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近就要脸贴脸了!
虽然是一见钟情的对象,也不能这么随便吧?
沈浮光耳朵红了脸也红了,正庆幸着四周黑暗应该不至于被看到,抬眼便迎上了对方平静如水的目光,他顿了顿,一阵微妙的不爽突然窜了上来。
双膝跪在地上,他手撑着地面,像一只小动物一样,小心而警惕地朝靠墙的男人不断靠近。
像是试探一般的,到了能清晰听见彼此呼吸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可那双眼睛依旧无波无澜,甚至还重复了一遍:“再过来一点。”
沈浮光有点生气了,便干脆猛地凑近,直到能看见对方瞳孔里小小的自己,直到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这样够了吗?”
他几乎是用气声在说,一双眼里还含着挑衅。
而男人似乎毫无察觉,他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握住了沈浮光的胳膊肘,随即他闭上眼,低下头来,在沈浮光以为他要亲吻自己的惊恐中,轻轻贴住了他的额头。
与那石头相似的白光在刹那间从他们相抵的额头间升起,沈浮光恍惚了一下,很快被拽入那片莹润的光芒里。
·
他坠入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额头分明还残留着人体的温度,可四周却是空无一人。
茫然沉浮了许久,第一声海浪涌动传入耳里时,眼前的雾气终于渐渐散去了,四肢也仿佛有了感觉。
他趴在满是砂砾的柔软地面,被水波推动着,四肢冰凉,连眼皮都睁不开。
正迷惑着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阵踩着砂砾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没等他自己想办法打起精神,他发现自己的眼皮已经抬了起来,模糊映入了一片停驻在面前的白色衣角。
“这里有个人?”
一个温润的嗓音轻轻说道。
接着一只手探到他的额头上,又渐渐摸索到他的颈边,似在探听他微弱的脉搏。
“还活着。”那个声音稍稍松了口气,随后他便被笨拙地背了起来,缓缓走向了某处。
疲惫抬起的眼皮缓慢而艰难地眨动一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际的水晶般透澈的蓝色,以及一座仙宫般的岛屿。
浮玉岛。
去过这里好几次的沈浮光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是那个男人的记忆,因为他从未以这种方式来过浮玉岛,也从未在这里的海边晕倒过。
所以,他是要以这种方式让我知道,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浮光渐渐明白过来,便也打起了精神,开始全神贯注的感受。
可世界并没有因为他打起精神而变得清晰,四周始终跟做梦似的有点虚幻,甚至包括身体的感觉。
他只知道自己被背着走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在一座小屋停了下来,虽然他还很有精神,但因为记忆只会随着主人走,他很快又无可奈何的陷入了黑暗里。
等到再次清醒过来时,他终于隐约看见了背他回来的人的样子。
那似乎是一个盲人,他眼前蒙着白纱,却行动自如,五官和气质都温润到了极点,让人一看就心生向往。
“你醒了?”
那个人似乎对声音很敏感,很快就循着他变化的呼吸“望”了过来,跟着慢慢走到床边:“感觉怎么样?能坐起来吗?”
“我没发现你身上有伤口,应该只是掉件海里后力竭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沈浮光很想问你是谁,可身体的主人显然并没有这种好奇心,始终沉默不语,盲眼男人也并不介意,微笑道:“不想说话是吗?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男人俯下身来,似要给捡来的少年盖被子。
随着那张脸逐渐接近,世界又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将那原本清晰起来的五官,重新变得模糊而遥远起来。
空间扭曲,不知何处传来刺耳嘈杂的声音,等到沈浮光从那阵声音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他”坐了起来。
坐在小屋的桌子旁,对面依旧是那个蒙眼的男人,他正在教他怎么使用筷子。
感受着少年笨拙学习的动作,沈浮光有点无言。
居然连怎么使筷子都不知道,是不是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一点?也不知道在这之前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想是这么想,被困在这具身体里的沈浮光依旧只能跟随着身体的主人,做出很多笨拙到滑稽的动作。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了,蒙眼男却始终耐心极了,一点嫌弃或者嘲笑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就这么极慢极慢的吃完了一餐饭,蒙眼男收拾了一片狼藉的桌子,很快又坐了回来。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他“看”着对面的人,微笑道,“你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在浮玉岛上岸?你是怎么突破结界游进来的?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终于要知道他的名字了吗?
沈浮光突然有点激动,竖起耳朵准备好了,可没想到等了半天,身体的主人依旧一言不发,跟个锯嘴葫芦一样。
沈浮光十分失望,蒙眼男也难得露出了沮丧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又打起精神来:“你是不记得了吗?不记得也没关系,你以后可以叫我师兄,我就直接叫你师弟好了,等你想起名字了再告诉我。”
当年的浮玉岛收徒居然这么草率吗?连师父都不用知会,就可以自己擅自做主收师弟了?
沈浮光一阵困惑,场景却已经再次被白雾淹没。
下一次云消雾散,是在一处不知名的小山坡。
他不知道在干嘛,拎着一把剑,面前是好几个高高大大穿着浮玉岛制服的修士。
“你就是大师兄捡回来的哑巴?哈哈。”为首之人扛着一把剑,冲他笑得不屑极了,“听说大师兄说你根骨上佳,想把你推荐给宫主做关门弟子?哈~一个哑巴,也想做宫主的关门弟子?”
后面有一人冷笑附和:“说到底大师兄本人也是个瞎子,想把这个哑巴推荐给宫主说不定就是因为残疾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呢,他都废了这么久了,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天之骄子不成?”
沈浮光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握紧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心情正在逐渐变得糟糕,甚至是戾气丛生。
正当他要举起剑的时候,附近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师弟,你在哪?怎么突然不见了?”
“沈浮光”动作一顿,最后深深的看了面前这几个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