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做贼一样偷摸离开了聚光灯能照到的范围,打算直接去学校附近的停车场。代驾小哥给沈风发了短信说停在了这里,还很贴心地附上了一个位置。
晚上的天气不错,微风阵阵,摇曳的树影交错落在地面上,伴着两侧微弱的路灯光,两个人并排走在小道上,都没有说话,都不愿意打扰这段来之不易的宁静时光。
但这份宁静很快在他们即将要出校门的时候被一辆开着远光徐徐驶近的宾利打碎了。
沈风明显地感到身旁的少年浑身紧绷了起来,他侧头看向贺知山。
贺知山闭了闭眼睛,沉声道:“贺龙。”
沈风远远的看到一个女孩子雀跃着从他们旁边的一条小路中出来,径直奔向了那辆车,而车门也从善如流地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朝女孩的方向张开了双手。
“贺月溪?”沈风看了眼女孩,抬头向贺知山确认。
“嗯。”贺知山早就把头扭到了一边,似乎连看一眼那对父女都是对他眼睛的侮辱。
贺月溪早就注意到了沿小道出来的两人,一边扑进贺龙的怀抱,一边笑嘻嘻地指着正准备绕路的贺知山二人:“爸爸,今天哥哥也上台表演了,他好厉害的,所有人都在给他加油。”
夜里寂静,即使隔了段距离,贺月溪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贺龙顺着贺月溪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少年伫立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沉默地看向这边,身旁站着一个颇为眼熟的俊朗年轻人,奇怪的是年轻人穿的衣服好像被弄脏了,还破了好几道口子。
贺龙沉了目光,遥遥对贺知山道:“听到妹妹夸你了吗,怎么连句谢谢都不说?”
贺知山闻言看向贺月溪,眸中细碎光芒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晦暗不清。贺月溪也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但在触及到贺知山目光时,还是被他眼中的凉意冻得瑟缩了一下。
贺知山低下头,仿佛没听到贺龙的话一般,默不作声地走向角落里停放的重机。
沈风被拉得踉跄了一下,只好跟上贺知山的脚步。
“贺知山。”贺龙见少年无视自己,心中不快:“小时候我教你把大人的问话当做耳旁风了吗?”
贺知山聋了。
“你摆这样的脸给谁看?给我?给你妹妹?整天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有意思吗?!”
贺知山揉了揉耳朵,边走边从书包里翻找车钥匙。
“贺知山,再不认错,回家你就给我跪到天亮!”贺龙气急道。
“爸……”身旁贺月溪拉着他的手,轻声道,眼里却难掩快意。
贺知山走到了他的重机旁边,自始至终没往这边看一眼。贺龙气愤不已,心中也难掩失望。倏地,他想起了贺知山身旁年轻人的身份,是安排给贺知山进行心理干预的医生。
贺龙捏了捏眉心,放开贺月溪的手,叫她先去车上,转身大踏步走上前,拦住了沈风。
“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我儿子的心理医生吧?”
沈风打量着眼前疲惫的中年男人,迅速切换成他面对外人的一套,笑着道:“是的,您好,我记得您。”
“贺知山的病在咨询室里治疗的这段时间,有好转的情况吗?”贺龙皱眉道,“他越来越叛逆了,不听话,不尊重人,我不知道是谁教给他的。”
“他小时候性格就这样,淡淡的,但起码还像个贺家的孩子,但现在,完全没有一点礼数,平常打架骂人都是轻的,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更过分。”
“您说,他是不是,这里……”贺龙摊着手说到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贺先生。”沈风越听,心中不适感越重,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贺龙,“我给贺知山做过最专业的测试,他的脑体部分和智商没有任何问题。”
“贺知山是一个很成熟,也很勇敢的孩子,平时不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努力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今天时间晚了,我改天去您家里,当面和您谈。”沈风看着面前贺龙皱着眉,一脸不信任的样子,知道自己多说也没用,于是礼貌颔首,转身向贺知山的方向走去。
贺知山背对着他们,已经戴好了头盔,静静地握着车把,抬起头注视着前方。
沈风注视着他的背影,无端就透露出一股寂寞来。
沈风脚步一顿,闭了闭眼睛,转身对贺龙道:“贺先生,有问题的不是他。”
这话一出,贺龙愣住了,片刻后阴着脸摆了摆手,转身回了车上。不一会儿,宾利就打着远光灯远去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做过最专业的测评?”贺知山挑眉,清俊的脸上满是玩味。
原来看着老实巴交的医生也会说谎?
“没做过,但我觉得你脑子和智商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是在夸人还是损人?贺知山板起脸,不客气的把头盔丢给沈风。
沈风爬上后座,戴好贺知山递给他的头盔,怕坐不稳,又轻轻环住了前面少年的腰。
贺知山在被触碰到时,有一瞬间不自觉的僵硬,但他很快就放松了身体,沉默地打着火,重机嗡鸣一声,向前滑去。
隔着头盔,沈风没看到贺知山紧紧抿着的嘴,和有点发干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