,不要怕。”
他们来到炮楼前面的一个一人多高的土坎下,爱民和五七叔爬上土坎,见没有什么动静,便放下一根绳子,让孩子们抓住绳子爬上去。忽然,一个孩子的手松了一下,“咕咚”跌了下去。只听炮楼上枪栓“哗啦哗啦”地响,有个伪军喊:
“谁?干什么的?”
探照灯“刷”地扫过来了,照了半天,见没有什么动静,才掉转了方向。
就在敌人的探照灯转了方向的时候,五七叔迅速站起来,指挥他们先把一张张传单压在土块下,再把一条条标语贴在地墙上。
爱民拿着剩下的一卷标语,想把它贴在炮楼上边,可是敌哨兵端着刺刀,在炮楼前走来走去,没有机会下手,要是等到天亮就更不好办了,怎么办呢?他和五七叔悄悄商量一阵,就抱着标语,匍匐爬到北边,离炮楼七八米的塄坎下边等着;五七叔带着其他的孩子爬到炮楼南边去。
不一会儿,南面土坎下伸出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儿,炮楼前的敌哨兵一见南面人影晃动,急吼了几声,又“砰砰”打了两枪,接着机枪朝南面狂扫起来……
爱民趁机像一只机敏的小兔似的“哧溜”一下,蹦到炮楼前,身子紧贴在炮楼墙上,急忙把手里的传单撒开,然后又把十几张标语贴在墙上。
东方刚现出一丝亮光的时候,爱民和五七叔他们已经在炮楼外围的小路上会合了,回头看看,敌人还在朝着他们插下的草人儿瞎打枪呢。他们一个个露出胜利的微笑,奔向北山里去了。
这些宣传品,像钢针一样刺中了伪军们的心,又像灯一样照亮了伪军们的路。隔了两天,果然有三个伪军投奔了北山的抗日游击队。
给八路军带路
小麦就要开镰收割了,抗日根据地的人民对鬼子开展了围困战。为了不让敌人抢到粮食,北山里的民兵和许多老百姓到边沿地区,和鬼子展开了抢收小麦的争夺战。
这天晚上,爱民刚刚睡下,忽然窑洞外有人喊:“喂,老乡!老乡!”
爱民一听不是本地口音,赶忙跑到洞口,从气孔向外张望,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背大枪的人。
他再仔细地看那人的举止,听说话的口气很亲切,像个八路军战士。不过,爱民仍然做好准备,握紧自制的“手枪”,开了门走出窑洞来。
那人立刻弯着腰问他:“小鬼,洞里有民兵吗?找个同志给我们带路行吗?”
“民兵——”爱民思量着,拉长话音说,“都担任警戒去了。”
“啊!是……”那人伸手搔一下头皮,很为难的样子,可是又马上说:“那你快进洞吧!防止敌人发现!”说罢,扭头就走。
爱民见那人这样爱护老百姓,断定是自己人了。他立刻追上去问:“叔叔,我能帮你的忙吗?”
那人说:“我们奉命到韩家垴一带掩护麦收,要抄近道儿插过去,想找个民兵带路。”
爱民打断他的话,说:“叔叔,黑天半夜的,你到哪里去找人呀!民兵都走了,这地方就剩下老人、妇女和小孩,我给你们带路吧!”
“你?”那人听见爱民斩钉截铁的话语,惊异地打量着他。
爱民看出了他的疑虑,说:“这一带地形我都熟悉,保证找到近道儿!”
那人见爱民十分机灵、沉着,满像个大人的样子,就十分感激地说:“好!小鬼,那就麻烦你了!”
那人把爱民带到沟口树丛里,给首长汇报了情况。
爱民抬头一看首长:“哈,这不是营长钟叔叔吗?”
“你是——”钟营长一时想不起名字来。
“我叫李爱民,白家庄的。”
“嘿,小家伙长得真快!”钟营长拍拍爱民的肩膀说,“碰上你这个‘活地图’,我们不愁找不到近道儿了。”
队伍出发了,不一会儿,到了一个山脚下,一道山崖笔直地竖立在面前。
爱民抬手把汗珠儿一抹,手脚麻利地爬上去。他回想起小时候给财主“一庄王”放羊,在这山不知摔过多少跤!鬼子来了,跟大人们一齐反“扫荡”,也不知从这山上走过多少回!这回是给八路军带路,去消灭鬼子,别说是这点小事,再大的艰难危险也不怕!
爱民两手交替地攀援着荆藤小树,沿陡坡慢慢向上爬去,战士们在后头一个紧跟一个爬上了山梁。爱民指着对面的山头,说:“那里就是鬼子的炮楼!”随后,又向下望着说,“那不是韩家垴的人们在抢收麦子吗!”
钟营长忍不住亲切地拍拍他的肩头说:“真是个好孩子,将来准是个出色的侦察兵。好了,你现在胜利完成任务了,该回去啦!”
爱民想请求钟营长,让他留下当侦察兵,可是当时钟营长任务这么急,怎么好开口呢!他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队伍。
报告:蟠龙镇敌人来了
7月中旬的一天,红艳艳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早饭后,一群群的老乡欢欢喜喜地向东沟村拥来。今天八路军在这里召开庆祝抢收小麦胜利大会。
李爱民在太阳刚刚露脸的时候,就领着儿童团团员们,到村南山坡放哨。
火焰似的红缨枪一排排插在山坡上。爱民叫小庆上树放哨,他带别的伙伴去游动警戒。
小庆爬到树顶,用纸糊的望远镜向远处瞭望着,还大声嚷道:“你们快上来看呀,看得可远哩!哈,能看见延安的宝塔山,延安的大路,还有毛主席住的窑洞哩!”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听小庆说:“快,西边路上有黑点移动,又不见了!哎呀,那边山梁上也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
爱民“哧”地一声爬上了大树,顺着小庆指的方向望去,判断说:“民兵吗?……不对,是敌人,对,是蟠龙大据点的敌人扑来了!”他打着手势吩咐树下的儿童团团员们:“你们赶快上山梁推倒‘树哨’(就是用树做信号),点起烟火,告诉附近村里群众马上转移,我回去给钟叔叔报信!”
爱民恨不得长上翅膀,飞也似的朝开会地点跑去。他刚望见会场,就边跑边大声喊着:“快……快呀……蟠龙镇的敌人来了!”
这时,两百多鬼子由汉奸领路,果然窜来了,他们妄想偷偷地对开会的军民来个突然袭击。可是愚蠢的敌人不知道埋伏在山梁上的八路军正等着哩!钟营长手枪一挥,一排子弹射向敌人,敌人顿时像被烧着了的马蜂一样乱了阵。激战一小时,挥着大洋刀的鬼子军官被打落下马,剩下的残兵败将,也扔下一具具尸体,丢盔弃甲,夹着尾巴逃走了。
战斗结束后,钟营长夸奖爱民,又说他将来一定是一名出色的侦察兵。
为掩护乡亲走向枪口
1943年8月,我八路军迅速地发动了蟠(龙)武(乡)攻势,日寇狗急跳墙,对我抗日根据地的边沿地区,采取突袭、暗扑包围等恶毒办法,进行“报复扫荡”。抢粮和反抢粮的斗争白热化了。
转移东沟一带的白家庄群众响应上级号召,决心支援八路军,保卫革命根据地。又像抢收小麦一样,由民兵游击队掩护,乘黑夜回敌占区抢收庄稼。
10月5日这一天黄昏,民兵们又要出发去抢收粮食了。爱民缠着五七叔,一定要去。他举出三条理由:第一他是儿童团团长,第二可以侦察放哨,第三能背些粮食回来。五七叔经不住他磨,终于答应了。
夜,漆黑,偶尔有几颗星星,在滚动的云缝里闪亮一下,马上又不见了。50多个民兵和群众,摸回离白家庄敌炮楼不远的庄稼地里,抢收庄稼。秋风一阵阵吹过,谷子和玉米的叶子沙沙作响,把割庄稼的嚓嚓声全淹没了。
“无论如何也要争取时间,抢在黎明以前割完这块地!”武装主任手里割谷子,嘴里轻轻地催促着。
爱民边往布袋里装谷穗,边向武装主任请示说:“回去的时候我给大家探路,发现了情况就咳嗽三声,好吧?”
“你年纪小,还是让民兵带路吧!”主任轻轻地回答。
天蒙蒙亮,人们背的背,挑的挑,迅速往东沟撤回。大人们让爱民走在中间,以便发现敌人的时候保护他,可是他坚决不肯,背着一小袋谷穗,雄赳赳气昂昂地抢到最前头,和大家拉一段距离。他不断地向四周张望着,50多个乡亲的安全,都在自己肩上啊!他已经做好以防万一的思想准备,一旦发现敌人,就赶紧通知乡亲们转移,即使自己被抓住,也不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快走出敌占区了,忽然右面山头上“叭”地响了一枪。大伙儿加快了脚步,眼看到了东沟村边的玉洁沟口,前边出现了几个黑乎乎的影子。
“一定是敌人的哨兵!”爱民想罢,刚准备回头告诉后面的人,只听“哗啦”一声,有个鬼子喊:“干什么的?”“自己人。”爱民当机立断地回答。
“口令!”这可把爱民问住了。他立刻大声地“咳、咳、咳”,连咳三声,后面的人听见信号,都四下消失在庄稼地里,迅速转移了。
爱民距离敌人只有二十来步远,凭他多次闯过敌人封锁线的经验,完全可以钻进庄稼地里跑掉,但为了不暴露群众,他勇敢地迎着敌人走去,一伙鬼子马上抓住了他。
“小家伙,你是哪里人?”一个肥头大耳的鬼子军官盯着爱民,叫翻译盘问。
“白家庄的。”
“来这里干什么?”
“扛粮食。”爱民手指布袋从容地说。
鬼子军官一听说是白家庄人,就想从爱民口里得到一些情报,就命令翻译接着追问:“你们庄上的老百姓躲在什么地方?”
“都在太行山里呗!”爱民蔑视地瞧了下鬼子。
“你们村谁是共产.党?”
“我不知道!”爱民背过脸,生气地回答。
“告诉你,说了实话,放你回家见娘;不说实话,瞧——”那家伙举起手枪对准爱民的头。
“枪崩了我也不知道!”爱民愤怒地回答。
敌人气急败坏,把爱民吊在树上,毒打了一顿,可是得到的回答还是三个字:“不知道!”
敌人见爱民不是胆小鬼,就改用软办法引诱:“害怕的不要,小孩皇军大大的爱护,说了重重有赏。”鬼子军官给爱民松了绑,假意替他整整衣服。
“好孩子,说出来给你糖吃……”翻译官说罢,就假惺惺地拿出一把糖塞给爱民。
“我不稀罕你们的臭糖!”爱民抓着糖,摔到那家伙的脸上。
鬼子军官暴跳如雷:“大大地打!”满是铁钉的皮鞋,狠狠地踢着爱民……魔鬼们一边打一边威胁:“再不说,毙了你这小八路!”
“你们打吧,打死我也不说!”这时,爱民好像又听到杜班长那天临别前在路边的话,仿佛看到他那亲切的笑容和远去的身影。爱民还想起了阿红、来管叔。一定要像他们那样有骨气,宁死不屈。一定要对得起八路军亲人。尽管敌人有千条计,我有我的铁主意,要死就死一个人,决不暴露乡亲。
鬼子军官恼羞成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嗷嗷叫:“死了死了的!”
两个鬼子端着刺刀逼上爱民的胸膛。浑身血迹的爱民挺立在呼啸的狂风中,那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怒视着敌人。在敌人的刺刀面前,爱民像巨人般岿然不动。“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毛主席万岁!”爱民那清亮、激昂的口号声,久久震荡在太行山的上空。
当李爱民缠住敌人的时候,民兵和群众安全转移了。可是大伙左等右等,不见爱民的影子。武装主任立即带领民兵回来找爱民。可是,迟了一步,爱民已经壮烈牺牲了。民兵们怀着对敌人的深仇大恨,在山梁上布下“口袋”,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打得鬼子们昏头转向,丢下尸体,狼狈逃窜了。
武装主任紧紧抱住爱民,民兵们也都围拢来,一个个眼里都噙着热泪。大家仿佛看见,爱民并没有死,他正身背锋利的大砍刀,手握如火的红缨枪,屹立在太行山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放过一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