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源站在几位武将的最前头，身上披着孝服，身姿俊朗。

　　见到姜老将军出来，几人迈步走来，单膝跪地行礼：“末将等见过护国大将军，末将愿随将军一同送姜家英灵。”

　　看到前来的同袍，姜老将军红了眼眶，哽咽着摆手让几人起身。

　　三夫人云氏更是忍不住痛哭出声，姜瑜锦没带长鞭，双手搀扶着三夫人云氏，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就连平阳长公主也忍不住落泪。

　　门前等候多时的百姓也跟着跪地痛哭，高喊着姜家为国捐躯的儿郎们。

　　何管家站在前头，亦是红着眼眶，高呼：“跪——”

　　刚刚起身的武将们再度跪下，姜家众人也跟着跪地。

　　“一拜——”

　　姜合乐红着眼眶跪地叩首，心里暗自发誓定要护好祖父和姜家女眷。

　　“二拜——”

　　她再度叩首，起誓要为姜家儿郎报仇，绝不放过任何一个。

　　“三拜——”

　　她神色郑重看了眼姜老将军的方向，绝不辜负对祖父的承诺，不违背姜家祖训。

　　那日所言虽有说服姜老将军之意，却也是姜合乐最真实的想法，她想要替姜家死去的儿郎报仇，但也绝不会为了报仇罔顾百姓。

　　何管家擦了擦眼泪，开始诵读祭文。

　　褚阳华披着大氅在远处，双眸平静地看着人群之中的姜合乐。

　　大渝皇帝如今应当还未明白他让禹王斩杀的不仅是姜老将军的子嗣，还有大渝雄霸各国的倚仗。

　　姜家没了，大渝也就不足为据了。

　　列国征战，大渝几次全身而退，实力强劲靠的都是姜家。

　　以姜合乐的性子，若不是姜老将军归来，只怕早已经容不下大渝皇帝。

　　可大渝皇帝如今不动姜老将军不过是因为还需要姜家，等到不需要了，必然再度欲处之而后快，而姜合乐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将军府门外哭声一片，褚阳华还是精准捕捉到了姜合乐的声音，她的哭声悲痛，不似人前说话般有力，更不似面对他的咄咄逼人。

　　平阳长公主看着哭泣的百姓，以及前来送姜家儿郎的武将，不由得想起先帝过世。先帝过世之时百姓与百官也都哭了，只是哭泣中绝没有如今的真情实感。

　　她垂眸敛住通红的眼眶，心绪十分复杂。

　　百姓对姜家的拥护绝非皇室可比。

　　她又想起女儿平日里嘴边念叨着的家训，瞬间泪水决堤。

　　祭文被投入火中，火苗摇曳，平阳长公主站起身，正想让人摔盆，姜老太爷等人匆匆赶到：“且慢！”

　　“老太爷前来所为何事？”念及姜老将军，平阳长公主的语气还算平和。

　　“今日是筠山等人出殡，我等宗族之人自是要前来相送的。”姜老太爷觑了眼平阳长公主的神色，见她还算平和，当即将姜合流拉倒面前，“这是要摔盆了吧，合流快，不要耽误了时辰。”

　　姜合乐已经起身，立在平阳长公主身后冷眼看着姜老太爷等人，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冷哼一声，还未开口，平阳长公主便已经回绝：“不必，将军府儿郎出殡，火盆自有将军府子嗣来摔。”

　　姜老太爷面色一僵，却还是开口道：“姜家儿郎尽数战死沙场，宴清又……哪还有人，将军府与琅琊姜家同宗同源，合流又是族长嫡子，这火盆由他来摔也无妨。”

　　“便是儿郎皆已战死，姜家的女儿还在，本宫亦在，断没有麻烦宗族的到底。”平阳长公主眸色冷了几分，语气分毫不让。

　　姜老太爷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儿家摔盆的，长公主莫不是还在气恼前几日之事？”

　　姜二爷站在他身旁，帮着说话：“是啊，这火盆还是要男儿摔的好，合流年少不知事，如今已然知错，长公主便原谅他这一回吧。”

　　“就是，长公主合流已经知错了，您就原谅我吧。”姜合流也跟着站了出来，跪倒在平阳长公主的面前，脸上神情带着不甘。

　　瞧着她眼底的不甘，姜合乐眸色更冷了几分，姜瑜锦瞥见姜合乐的眼神，当即站上前来：“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我父兄的火盆自有我姜家女儿来摔。”

　　“这不成体统。”姜老太爷还想再说。

　　平阳长公主一个冰冷眼神看过来，他立马噤了声，平阳长公主冷着脸道：“成不成体统都是将军府之事，还请老太爷与诸位莫要插手。你们若是想要送姜家儿郎一程，将军府欢迎，若是不想，还请让开，莫要误了姜家儿郎下葬的时辰。”

　　“这……”姜老太爷咬牙。

　　一旁的百姓看着如此情状，也有些按捺不住，议论道：“他们究竟是来帮忙的还是另有所图？没听见平阳长公主已经说了不用。”

　　“女儿摔盆怎么了，姜家大小姐不仅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更随着护国大将军上阵杀过敌，是真正的巾帼英雄，不必男儿差。”

　　“我看他们八成是还惦记着让姜合流过继之事，将军府大丧期间还有心思调戏婢女的玩意也配继承将军府？”

　　人群中的议论声传到姜老太爷等人耳中，姜老太爷脸色难看，咬牙退到一旁。

　　姜合流却是按捺不住怒意，抬头看向围观百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等我继承了将军府就把你们统统杀了！”

　　“好大的口气！就你还想继承将军府？便是当今圣上也没有动辄打杀百姓的道理。你可知护国大将军代表的是什么？是护国护民，你是能文治天下还是武边疆？”姜合乐看不过去冷声斥责。

　　姜瑜锦与她配合默契地一脚将人踢开，姜合流满脸不忿地抬头，触及姜合乐冰冷的神色，终究把接下来的话吞了下去。

　　想到出门前姜老太爷千叮咛万嘱咐今日不能动怒，定要好生求得姜老将军原谅，姜合流面上带了些许悔意，想要同姜老将军道歉。

　　他刚一转头，平阳长公主冰冷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各位既然不是前来送我姜家儿郎的，便先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