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自家孙女坚定的眼神，姜老将军眸色微动，最终垂下头什么也没有再说。

　　姜合乐陪着姜老将军在院子里站了会，感受到风中寒意方才开口：“尚未开春，外头寒凉，宁儿送祖父回房吧。”

　　“好。”想到自己孙女身子不能轻易受冻，姜老将军也并不拒绝。

　　姜合乐推着姜老将军回了屋子，方才转身回到长宁苑。

　　刚跨入院门，就瞧见陈如毅立在门口，她快步上前：“乳兄怎么来了，可是宗族之人又生了事端？”

　　“那倒没有，大小姐不必太过担忧。”

　　听见没事，姜合乐松了口气，笑着将人请进屋内。

　　雪莲替她脱下大氅，端来手炉又倒了热茶，才退到姜合乐身后静静站立。

　　“出了何事？”姜合乐抬眸看向陈如毅，双眸十分平静，却让人觉得莫名心安。

　　陈如毅只看了一眼，便老实低下头，将自己查探到的事如实告知：“宗族之人应是想要在几位少将军与公子下葬之日生事，只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我还没有查出。”

　　“无妨，仔细盯着就是。”察觉到陈如毅语气中的忐忑，姜合乐笑着安抚道。

　　再有几日便是父兄下葬，她倒是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原本按着祖父与父兄的品阶功绩，停灵四十九日也是使得的，只是日日有百姓前来，祖父不想太过招摇，这才改成了七日。

　　早些结束也好，等到安葬了父兄，她才能全心全意解决旁的事情。

　　前世，父兄下葬之日便是秦王动手之时，也不知今生会不会有所不同，若是与宗族作乱之人对上，怕是多少会有些影响。

　　思及此，姜合乐眼底浮现出些许担忧。

　　陈如毅应下，本想看看姜合乐可还有别的吩咐，却见姜合乐出了神，半晌未有动静，无奈之下，他只好轻声提醒：“不知大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

　　“这几日辛苦乳兄了。”姜合乐回过神，摇了摇头，而后笑着道。

　　说完，她给雪莲递了个眼神，雪莲立马会意，上前将陈如毅送了出去。

　　她回到屋内，见姜合乐又捧起了兵书，不由得皱起眉头：“大小姐与将军说了许久的话，回来又见了陈公子，想必累了，可要小憩一会？”

　　“不妨事。”姜合乐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笑着摇了摇头。

　　闻言，雪莲的眉头皱得更紧，她走到姜合乐身侧替她捏着肩，同时小声劝道：“虽说大小姐如今身子有所好转，可到底不可太过费神，且这兵书您已经看了几遍，便是晚些再看也不要紧。”

　　“兵书上的内容须得融会贯通，自是要多看看。”姜合乐将兵书翻了一页，头也没抬地说道。

　　兵书之上密密麻麻皆是批注，可见看书之人用心。

　　佛堂。

　　青云郡主念完佛抬头没看见姜老将军，平静的眉眼闪过些许担忧，李嬷嬷入内见青云郡主打量着四周似是在找寻什么，当即道：“方才大小姐来过，推了将军出去说话。”

　　听到这话，青云郡主眼底的担忧方才收敛起来：“宴清如今在何处？”

　　“将军已经回了屋。”李嬷嬷低头回话，因着她也不知道姜合乐与姜老将军说了什么，故而并未多言。

　　青云郡主淡淡地点了点头，起身朝屋子走去。

　　一入内，她就看见姜老将军盯着屋子里一副百寿图出神，那百寿图乃是她六十大寿之时姜筠山所赠，因着寓意极好，她便挂在了房内。

　　瞧着姜老将军眸子里暗含的泪水，她便知道必然是想起了孩子们。

　　“今日宁儿同你说了什么？”青云郡主走到姜老将军身侧坐下，紧握着姜老将军的手轻声询问。

　　姜老将军这才回过头看向青云郡主，敛去眼底悲伤：“宁儿说了日后打算，说是想让我带着你们回琅琊。”

　　他虽极力掩饰了语气，可青云郡主知道事情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他既不愿意说，青云郡主也没有过问：“不管去哪，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好的。”

　　闻言，姜老将军勉强勾了下嘴角，他垂下头，想到姜合乐所言，再度红了眼眶。

　　他按下哽咽，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添了些沙哑：“我知道，宗族之人不好对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青云郡主静静陪着姜老将军，亦是红了眼眶。

　　转眼，便到了姜家儿郎下葬之日。

　　许是老天都感受到了姜家滔天的悲愤，原本晴好了的天气，突然大雪纷降。

　　大雪覆盖了整个都城，目之所及皆是雪白一片，将军府内，白雪更是仿佛与灵堂融为一体，在夜色下闪着光亮。

　　大渝的规矩，下葬之时须得赶在太阳初升之时。

　　夜色未退，将军府内已有动静，府中诸人忙忙碌碌却不见丝毫纷乱。

　　姜家众人已经在前院齐聚。

　　平阳长公主由徐嬷嬷扶着走到前院之时，几位夫人与小姐都已经在等着了。

　　她看了眼脸色依旧苍白的三夫人云氏，红着眼眶道：“雪天路滑，三弟妹身子还未痊愈，便留在府上吧。”

　　三夫人云氏垂眸敛住泪意，咬牙道：“我的身子已经不碍事了，今日是夫君和孩子们出殡，我要送他们最后一程。”

　　瞧着她眼神坚定的模样，平阳长公主叹息一声，还未开口，青云郡主已经推着姜老将军走了进来。

　　众人齐齐朝着二人行礼，平阳长公主瞧着已经盖着毯子的姜老将军，沉声问：“将军也去？”

　　姜老将军点了点头，并未说话，青云郡主看了看眼底悲痛难掩的儿媳与孙女们，开口道：“孩子们的最后一程，我与宴清总要送送。”

　　“好，咱们一家人一同送他们。”平阳长公主眼底也有泪光闪烁，面上却还是稳重模样，“管家，开府门。”

　　“开府门——”何管家朗声道。

　　静候着的小厮手脚麻利地打开府门，门外早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有百姓，也有勋贵世家的子弟，他们提灯立在风雪之中，因着不知道将军府何时出殡，不少人一早就来了，如今身上已被落下的雪花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