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佛门圣地
珑珑将古错送了一程又一程,仍是不愿回头。
古错虽也是柔肠依依,但他心知终有一别,只好硬起心肠道:“珑……珑儿,你请回吧。不用多少时间,我们又将重逢的,到那时,扫尽乱舞群魔,又何愁不能长相依呢?”
珑珑见古错唤自己为“珑儿”,心中一喜,又是一悲,万般柔情,化作点点泪水倾洒而出,让古错又爱又怜。
见他俩如此缠绵难舍,石敏忙将头转去,望着远处群山,群山默默,人也默默。
珑珑轻轻地将粉颈上所佩之玉摘了下来,郑重地交给古错,柔声道:“我娘说此玉能避邪的,我带在身上已十七年了,你此去雁荡,自是危机重重,你将此玉带上,有它保护,加上我的日夜祈祷,你会平安而归的。”说罢,亲手替古错戴上。
古错一咬牙,转身就走,石敏回过身来,看着珑珑,点了点头,也转身而去。
珑珑伫立那儿,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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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错深知自己与石敏都是为天绝心头之恨,若走旱路,一路不知会有多少人追杀,恐怕未至雁荡山,人已累个半死,甚至丢了小命,于是便决定走水路。
古错与石敏一向未曾见过海,所以在海中航行之日,倒不觉无聊,看着风和日丽,海面平展如缎之景,两人都有心阔神怡之感,二人都经历了许多的生死坎坷,终日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奔走,日夜提心吊胆地度日,如今忽然可以全身心放下来去看那帆影点点,听那渔歌阵阵,不免有恍然隔世之感。
大海中的阳光和风,渐渐带走了石敏心中的悲伤与哀愁,她那紧锁的眉头平展了,如霜般寒意逼人的俏脸笑容渐多,古错看在眼里,暗自也为她高兴。
这艘船很大,双桅杆,能容四百多人,但人并未满,只有六七成人,船上的人很杂,三教九流,南来北往的都有,这些人见多识广,在船上没事便天南地北地胡吹一气,说些奇闻怪事,倒也有趣得很。
船沿途一路停停靠靠,不时有人上下船,过了二日,船已近浙东南海滨,客船上的雁荡山一带的人也逐渐多了,外人难免就问些与雁荡山有关之事,那些人见问起雁荡,都不由兴致勃勃起来,于是古错与石敏就听了一路的美丽传说。
相传,这雁荡山的开山祖师竟是佛祖尊前的第五罗汉诺讵那呢!
自唐僧受了九九八十一难,去西天取得真经返回东土大唐后,西天佛地整个震动了。
一日,佛祖与众罗汉说道:“大唐有此等高僧,献身我佛,乃我佛之大喜也。”众罗汉齐道:“献身我佛,我佛大喜!!”
佛祖又道:“大唐乃卧龙伏虎之宝地。然而光耀我佛精神,主在我佛本身……”佛祖慧眼一扫,众罗汉都默然不语。
少顷,第五尊罗汉诺讵那闪身而出,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弟子愿摩顶放踵,不计肝脑涂地,以光耀我佛!”
一言即出,举座皆惊,众罗汉面面相觑。想不到这貌不怕人,个子小小的罗汉,有此等惊人之举。
佛祖点头赞许,问道:“你带什么宝贝?”
诺讵那道:“一只瓦钵足矣。”
佛祖惊异道:“为何不要金钵,只要瓦钵?”
诺讵那道:“金钵乃金子所制,神仙皇帝喜之,妖魔鬼怪爱之,凡夫俗子求之,岂容我独自捧之?必召祸惹殃也。”
佛祖道:“瓦钵易碎,西域至东海何止千万里,你可能保它完整?”
诺讵那道:“有心则全,无心则碎,有心天涯咫尺,无心咫尺天涯。”
古错听到那说故事之人说到这儿,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好个‘有心则全,无心则碎’,真是一语道破天机。”
那人又把故事接着往下说……
佛祖一听连连点头赞许,又问道:“你还携何物防身?你若要如意金箍捧,我可去龙宫借来。”
诺讵那摇头道:“弟子只要一根竹杖足矣,金箍棒乃龙宫之珍宝,藏于密室,传之千秋万代,借于我佛,龙王脸上笑眯眯,心头烧乎乎。而那小小竹杖,取之山间,行可为杖,韵可当笛,逢蛇逐蛇,遇蚊赶蚊,不亦善乎?”
故事说到这儿,就有人插嘴了,听口音应是齐鲁人氏,说话瓮声瓮气,道:“日他娘了,俺就不信有那个诺什么那的和尚,怪牛的,不要那如什么棒的。俺听俺娘说那个如什么棒的能大能小,能轻能重,不也一样赶蛇赶蚊子?”
众人听得正在兴头,被他打断,都很气恼,拿眼瞪他,心道:“真是个鲁蛮人,连罗汉也不知说,说成了什么和尚。”那人受得如此一瞪,倒也不再言语了,说故事的人这才接着开始……
因此,诺讵那拜别佛祖与众罗汉,一人一钵一杖,向大唐中土走去。
茫茫世界,芸芸众生,一杖一钵,磕头化缘。不想问何处来,不求人知何处去,不计行程多坎坷,不明岁月为何物!
无喜、无怒;无悲、无愁;无笑、无哭;无畏、无昏;无阴晴、无行停、无生死……
一日,他乘上一片贝叶,踏着东海滔滔碧波,来到一座白云袅袅的仙山。但见大雁行行,嘎嘎作声,盘旋山巅;芙蓉片片,层林尽染,芳香红艳;草棚间间,鸡鸭成群,瓜果连串。诺讵那跨步上得山来,手中持的仍是一钵一竹而已。
他见田头立有一老翁,便启口问道:“老丈,请问此处名为何村?”
农夫答道:“芙蓉村。”
又问道:“此山名何山?”又答道:“雁山。”
诺讵那忆起当年佛祖的晓谕:“若行四方,当值胜妙山水起塔立寺,花名村,鸟名山,即其地也。”于是他便披荆斩棘,降妖除蛇,召了三百弟子,在此建寺,说经讲佛。后被人尊为雁荡开山祖师。
看来,这种传说在浙东南海滨一带流传甚广,所以此人说起这个传说是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古错听了,也啧啧称奇,暗道:“这罗汉倒也值得钦佩。”
那齐鲁大汉忍不住又插嘴道:“你们南人自是说你们的山水如何如何神奇,俺看倒也未必就真的如此。”言语方罢,忽觉四周全是怒目相视的人,才记起身在南地,自是南人居多,他如此一说,岂不引起公愤?当下一伸舌头,不再言语。
便有人反驳道:“若不是有奇山异水,像琴圣那样的隐世高人,怎么居于此地?”众人随声应和,不由把话题扯到那琴圣身上,古错赶紧凝神细听。
一个胖胖的商贾之类的人道:“听说那琴圣弹的是一把六弦琴,一曲奏起,可见百鸟齐飞,鲜花更艳,若真的是有此琴,倒也是无价之宝,我倒想高价买下。”
另一个劲装汉子似是官府武吏,一听商贾此言,不由冷笑一声,道:“莫非你竟是活得腻了。敢打那琴圣的六弦琴的主意。琴圣一生只有两件心爱的东西,一件便是这六弦琴,另一件就是他的女儿。可惜……”说到此处,话语一顿,卖了个关子。
众人恼他如此吊人胃口,却又不敢强行催问,只好陪着笑脸道:“大人真是见多识广,竟知晓的如此清楚。”
那武吏一摸稀稀拉拉的几根山羊胡须,得意地道:“哪里,哪里。我听说琴圣的女儿竟是个弱智之人,言行举止,只及常人八九岁光景!看那身段却是亭亭玉立,水灵得紧了。对于自己的六弦琴和女儿,琴圣是视若性命,岂容他人沾指?若是真去说什么购买之言,他一曲弹出,你还不立刻魂归西天?”
那胖胖的商贾吃了一惊,道:“你说他那六弦琴弹出竟可伤人性命?”
那武吏似是极为不屑于商贾之孤陋寡闻。侧目看向他道:“别说你这样的肉胚子,就是习武之人,他也一样可以以琴声取人性命。”
那商贾受他奚落,心中有气,但见他孔武有力,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如此这般又行了一日,船至一海湾,便有人说是乐清湾到了。船在一个很小的岛西侧靠岸后,却不再前行,让船上的人都下船,要换乘小舟,方可逆江而上。
古错只得与石敏一道好不容易才找了一条小舟,那舟身竟是用独木挖空而成,两头尖尖,船身修长。这小舟的主人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听古错问讯时,竟头也不抬,只顾“吧嗒吧嗒”抽他的水烟,古错又说了一遍,他手翻翻眼皮,道:“今天可是月初一呀……算了,看你们似乎是急着赶路,我也不顾以前的老规矩了。”
说罢,老汉一磕烟枪,叫了一声:“阿山,把船篙拿出来,扒拉几个饭,得进山了。”
不一会儿,从那海边的小屋里钻出一个全身黑黝黝的小伙子,皮肤发着亮,极为光滑,倒像一条黑鱼。“黑鱼”手中抱着二根长篙,竟是细竹制成,他一言不发,走到那小舟前面,解开绳子,然后又麻利地准备好别的东西,老汉仍是抽着他的水烟,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才等到轻舟离岸,石敏才‘吁’了一口气。
撑起那叶轻舟,那老汉立刻与方才判若两人,显得生龙活虎起来。从老汉口中才知这舟叫蚱蜢舟。需一前一后两人共撑,前面的掌握方向,后面的自是猛力前撑。
那老汉与阿山配合的极为娴熟,小舟轻快如箭,像在水面上飘飞,而且如此速度船身却并不乱晃。
一路猿鸣唧唧,幽谷深深,荆棘丛丛,山泉深深,古错与石敏坐于船中,不由得看痴了。
忽然,那船头的老汉问道:“阿山,放在我枕头下的那锭花银,是不是又被你这个杂毛拿去赌了?”
阿山道:“没有的事,您三叔也知道我戒赌了。”
“戒了?我那天在阿水房里看到那个吆三喝四的人,我看倒像是你,莫非是我年老眼花了吗?”说罢,老汉气得直“嘿嘿”冷笑。
阿山看似是不太善于撒谎之人,见他三叔动了怒,便不敢再狡辩,口中直道:“我还会不还您不成?我本是想扳点本钱回来,阿水那狗娘养的竟然……”
那老汉大吼一声,道:“你还怪什么阿水,你不手痒,他还来抢你的钱不成?越来不成器了,什么时候我一伸腿去见你死去的父母,又有何脸面?”越说越气,手中长篙猛地向那阿山挥去,阿山躲避不及,被击中双腿,竟落下水去,落水之前手胡乱一抓,恰好抓住那长篙,老汉猝不及防,被一起带入水中!
石敏见这一老一少争吵就动起手来,还落入水中,不觉好笑。过了一阵子,笑容在她脸上凝固了,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去,那两人还不冒出面,石敏不由看了看古错,道:“莫非他们竟溺水而死了?”
古错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他们二人常年生活在水边,水性定是极好,而现在江水并不很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们又进了一个圈套。”
说罢,古错凝神四望,只见两岸均为深深莽林。江岸颇为陡峭,但以现在的水速,小舟向下漂流在转向江岸时,以他与石敏的武功跃上江岸,应该无事,不由心中略定,便让石敏蹲下身来,然后运劲于足下,那蚱蜢舟便不再东摇西晃。
倏地,石敏尖叫一声:“水,水!”古错一看,不知何时,小舟已有了两个鸡蛋大小的破洞,江水正从那儿飞快地向上冒,石敏不习水性,已惊得花容失色。
古错一看,小舟附近水底下似乎有两条黑影在飞速游开,心中一动,一运真力,船舷被他硬生生抓下一块木片,古错一翻腕,内力一吐,木片电般射向一个黑影,很快江面浮起一片红色,慢慢地弥漫开来。另一个黑影却不见了。
过了一会,江面飘起一具尸体,正是阿山。
此时小舟已水漫过半,而小舟离江岸还有十几丈远,如果只有古错一人,那他自可掷出一块船木,然后借足此木,飞身上岸,但以石敏的武功而言,却是做不到。不由心中暗急。
就在此时,江面上突然飞速从两岸边及上下游四个方向驶来四艘小舟,轻疾绝伦,飞速而来,古错见状,心道:“或可求他们相救了。”
那四艘小舟很快就到了古错他们身边,停了下来,将古错、石敏团团围住。此时,古错的小舟已几乎全部沉入水中,两人也已浸入水中,石敏大声叫道:“过路的朋友,能否救人一命?”
从下游驶来的蚱蜢舟上站立的是一个鹰钩鼻和两个劲装的汉子,那鹰钩鼻哈哈大声道:“救命?在这雁荡山脚下,有谁不知我鱼鹰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我看二位如此垂死挣扎,也有失体面,不如由我鱼鹰助二位一臂之力,包二位走得顺顺当当。”
说罢,他举起手中大刀用力一挥,立时有快如闪电的箭从四个方向向古错二人射来,呼啸声夹着阵阵腥臭之味,显然是喂过巨毒了。不知这班人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古错见状,知道今日此劫能否逃过真是不可而知了,见毒箭飞来,忙挥舞天钺格开,石敏也抽出乾坤圈竭力抵挡。无奈二人身子有一半浸在水中,心中有莫名恐惧不安之感,再加手上一用力,脚下的小舟一阵摇晃,下沉更快,即便古错二人再神勇,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终会力竭,而那毒箭,却似取之不尽用之不完。
一个不留神,一支毒箭疾速从古错腿边擦过,钉在船上,古错心中一动,见船身上还有四枚毒箭,便拔了出来,双足用力一蹬,口中对石敏说声:“小心了。”人已冲天而起,双手疾扬,毒箭飞射而出,只听得惨叫连连,已有五人倒下落入河中,立刻四周又飞驶而来三只小舟,古错见状,心一下沉了,似乎这船只是没完没了。
古错落下来时,才知小舟在他用力一蹬之下,已全部沉入水中,石敏也不知去向,古错本欲在下落之后跃身再起,如今却不可能了,人疾落入水中,一下便向下沉去。沉下去之时,尚有许多箭射入水中,但被水一阻,力道已大减了。
时为初秋,水温尚未太凉,否则古错又得担心石敏,怕她受不了这寒意。
古错待沉到水底,便抱住一块石头,定下身来,举目四望,除了能看到水面方向渗入水中的淡淡光线外,其余什么也看不清。古错大急,却又不能呼唤石敏,正心如火焚之时,突然感到右侧似有水声,心中一动,忙抱着石头向右侧走去,走近了,伸手飞速一抓,抓住一团物,柔柔挺挺,不由大吃一惊,忙放手再抓,这次抓住的是一只手,柔柔无骨,定是那石敏无疑。那手先是猛地像受惊一般向后缩去,未挣脱,于是也不再挣扎,或许石敏已知是古错了。古错见石敏未死,心中一宽,将石敏拉至身边,石敏开始似乎有点害羞,但亦知如不这样,若两人再一失散,就更不容易找了,也就任他牵着手。
古错左手抱着石块,右手牵着石敏,慢慢地向岸边走去。他知道如果一浮上水面,迎接他的又将是箭雨,古错内力雄厚异常,在水中呆上半个时辰亦无大碍,但石敏却逊色多了,很快,走上一段路,她已是头晕眼花,脚步有点踩不稳,古错见状,很是关切,而此时离岸估计尚有十几米。
突然,古错脑中一道火花闪过,心生一个主意,便猛地将石敏拦腰抱过,横搂胸前,头朝石敏的脸凑去。
石敏大吃一惊,一巴掌朝古错扇来,却被古错闪过,古错又出指如电,点了石敏的“少海”、“伏兔”二穴,石敏顿时动弹不得,心中悲恨无比。
古错却已顾不了那么多了,用手摸索着找到石敏的嘴唇,然后凑上脸去,将自己的口对着石敏的口,将一股真力缓缓吐入。
石敏顿觉胸闷之感减轻了许多,不由心道:“我倒是错怪他了。只是,他如此做,也应征求我的同意方可。”但又一想,在这水中,如何开得了口?不觉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
古错就这么抱着石敏,一步步走到岸边,再往前走,便现出水面,古错放下石敏,两人站立后,已可隐约看清对方,相互一使眼色,同时一纵,人已如蛟龙般飞出水面。
二人跃至空中,猛一拧身,向前飞掠而去,恰恰同时跃至岸上,二人并未停身,又向前飞跃出十来丈,才将身伏下,藏身于一块巨石之后。
那些小舟上的人正奇怪古错二人怎么落入水中后,竟半天不见浮上,便分开来在江面上游弋,忽地听到“哗哗”的一声响,转身一看,才知竟是二人已脱水而出,忙弯弓搭箭,却已迟了,古错二人已没入岸边树丛中,众小舟忙向这边飞速划来,到了岸边,纷纷跳上岸来,却不敢冒然进入丛林中,围作一堆叽叽喳喳地商议。
石敏虽是女儿身,但性子颇急,吃了这些人的亏后,又气又恨,在地上捡了许多石子在地上排开,古错知她心意是想射杀几个,忙低声阻止了她,因为他知道一旦出手射死几个,另外的人必会跃入水中,那么他们只能望江兴叹了,更别说找个活口问一句了。
古错悄悄地在石敏身边低声道:“我出去引他们进入丛林中,你在后面封住他们的退路。”石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小心点。”
自父亲石君子被害后,石敏一向少言寡语,即便开口了,也是冷冰冰的让人听了顿生寒意。如此温柔地叮嘱他人,倒是罕见得很了。
古错点了点头,道:“你放心,都只是一些三脚猫角色,奈何不了我。”说罢,悄悄地向另一处走去。
那些人正踌躇着,想进去寻找,又怕遭了埋伏,不进去找,又恐被问罪,正左右为难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响,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块在那儿骨碌碌地向下滚,再往上看,有一个人影显出岩石外,正跌跌撞撞地向山腰爬去。
有人惊喜地大叫一声:“他受伤了。”立刻,所有人都呼地拔出兵器,如狼似虎地向那人影扑去,他们虽然知道受了箭上的毒,必在一个时辰后发作,但如果在对方倒下去之前砍上几刀,也算是立了一功。谁不想捡这样的便宜?于是撅着屁股“嗷嗷”叫着向那人扑去。
奇怪的是那人虽脚步踉跄,却极难追上,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又奇迹般稳住身子,众人追得心中发急,便有人取出弓箭,射向那人后背,眼看就要射中了,但那人却突然摔倒在地,毒箭恰好从他头上飞过,众人不由惋惜地大叹。
如此一番追赶,那伙人已渐渐离开江岸,追着追着,忽然发现那人不见了,正愕神间,忽地一声厉喝声响起,数十块石头夹着尖啸声疾飞而至,又准又狠,霎那间倒下了七八个人,众人忙转头就跑,却见眼前寒光一闪,又有四五个人倒下。
剩下的八个人抬头一看,只见是刚才那小舟上的年轻人已傲立前面,右手持一奇门兵器,似铲非铲,似斧非斧,上面正往下滴着血,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抬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二条腿,那人却不追赶,只是冷冷发笑。
剩下的八个人一阵猛逃,眼看江水就在前面,不由心中狂喜,心中道:“只要我一头扎入水中,看这恶神能奈我何?”却又听得一声娇叱,数颗石子飞来,将其中五人打得脑浆迸裂而死。余下三人肝胆欲碎,想要再逃,却哪里迈得开步子?只见人影一闪,又有二人倒下,剩的那人再也支撑不住,“扑”地一声瘫倒在地上,早已屎尿齐下了。
只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抬头站起身来。”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威严,那人不由将头抬起,只见眼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玉树临风,女的俊俏卓然,哪像刚才那两个杀人于无形之人。
古错见此人如此窝囊,不禁好笑,故意眦牙咧嘴道:“快说出是受何人指使!要不然就一刀一刀把你慢慢剁开,拌上盐、辣椒,烤着吃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那人忙道:“小的只知跟着‘鱼鹰’他混口饭吃,却不知什么指使之类的事,没想到竟冲撞了二位爷,还望二位爷放了小的一命。”说完磕头如捣泥。
古错不由大为扫兴,没想到自己忙了半天,对手竟如此不堪一击,他又忍下性子,向那人问道“鱼鹰”又为谁效力,那人吱唔了半天,才说出是叫什么“无尾蛟龙”的一个山寇头领,古错大为惊讶,自己身上一无珠宝二无奇货,虽说有一奇门兵器天钺,但小小山贼,未必识货,怎么会打起自己的主意呢?
但要在这家伙身上问出个什么东西来,更是不可能,古错便朝他屁股踢了一脚,喝道:“就你那两下子,也在这儿人五人六地折腾!回去跟你师娘再练几年。”
那人赶紧抱头鼠窜,边跑边想:“我什么时候有了师娘?”百思不得其解。
古错找到那长着鹰勾鼻的“鱼鹰”的尸体,在他身上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此时,天色已渐晚,二人湿淋淋地站在晚风中,顿觉有点凉意。
石敏道:“现在已无法逆江而上,天色已晚,不知何处能觅得到村落,求住一宿。”
古错叫道:“可惜,可惜,刚才应该逮住那小子让他带我们走出这林子,如今倒真的一愁莫展了。也许,今夜就得在这林子里过夜了。”
石敏道:“这林子……也能过夜吗?”
古错心道:“有何不可,我当初还在山洞里过了几个月呢。”口中却道:“惟有此法了,幸好我带了火拆子,是用油纸包的,想必还能用。”说罢,从怀中掏了出来,一看,果然没事。
二人便向林中走去,转过二道山梁,寻到一块背风的草地,草地极为平展,约有百尺见方,四周全是石崖,石崖脚上长着许多苍天古木,耸立如盖,人坐在草地上,反像在一个天然帐蓬之中,古错对此处极为满意。
古错四处弄来一点枯枝,点着,然后用天钺在那些古木上砍些枝丫下来,用藤葛捆成一个木架,架在火堆旁边,然后对石敏道:“你先将衣服烘干,我出去找点吃的。”说罢,也不待石敏回答,提起天钺就往丛林走去。
石敏见古错走后,犹豫了半天,终于一咬银牙,脱下衣衫,架在那木架上烘烤,没过多久,衣衫便烘干了,穿上身来,暖暖的舒适多了,便起身又去找了一些枯树枝来放在火堆旁。
过了一会儿,听得古错远远地叫道:“石姑娘,火堆没有灭吧?”石敏知道古错如此一喊,是在提醒她说他自己回来了,免得万一她没烘干衣服他却走来,就弄得彼此尴尬,不由暗暗感激,便应道:“倒未曾灭,只是烟多了。”
片刻后,古错从树林中钻了出来,手中提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古错道:“天色太暗,竟让它跑了一只兔子,比这只还肥,可惜,可惜。”
石敏想:“就这么一堆火,也能烤出什么美味来?多几只少几只又有什么关系?”
古错先在野兔的肚子上划开一道口子,然后用手插入,用力一撕,竟把整张兔皮撕下,露出红红嫩嫩的肉,古错又剖开兔子,掏去内脏,然后削出一截树枝,将兔子穿上,架在木架上烧烤,边烤边翻动,烤了一会儿,古错便把这事交给石敏,他自己又去找来一大捧黄泥,仔细地将那山鸡用黄泥糊上,最后在黄泥外用大张树叶包上,细心地用蔓藤捆上,然后把火堆挪开一点,将那山鸡浅浅埋下,盖上土,重新在其上燃起火堆。
半个时辰之后,那野兔已烤得焦黄,清香扑鼻,古错拿了下来,撕下一支后腿给石敏,自己又撕了一只腿,塞进嘴中大嚼起来,只觉滑腻爽口,满嘴生津,不禁狼吞虎咽起来。
一只野兔吃完,意犹未尽,古错又将那山鸡取出,将那烧得干硬的黄泥一掰开,山鸡鸡毛也被带下,通体干干净净。这次石敏只吃了一小块,就不再吃了,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古错吃。
一只山鸡下肚,古错打了一个饱嗝。
石敏忽然问道:“笑大哥,你这手烧烤巧艺是跟谁学的?”
古错道:“一个老人,江湖人称哭神农。”
石敏惊道:“怎会是那魔头?”
古错听她称哭神农为魔头,心中大为不悦,道:“石姑娘未曾见过哭神农,怎知他是魔头?”
石敏听出他的不满,道:“我也是听爹爹说的,爹爹说当年哭神农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不知有多少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毁于他的手下。”
古错冷冷一笑,道:“成名人物所成之名,未必就是英名,而且表面上是英明,其实质又是什么,谁又能看清呢?就像天绝一样,在你未发觉真相之前,谁知他会是如此可鄙可恨呢?何况,你爹当年曾参与围攻哭神农之事,自是说哭神农的不好了。”
石敏大惊,道:“我爹也一起围攻那哭神农吗?”
古错也颇感意外,看来石敏真的是不知情了,于是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地说了一遍,直听得石敏云里雾里。她哪会想到哭神农背后有那么多的故事?更没想到的是哭神农之死,竟也与他爹有关!
她若有所思地道:“难怪我爹自见了金陵梅寒星后,回家常长叹短吁,定是他已在外听说了什么,开始怀疑十几前的哭神农是否死得冤枉。”说到这儿,她很认真地对古错道:“我坚信我爹是个正直的人。若当年真的围攻了哭神农,而这哭神农真的是位侠义中人,那我爹一定是受人诱骗,而且后来定已后悔,否则天绝那狗贼也不会对我爹动杀机,毕竟,我爹武功超凡入圣,要杀他得冒很大的危险。”
古错点头道:“或许你爹石君子当年真的为天绝所蒙骗了。我相信天绝近段日子频出杀招,决非是为了保住面子不失那么简单。”
“尤其是那日在‘天钺酒楼’,‘飞天穷神’曾土说我二哥古云的招式中含有鞭法,而且是一种很高超的鞭法,我就不由想起天绝,因为普天之下,或许没有比‘绝杀简子鞭’更厉害的鞭法。”
“奇怪的是,以天绝之年龄辈份,本应是不可能向古云这样的小辈传授武学的,这其中的奥秘,暂时是难解了。”
石敏道:“今日之事,必有蹊跷,我倒想明日去会会那个‘无尾蛟龙’,或许会有所获。”
古错点头道:“我亦有此意。”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一日奔波,倦意渐渐袭来,古错站起身来,道:“且看我铺上两张床。”
说罢,古错提钺在手,人飞纵而起,天钺闪出,挥出一片寒光,向那头顶松枝罩去,只见寒光闪过之处,松针纷纷扬扬飘洒下来,落了一地。片刻后,古错跃回地上,将那些松针扫作一处,然后将那火堆移开,移至十几步外,然后古错把松针铺在那刚刚烧过之处,铺平后,人往上一躺,松松软软,而下面则因受了火堆烤烧,便可以由地下向上慢慢渗出热气来,已可维持一夜。古错把这一张“床”让给石敏。他等那火堆在另一处燃烧一段时间后,再次移开,如法炮制,又一张“床”完成了。
二人和衣躺下,无星无月,却有鸟鸣虫嘶。
古错难以入眠,他想起了珑珑,想起了哭神农,想起了天绝,思潮起伏汹涌。
石敏更难以入睡,白日在水下之情形让她心跳,身热,脸红。心中如倒翻了百味瓶,那滋味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沉沉入睡。
△△△ △△△ △△△
第二日醒来,天已大亮,二人就近找了一个处水潭洗嗽一番,古错见石敏静静坐在巨石上,身后是如火如荼的朝霞,映得一张俏脸神采飞扬,一肩长发披洒下来,垂成千种风流万种柔情。一向来石敏便是一副冰若寒霜之模样。没料到竟也有如此柔情似水之时,直把古错看得痴痴傻傻地道:“石姑娘……我……”支吾着停下了。
石敏抬眼望着他,道:“笑大哥,直言无妨。”双目坦坦荡荡。
古错暗叫一声:“惭愧得很,我怎可如此胡思乱想。”不由俊脸一红,道:“我……我们这就去找那‘无尾蛟龙’吧。”
石敏看他神色,知他本非欲说此言,当下也不点破,点了点头。
没想到“无尾蛟龙”在这雁荡山一带,名气倒也不小。古错二人没走多久,就找到一个极小极小的村落。说它村落,似乎还是抬举了它,因为总共才三户人家,四五间房。
村子小,四周散布的状如塞外帐蓬的东西却多,中间一根直直的树干竖起,四周似乎有三四人环围那般大,古错二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将许多稻草捆在树杆上,也许是为了防潮吧,这些稻草将来农人要用它烧饭的,不能搁在地上被水侵烂了。
村子虽小,却有其与众不同之处,墙是鹅卵石砌成的,路是鹅卵石铺就的,一口水井四周也尽是鹅卵石。古错二人见了,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亲切感,胸中的烦闷似乎也因那光滑的鹅卵石一扫而光。
古错与石敏找到一个老人,也是一个地道的山里农人,脸上纵横着无数的皱纹,看去如一张皱了的柿子皮,一身衣裳打着补丁,脚上穿着一双草鞋,正在用一把铡刀铡草,也许是年纪大了,那草在他手中要挣扎半天才能好不容易切成几截。
古错一问:“无尾蛟龙”在何处栖身,那老农脸上便闪过一丝惊恐,转身就走,却被石敏一把拉住,道:“老人家,我们只是寻常游客,因听说这一带有个叫‘无尾蛟龙’的强盗出没,常掠人财物性命,我们才向您打听一下他们栖身何处,我们便绕道而行,免得撞上。”
也许是看石敏是个美丽绝伦的姑娘,这老农才安定下来,开口说了一通叽哩喳拉的话,古错一下呆住了,原来这老农只会本地方言,而雁荡山一带的方言又极生涩难懂。
那老农也大为着急。找下一根树枝,在地上用它划了起来,古错一看,原来这老农还是识字的,在地上写了“三折瀑”三字,然后又在地上画了一条弯曲的线,一头粗一头略细,细的那一头又分成两根线,在两根细线之间,老农重重地画了一个圈,然后用一个箭头拉到“三折瀑”三个字上。
写罢,老农站起身来,用手这么比划着,口中发出如水般的“哗哗”之声,古错问道:“您这细线是代表河流吧?”
那老农一听连连听头,很是高兴。石敏从身上掏了一锭银子给他,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就在古错与石敏转身走开之时,那老农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没了,化作挂在嘴角的诡异的冷笑。
古错与石敏走出几步后,古错突然回头,老农大吃一惊,脸上的冷笑一下子僵在那儿,但很快,他又换上那种憨厚的笑容,等石敏转身时,看到的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实巴交的农民了。
古错暴喝一声:“纳命来吧。”,长身而起,人如惊雁过空,凌厉无比地扑向那老农。石敏以为古错竟要对这样一个山里老农下毒手以杀人灭口,封锁消息,不由大为不满,人也同时跃起,手中乾坤圈疾扫古错后腰,这一招杀着并不多,只是速度奇快,她只是意在逼古错撤招,而无伤他之意。
那老农却突然双手一扬,已有两柄飞刀疾飞而出,射向古错,同时人也高高跃起,竟连踢四脚,分袭古错下腹、胸前、咽喉和髋部,招式竟是凌厉毒辣异常!
当然对古错来说这是构不成什么危险,右掌疾扫,劲力汹涌而出,立刻将那二把飞刀震出十几丈外,同时天钺出手,虹光一闪,那老农忽地发觉自己的腿无论哪一腿踢出,最后都必踢进那钺刃之中,不由心头一凛,生生收招,就地一个“懒驴十八滚”,滚出战圈圈外,然后身子向后疾弹而出,竟欲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