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姜老太爷瞪了姜合流一眼，若不是在人前只怕就是一巴掌呼过去了，他压了压怒火，转头看向平阳长公主。

　　平阳长公主面色冷漠依旧，绕过几人让人端来了盆。

　　姜老太爷等人脸色涨红，百姓议论之声更甚，他们终究是觉得没脸退出了人群。

　　见几人离去，平阳长公主方才缓和了脸色看向姜老将军：“父亲，宁儿与儿媳提了几次她来摔盆之事，儿媳自作主张应了，还请父亲勿怪。”

　　“祖父，我知道，不让女子摔盆是因女子终要嫁入别家，冠以夫姓。今日姜合乐在父兄灵前发誓，姜合乐愿永不嫁人，生生世世守护姜家，还请祖父准允孙女摔盆。”

　　“我与大姐一同摔盆，姜瑜琳亦愿此生不嫁。”姜瑜琳瞧着大姐眼眶通红却目光坚定的模样走上前，随着她一同跪在姜老将军面前。

　　姜老将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孙女，以及二人身后正要上前的姜瑜锦，微微点头：“你们姐妹一块摔吧，瑜悦，你也来。都是姜家的女儿，便是嫁了人也是姜家的。”

　　闻言，姜瑜悦红了眼眶，立在姜合乐身后，几人一同摔了盆。

　　门外，张林源等人已经顶替了姜家护卫抬棺的活，棺木旁站着的皆是有品阶的将领。

　　“起棺——”

　　何管家高呼了一声，武将跟着高呼，将军府门前一时间都是武将洪亮的声音。

　　青云郡主推着姜老将军的轮椅往前走，身后除了抬棺的武将，还跟着其余世家，与前来相送姜家儿郎的百姓们。

　　三夫人云氏哭得险些跌倒，被伺候的嬷嬷和姜瑜锦扶着往前。

　　二夫人林氏紧握着姜瑜悦的手亦是泪如雨下。

　　便是姜老将军也未曾想到姜家儿郎的葬礼会是如此场面。

　　漫天大雪之中纸钱纷飞，天色未亮让人眼前发黑，却有哭声引路。

　　姜家儿郎守疆卫土从未求过回报，可如今看到百姓这样，想来儿郎们也能知晓自己未枉活一世。

　　姜合乐站在平阳长公主身后顶住了徐嬷嬷与卢嬷嬷一声：“府上之事还有劳嬷嬷费心。”

　　见二人齐齐行礼称是，她便也跟着平阳长公主往下走。

　　迈步跨过台阶之时，姜合乐抬头便看见了褚阳华，她微微一愣，旋即颔首向他道谢。

　　他一袭黑衣立在大雪之中，身旁只跟着一名护卫，想来应是不想让人知晓行踪。

　　褚阳华也朝她点了点头，而后退于人后，隐藏着踪迹。

　　看着跪在长街两旁的百姓，以及世家，他亦是颇受震撼。

　　姜家如此待遇，便是君王出殡也及不上……

　　浩荡的队伍从玄宇门出，玄宇门守卫站在城墙之上，远远地便看到了提灯的百姓与他们手中的灯笼。

　　他们自是知晓今日姜家儿郎下葬，听到百姓哭喊之声，心中不免被触动，皆是红了眼眶。

　　守卫将领手握佩剑带着城门守卫走下城墙，就连在营地休息的士兵听到动静也都走了出来。

　　瞧见棺材走近，不等将领吩咐，守卫们已然自发跪地：“恭送姜家英灵，诸位将军、公子一路走好！”

　　百十命士兵语气一致，洪亮的声音里带着杀伐之气。

　　姜家众人踩在雪中向前，天明时分终于到了。

　　武将们动作麻利的将棺材放好，伴着晨曦第一缕阳光埋土。

　　叩拜之时，百姓哭声更甚。

　　姜合乐立在父亲吩咐前，哽咽地看着面前十几座新坟。

　　往后时间在没有姜家少年英才的少将军，也没有文韬武略的姜家儿郎了。

　　白烛燃尽之后，姜家众人正要往回走，姜合乐瞥见祖母眼底略有疲色，走到姜老将军轮椅前，让李嬷嬷扶着青云郡主，正要推过姜老将军的轮椅往前。

　　“姜家姐姐，我替你推着姜老将军吧。”敖宏志的声音响起。

　　姜合乐抬头，就看见红着眼眶的敖宏志与一种纨绔正恭敬地朝着姜老将军行礼，行完礼，敖宏志开口道：“将军，晚辈敖宏志钦仰将军已久，不知将军可愿给晚辈这个机会？”

　　姜老将军虽常年镇守边疆，但对敖宏志还是有所了解的，只因他与六郎姜合顺关系颇好。

　　姜合顺十岁随他上战场，战场之上杀伐果断，天分难得，战场外却与普通世家公子并无不同，甚至更为顽劣，偷鸡摸狗之事若非因着姜家家法，只怕也不会比敖宏志等人做得少。

　　故而他与敖宏志等人关系也很是不错。

　　敖宏志这般大一来是没少听姜合顺抱怨祖父威严，好奇想来看看。

　　二来便是与姜合顺交好，如今姜合顺不在了，帮着他照顾一下家里人也是应该。

　　姜家其他人是女眷他不便亲近，也只有姜老将军能够亲近了。

　　姜老将军点了点头，敖宏志当即上前接过姜合乐的位置，推着姜老将军往前，一路上细心地询问姜老将军速度可还何时，路途是否平坦。

　　欧阳筠跟在他身边，笑着道：“没想到敖公子还有照顾老人的天分，便是右相大人怕是也没见过你这般孝子贤孙的模样吧？”

　　话语中打趣的意味明显，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丧事的沉痛减轻了不少。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右相老沉稳重，心中对儿孙的渴望也是饱读诗书，才华满腹，可敖宏志一看书就犯困，注定与他期望相差甚远。

　　右相每每看到敖宏志便板着脸教训，敖宏志在他面前也是乖巧得大气都不敢出。

　　瞧着敖宏志的模样，姜合乐多少猜到了他的意思，心中有些感动。

　　先前她也从姜合顺口中听到过敖宏志此人，说他平日虽顽劣，但本性极好，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言语间已经回到将军府，将军府平静如常，徐嬷嬷和卢嬷嬷立在门口等着，神色平静，姜合乐便知道秦王并没有同前世一般选在今日动手。

　　只是究竟是顾及着祖父归来不再动手，还是想要换个日子不得而知。

　　以姜合乐对他的了解，多半是后者，也不知道秦王今生打算何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