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菜单推到他面前。“你不是饿坏了吗?点菜吧。”
刚刚看了那么一幅“美景”,如果不是饿坏了,江河真不愿意现在就吃东西。于是,磨磨蹭蹭地点了几个菜,还特地交代服务员让厨房做慢点,之后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
像是熟人,他开门见山就问:“大老王,你在哪呢?来建安派出所这边接我一趟。”
那边说了什么,江河不耐烦地吼:“你才又犯事呢!老子这回做了冤大头了,少废话,我车还在交警大队,你过来接我,我就在旁边一家菜馆……”
卿清提醒:“顺香园。”
“就叫顺香园,你利索点过来吧。”
说完,挂了电话,将手机搁在腿上低头玩,偶尔用余光瞥一眼对面的人。
自己之前跟踪偷拍她两个月,但光想着完成楚哥交代的任务,没留心也没别的想法,只知道是个美女,没想到近看更好看,不过……江河玩着俄罗斯方块,小幅度地摇摇头,有点惋惜,就是打扮太糙了点,胸好像也没什么料。
卿清等得无聊,叫了声对面顾自玩手机的人。
“江河。”
“昂?”他抬了抬眉毛,眼睛慢了半拍才从手机上挪开,看着她,一脸纯洁懵懂,“怎么了?”
“你怎么认识楚西辞的?”
依照楚西辞的性格,是绝对交不上朋友的。她当初死乞白赖好几年,才借助地理优势单方面跟他混熟。眼前这个男生不过二十出头,头发染成咖啡色,穿着破洞牛仔裤,宽大T恤,生了一副容易骗到小女生的好皮囊,加上右边脖子下面纹的那只看不出品种的鸟,整个人透着一股坏坏的痞气,倒是更符合小女生口味了。
他们俩能认识,要么是楚西辞有恶趣味,要么是这其中有故事。
江河显然不太愿意跟她说这个故事,含混了两句。
“楚哥救过我的命,从那以后我就把他当老大了。”
卿清还想再说点什么,身后传来响动,一个跟江河年纪相仿的黄毛小混混推门进来,带着股难闻的烟味。他显然是冲着江河来的,径直走到桌前,有点担心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河:“六儿,没事吧?”
小六是江河混的外号,熟人都叫他六儿。
“没事,晦气了一把!”江河往地上啐了一口,说,“真够背的,你先把车钥匙给我用用。”
见江河没事,黄毛放松了下来,瞧见卿清,暧昧地笑着摸了摸下巴,问江河:“你女朋友?混哪里的?这片好像没见过啊?”
卿清是楚西辞的人,虽然暂时不能确定他们的关系,但江河觉得,万一是老大的女人,这话问的就伤他人品,破坏他和楚哥的关系了。
于是,江河瞪了眼:“大老王,别乱说。”
“哟,六儿还急了,既然不是你女朋友,这么漂亮,我就上了。”黄毛跟江河关系不错,平时对周围的女人也轻佻惯了,伸手就往卿清脸上摸,“美女,认识一下啊。”
江河“腾”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还来不及进一步的行动,只看见卿清扣住黄毛的手腕,猛力一扯,拽得他身形不稳,而她另一只手,速度极快呈一记手刀,横劈向他的肋骨。
黄毛一声惨叫,手腕却被她扣住动弹不得,只好连声求饶。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卿清眉眼一横,整个人气势凌厉了几分:“看出来是姐姐还敢动手动脚!你这样对女生是猥亵你知道吗?!”
江河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才想起眼前这位外表瘦弱的漂亮女人可不是绣花枕头,忙替兄弟求饶。
“卿清姐,大老王他就是嘴欠手贱,你大人有大量,别理他。”
卿清松开手,斜眼看着大老王:“钥匙放下,你走吧。”
大老王被个女人打,憋了窝囊气不好发作,把车钥匙从兜里一掏,拍在江河面前,转身就走。
江河知道他就这个性子,懒得多理,把桌上的钥匙收进口袋里,也不再低头玩手机了,小心翼翼赔着笑问:“卿清姐,楚哥怎么还没过来?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卿清喝了口水,硬邦邦地回答:“不知道,随你。”
江河看着她的脸色,把手机放回兜里:“不急不急,先吃饭先吃饭。”
尸体已经被移送到公安局的验尸房。在门口,楚西辞就闻到尸体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血腥混杂着恶臭。他走进去,宋柯正在清洗工具,她看见进来的楚西辞有点吃惊,停下手里的动作。
“楚教授?”
楚西辞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死者身上,他看着尸体,几乎舍不得移开目光。
那是具中年男人的尸体,一身衣服,或者说布条,已经肮脏破旧到难以分辨原来的颜色,加上被血污浸泡,更显得污手垢面,裸露在外的皮肤跟破旧的衣裳几乎是同一个颜色,头发上都可以看见窜来窜去的吸血跳蚤。这显然是个常年飘荡居无定所的流浪汉。凶手在这个男人身上完成了一场残忍的凶杀。
死者的肚子已经被完全打开,并不完整的内脏器官裸露在空气里。他被人取走了一个完整的肝脏和半个心脏。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总共有九处骨折,腿上大动脉被切开,整个背部的皮被剥走,里层的血肉和衣服黏在一起,那肮脏不堪的破布几乎成为他另一层皮。
楚西辞戴上手套,从死者身体里取出剩下的一半心脏,目光像看艺术品一样欣赏又挑剔:“手法不错,不过太过紧张兴奋,不够干净利落。”
宋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楚教授……”
楚西辞将半颗心脏放回死者体内,朝宋柯扯出抹微笑,有些遗憾地说:“收藏内脏,真不是什么高尚的爱好。”
宋柯勉强敷衍地回了个微笑,看着死者右手手腕处肿胀的经脉,刚要开口,弯身去检查死者鞋底的楚西辞淡淡说道:“他身上致命的伤口是被切开的动脉,右手腕处静脉肿胀,被注射了一些药物,用于降低血压减慢出血速度。”
宋柯说:“应该是亚宁定一类的药剂品,具体成分我还要再检验,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二十四小时之前。”
“死者身上没有反抗打斗的痕迹。”楚西辞仔细看了看尸体的左右手,从指甲缝里刮下些东西,收进一个小号透明密封袋里,“尸体身上没有别的针孔,凶手应该对他进行了吸入式麻醉,我觉得是氟烷。”
“我也和陈队提过,凶手应该是外科医生之类的,熟悉人体解剖,用药也很熟练。”
“单凭尸体上的这些痕迹,还不能判断凶手的职业,而且这些药,用点手段就能买到,难度不大。”
楚西辞说完,又从死者鞋底刮下些东西,以同样的方式收集起来。
“那是什么?”宋柯问。
楚西辞耸耸肩:“我要化验过成分才能清楚。”
“楚教授,你不能私自带走死者身上相关的证据。”宋柯挡在他身前,伸出手,“麻烦你交给我,我会检验。”
“好的。”
他大方配合,把口袋里的两个塑料袋交到伸过来的手里。
宋柯面部表情放松了些,说了声“谢谢”,将东西放进旁边的盘子。
“告辞。”楚西辞朝她微微颔首,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打掉她装手术器皿的银盘。“不好意思。”
他抱歉地就要低下身去捡。
“没关系,我来收拾就好。”
听宋柯这么一说,楚西辞立即罢手。
“那我就先走了。”
“嗯。”她点点头,感觉到男人迈步从她身旁掠过时带动的气流。
宋柯收拾好地上的东西重新放回原位,一转头,原来搁在盘子里的那两个透明的密封袋早就不见了踪影。
楚西辞来过局里一次,凭着记忆,熟门熟路地走进刑侦队办公室。里面的人各自忙碌着手上的任务,小五第一个看见他,有点兴奋地叫了声:“楚教授!”
陈队刚刚挂断电话,听见声音,抬头看他一眼,神色沉重地叹了口气。
“尸体你都看到了,我已经很多年没碰见这么残忍的凶手了。”
小五想起尸体的模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谁跟个流浪汉有这么大仇?”
楚西辞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凶手和死者并不认识,死者不过是他的试验品,一个流浪汉失踪,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会报案也查不清身份,凶手不过在借他练手而已。”
办公室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气氛渐渐凝固,被包围在众人视线中心的人却浑然不觉,继续说下去。
“虐杀死者的手法,一定程度上是凶手心理情况的反映。所以被剖开的尸体,就相当于凶手的大脑,它向我们展示凶手的神经中枢、灰质和白质的反应区域,在这具尸体上,凶手告诉我们他杀人前细致的准备、中途的恐惧和后来的兴奋疯狂。”
陈队微变了脸色,眉头紧皱,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凶手还会让我们看到,他的进步。”楚西辞双手放进口袋里,摸着微凉的密封袋,不着痕迹地抬了抬嘴角,“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陈队,”他抬眼看着他说,“如果有人报案人口失踪,请第一时间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