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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广开言路,言之无罪
作者:鲁源生   |  字数:10493  |  更新时间:2015-04-03 17:20:53  |  分类:

人物传记

康熙三十六年,圣祖谕吏部、都察院曰:“国家设立都御史及科道官员,以建白为专责,可以达下情而祛壅蔽,职任至重。使言官果能奉法秉公,实心尽职,则闾阎疾苦,咸得上闻,官吏贪邪,皆可厘剔。故广开言路,为图治第一要务。近时言官条奏参劾章疏寥寥,虽间有入告,而深切时政,从实直陈者甚少。此岂委任言路之初旨乎?自今以后,凡事关国计民生,及吏治臧否,但有确见,即应指陈。其所言可行与否,裁酌自在朝廷。虽言有不当,言官亦不坐罪。自皇子诸王及内外大臣官员,有所为贪虐不法,并交相比附,倾轧党援,理应纠举之事,务必大破情面,据实指参。勿得畏惧贵要,瞻徇容隐。即朕躬有失,亦宜进言,朕决不加责。其有怀挟偏私,借端倾陷者,朕因言察情,隐微自能洞悉。凡属言官,尚各精白乃心,力矢忠谠,以无负朕殷切责望至意。尔部院传谕行。”

注解

建白:提出建议或陈述主张。闾阎:里巷内外的门,借指民间。厘剔:清理剔除。臧否:善恶、得失。力矢忠谠:努力做到忠诚正直。

译文

康熙三十六年(1697),康熙告谕吏部、都察院说:“国家设立都御史及科道官员,应当以建议建言为职责,使下情上达而祛除壅蔽之政,职责十分重大。如果言官能够奉法秉公、实心尽职,则民间疾苦都可以上达朝廷,贪腐奸邪的官吏都可以清理剔除。因此广开言路是君主励精图治的第一要务。最近言官条奏的参劾章疏寥寥无几,虽然偶有上告,但真正深切时政、从实直陈的奏章却很少。这岂是朕设立言官进行监察的初衷吗?从今以后,凡是事关国计民生以及吏治得失的奏言,只要见解切实就应该据实指陈。至于言官的奏言是否可行,朝廷自会裁酌。即使有言语不当的地方,言官也不应该获罪。从皇子诸王以及内外大臣官员,只要有贪虐不法、私结朋党、互相倾轧的事情发生,务必不要顾及情面,应该据实指参。不能畏惧权臣贵要,徇顾私情而有所隐瞒。就是朕的言行有所失误,也应该予以指出,朕决不加以责问。如果有言官怀挟偏私,借故倾陷政敌,朕因言察情,其中蹊跷隐微自会洞悉。诸位言官应当涤清心志,努力做到忠诚正直,才不会辜负朕殷切责望的心意。你们各部门要传达朕的旨意。”

评语

言官虽然拥有皇帝授权参劾百官的尚方宝剑,但如何用好这把宝剑,却并非易事。如实反映情况则会得罪相关官员,敷衍了事则会遭到皇帝批评,而言官如果怀挟私心,攻击政敌,则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康熙强调言官责任重大的同时,也主动解除他们的思想包袱,要求他们实事求是,不要顾忌,只要目的端正,即使上言出现疏误也不会遭到惩罚。如果有人触犯法律,即使是皇子诸王都应该据实指参,甚至康熙自己的言行如有不当,言官也不必害怕触犯龙颜。只要言之有理,康熙就会改过采纳。但如果言官怀挟偏私,倾陷政敌,其中隐微康熙也自会洞悉。

君臣遇合,千古为难

圣祖讲筵绪论曰:“人臣进言,固当直切无隐。人君纳谏,尤当虚怀悦从。若勉听其言,后复厌弃其人,则人怀顾忌,不敢尽言矣。每阅唐太宗、魏征之事,叹君臣遇合之际,千古为难。魏征对太宗之言:‘臣愿为良臣,毋为忠臣’。尝思忠良原无二理,惟在人君善处之,以成其始终耳。”

注解

唐太宗、魏征之事:魏征(580643),字玄成。曾任谏议大夫、左光禄大夫,为凌烟阁二十四功之一。以直谏敢言著称。魏征能直言进谏,唐太宗能知错而改,在历史上传为佳话。二人是君臣遇合的典型范例。遇合:相遇而彼此投合,指臣子逢到善用其才的君主,也指宾主相得甚欢。

译文

康熙讲筵绪论曰:“人臣进言,本来就应当直陈己见、无所隐讳。人君纳谏,尤其需要虚怀若谷、和颜顺从。如果勉强听其所言,之后又厌弃其人,则人人心怀顾忌,不敢畅所欲言。每当读到唐太宗、魏征之事,都会感叹千百年来能够彼此投合的君臣实在太少了。魏征对太宗说:‘臣愿做良臣,不做忠臣’。朕曾想忠、良原本其实是一样,关键要看君主如何巧妙处理,以成全臣下的忠良之意。”

评语

唐太宗与魏征是历史上著名的鱼水君臣。魏征曾说:“愿陛下使臣成为良臣,不要使臣成为忠臣。”唐太宗问:“忠臣、良臣之间有什么区别呢?”魏征答道:“良臣与君主都能在历史上留下美名,使江山永固,俱享尊荣。例如后稷、契、皋陶等。忠臣则会导致自己最终被杀,君主留下恶名,造成家国并丧的惨剧。例如龙逢、比干等。”唐太宗又问:“作为君主怎样做才能正确,怎样做会导致错误?”魏征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后稷是尧帝之臣,契和皋陶是舜帝之臣,三人辅佐尧舜绘制了上古的盛世蓝图。龙逢是夏桀之臣,比干是商纣之臣,二人直言进谏,却被暴君处死。龙逢和比干的虽是忠臣,但这种“愚忠”既可悲又可叹。因此,忠臣虽忠,但未必是良臣。魏征的意思很明显,自己期望成为后稷、契、皋陶一样的良臣,希望唐太宗也能做尧舜一样的明君。康熙认识到要使忠臣成为良臣,关键在于“人君善处之”,因此,康熙希望人臣进言“直切无隐”,自己则要做到“虚怀悦从”,以追求君臣遇合的境界。

明察秋毫,赏罚分明

康熙四十年,广东巡抚彭鹏因云南道御史王度昭疏参,遵旨明白回奏。圣祖谕大学士等曰:“朕于科道官许其风闻入告者,专为广开言路。使自督抚以下各官,有任意妄为,及贪劣害民者,皆知所顾忌而警戒也。科道官员纠参不实,例有处分。又或言不合理及生事妄奏者,外转有之,罢职亦有之。至于被参之人,具疏回奏,止应辨晰是非,不应支离牵引。因彼一身被参,而举原参之父子兄弟亲戚,皆受指摘,以逞报复,则自此以后,孰敢更纠一人耶?彭鹏身为言官时,亦曾参人,兹为王度昭所劾,理应止以切己之事剖晰奏明。乃今讦奏王度昭,谓其曲庇亲戚,而其间所有夙怨,又未指出实据。彭鹏虽操守清廉,居官亦善,此回奏反复渎陈,辞气不胜忿激。凡在君上之前不应陈奏之言,辄形于章疏,粗戾已极,著严饬行。”

注解

彭鹏(16351704):字奋斯,又字古愚,号九峰。少时勤奋好学,矢志报国。彭鹏为官秉公执法,清廉爱民,深得民心。因得罪权贵,仕途几遭贬黜,但他始终坚贞不屈,奋力抗争。后官至广东巡抚。王度昭(?1724):康熙二十一年(1682)进士,曾任浙江道监察御史、云南道监察御史、左佥都御史等职。官至兵部左侍郎。讦奏:告讦上奏。

译文

康熙四十年(1701),广东巡抚彭鹏因为被云南道御史王度昭上疏参劾,遵旨回奏辩白。康熙审阅回奏后告谕大学士等说:“朕准许科道官员以风闻入告,是专门为了广开言路。督抚以下各官若有任意妄为、贪劣害民者,都会有所顾忌而时时警戒。如果科道官员参劾不实,按照规定会有所处分。科道官员所言不合理或者妄生事端虚假上奏者,有的被流放外任,有的被罢职。至于被参劾之人,上疏辩白回奏,应该只对参劾之事进行辨析,不应牵扯其他事务。如果因为他一个人被参劾,就举报参劾之人的父子兄弟亲戚,指摘其过错作为报复,那么从此以后谁还敢参劾他人?彭鹏自己身为言官时,也曾参劾他人。现在被王度昭所参劾,理应只就参劾之事加以解释剖析。现在反而告讦王度昭,说他曲庇亲戚,但参劾之词中却没有真凭实据。彭鹏虽然操守清廉,为官也多有善政,这次回奏的言辞却过于偏激。凡是在君主面前不应陈奏之言,都写在奏疏之上,实在粗戾不堪,要严加整治他的言行。”

评语

君主不仅要妥善处理好君臣关系,还要协调大臣之间的人际关系,清醒地认识臣子的优缺点,做到赏罚分明。对待臣下纷争,要做到公正公平,不能偏袒,才能保证风闻入告制度的正常运行,防止它沦为个人权争的工具。彭鹏是有名的清官,自然爱惜名节,但对王度昭的参劾实在反应过度。康熙虽然对彭鹏屡加赞赏,但对其缺点也并不袒护。他合理利用君主权威,明察秋毫,告诫彭鹏不能意气用事,不能因为个人怨仇损害国政。

虚心纳谏,知错能改

康熙七年,圣祖将巡幸边外,内秘书院侍读学士熊赐履奏曰:“皇上一身,宗庙社稷所倚赖,中外臣民所瞻仰。近闻车驾将幸边外,伏乞俯采刍言,收回成命。如以农隙讲武,则请遴选儒臣,簪笔左右,一言一动,书之简册,以垂永久。”圣祖曰:“是。朕允所奏,停止边外之行。所称应设起居注官,亦知之。”给事中赵之符,亦请暂停远幸,得旨是。因谕吏部、兵部曰:“朕以秋冬农隙讲武之时,欲一往边外阅视,不久即还。今览诸臣前后各奏,称今岁灾变甚多,不宜出边,以致兵民困苦。朕思诸臣抒陈忠悃,直言进谏,深为可嘉,已允所请,停止边外之行。以后国家重大紧要事情,如有未当,务将所见直陈,朕不惮更改。尔二部即传谕遵行。”

注解

刍言:浅陋的言论。多用为自谦之词。起居注官:清代起居注馆的专职官员。负责记载皇帝言行和编修起居注。赵之符(16251686):字尔合,号怡斋。清顺治十六年(1659)进士。官至左佥都御史。忠悃:忠诚。

译文

康熙七年(1668),康熙将要巡幸边外,内秘书院侍读学士熊赐履上奏说:“皇上的圣体是宗庙社稷所倚赖,中外臣民所瞻仰。最近听说皇上将要巡幸边外,臣伏地乞求皇上低头采纳浅陋之言,收回成命。如果以农忙的间隙讲习武事,则请遴选儒臣簪笔随侍左右,将一言一动记录下来以垂后世。”康熙说:“是。朕采纳奏议,停止边外之行。你所说应该设置起居注官,朕也知道了。”给事中赵之符也上疏请求暂停巡幸边外,得到圣旨准许。又借机告谕吏部、兵部说:“秋冬农忙的间隙正是讲习武事之时,朕本想到边外巡幸阅视,不久就回来。现在观览诸位大臣前前后后的奏章,称今年灾变很多,不适合出边巡幸,以免导致兵民困苦。朕考虑到诸位大臣抒陈忠诚之意,直言进谏,非常值得嘉许,已经准奏请求,停止巡幸边外之行。以后涉及国家的重大紧要事情如果决策不当,一定将建议直言陈奏,朕不怕更改。你们二部立即传谕遵行。”

评语

康熙七年(1668),康熙时年十四岁,刚刚亲政不久。年轻的康熙久在京城,心中充满对外面世界的幻想,急欲出外巡幸,一睹河山风貌。他本想借秋冬农闲之机巡幸边外,不料却遭到熊赐履等大臣的劝阻。熊赐履等人一是担心皇帝年幼弱小,出外巡幸恐有不测。二是此年灾害众多,百姓贫困,出外巡幸会增加地方负担,造成兵民困苦。康熙并未一意孤行,而是虚心接受意见,停止了巡行计划,并传谕吏部、兵部,让他们布告皇帝虚心纳谏的心意。熊赐履设置起居注官的建议,也得到康熙认可。起居注官负责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历代均有类似机构。起居注官的记录会在皇帝去世后整理成起居注,流传后世。皇帝顾及历史声名,平时言行必然会有所顾忌。因此,起居注官的设置可以对皇帝有所牵制,康熙准许设置起居注官,也是他努力自我监督的一种表现。

洁己奉公,断绝馈遗

康熙九年,圣祖谕吏部曰:“朕惟致治雍熙,在于大小臣工,悉尚廉洁,使民生得遂。内外满汉文武官员,各有职守,必律己洁清,屏绝馈遗,乃能恪共职业,副朕任使。近闻在外文武官员,尚有因循陋习,借名令节生辰,剥削兵民,馈送督抚、提镇、司道等官。督抚、提镇、司道等官,复苛索属员,馈送在京部院大臣、科道等官。在京官员,亦交馈遗。前累经严禁,未见悛改,殊违洁己奉公之义。兵民日渐困乏,职此之由。以后著痛加省改,断绝馈遗,以尽厥职。如仍蹈前辙,事发之日,授受之人,一并从重治罪。”

注解

雍熙:和乐升平。馈遗:赠送礼物。悛改:悔改。厥:其。

译文

康熙九年(1670),康熙告谕吏部说:“朕为政目标是实现和乐升平的盛世,对大小群臣来说,都要崇尚廉洁,使人民生活得以安定。朝廷内外的满汉文武百官各有所职,必须严以律己保持洁清,杜绝收受馈赠,才能恪守职业操守,不辜负朕的信任。最近听说京外的文武官员还因循陋习,借着节令生辰之名,剥削兵民,给督抚、提镇、司道等官赠送礼品。督抚、提镇、司道等官又苛责属官给在京部院大臣、科道等官赠送礼品。而在京的官员也互相馈遗。朕此前曾多次禁止,但未见你们悔改,这严重违反洁己奉公之义。兵民日渐困乏都是由此而生。以后你们要痛加省改,断绝馈遗,以尽各自职责。如果有人仍重蹈前辙,等事情被揭发,授受礼品的双方都要一起从重治罪。”

评语

官场腐化一直是中国古代行政生态中的顽疾。康熙一朝虽然称得上政清人和,但贪污受贿的官场风气依然困扰着励精图治的康熙。从康熙圣谕来看,当时对行贿受贿虽屡加禁止,但收效甚微。上下官吏之间明目张胆地公开勒索,互相贿赂,不仅将官场搞得乌烟瘴气,而且还导致百姓日益穷苦。康熙再次强调文武百官要“痛加省改,断绝馈遗,以尽厥职”,严格禁止行贿受贿,端正官场风气。如果不听劝告,不论是行贿方还是受贿方都要从重治罪,以儆效尤。

人臣服官,首重廉耻

康熙十二年,圣祖谕讲官等曰:“从来君臣一心图治,天下不患不治。朕与诸臣,何可不交勉之?”又谕吏部、兵部曰:“国家用人,宜先沈静之才,人臣服官,首重廉耻之节。迩来文武官员,或因不得升迁,或因不得差遣,辄称冤抑,纷纷控告,不过图便己私,原非从公起见。纵属应升应差,而自为辨白,希求荣利,廉耻之道已亏,岂能修举职业,克副任使?理宜严禁,以肃官常。

注解

沈静:即沉静。廉耻之节:“礼义廉耻”合称“国之四维”。出自管子·牧民:“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礼不愈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廉即洁身自好,耻即要有羞耻之心。迩来:近来。

译文

康熙十二年(1673),康熙告谕讲官等说:“自古以来如果君臣一心励精图治,不患天下不实现大治。朕与诸臣,为何不互相勉励呢?”又告谕吏部、兵部说:“国家使用人才,应该先选择沉静之才。人臣做官,要将廉耻之节放在首位。近来一些文武官员或因为不得升迁,或因为不得差遣,动辄自称冤屈,纷纷控告不公。他们不过是图一己之私,并非大公无私。即使是应当升迁或应当差遣之人,如果为自己辩白,希望求得荣誉和利益,那么他已经将廉耻之道置于脑后,岂能尽职尽责、不负重托?对这样的现象理宜严禁,以整肃官场规则。

评语

中国古代非常重视对个人品格的教育。所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礼义廉耻是社会基本的道德标准和行为规范。欧阳修在新五代史中写道:“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败乱亡,亦无所不至。”礼义是治理人民的大法;廉耻,是为人立身的大节。大凡不廉便什么都可以拿,不耻便什么都可以做。人到了这种地步,那么祸败乱亡便随之而来了。明末著名思想家顾炎武在其名著日知录中有一段专论“廉耻”的文字,其中也有许多箴言警句。他以为,四维之中,耻是最重要的。人如果没有羞耻之心就会不顾礼仪,贪赃枉法,导致国家败亡。正是受到重视廉耻之节这种文化传统的熏陶,康熙才强调要重视臣子的品格修养,将廉耻之节当作为官的最重要的原则。他痛斥一些不法官员自吹自擂、自我辩白的行为,其本质不过是为一己之私。这种不顾廉耻、忘记国家大义的行为要严加整肃,才能让官员安分守己、尽职尽责。当今社会同样缺乏廉耻之心,各种违法乱纪的行为时有发生。我们应当宣扬中国传统的廉耻文化,提高个人修养,才能构建一个和谐美好的社会环境。

一意奉公,禁结朋党

康熙十六年,圣祖谕大学士等曰:“人臣服官,惟当靖共匪懈,一意奉公。如或分立门户,私植党与,始而蠹国害政,终必祸及身家,历观前代,莫不皆然。在结纳植党者,形迹诡秘,人亦难于指摘。然背公营私,人必知之。凡论人议事,间必以异同为是非,爱憎为毁誉。公论难容,国法莫逭,百尔臣工,理宜痛戒。若夫汲引善类,不矜己长,同寅协恭,共襄国事,是又不可以朋党论也。”

注解

靖共匪懈:静肃恭谨,毫不懈怠。靖共:亦作“靖恭”,恭谨地奉守。匪懈:亦作“匪解”,不懈怠。语出诗·大雅·烝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逭:逃避。汲引善类:提拔优良官员。

译文

康熙十六年(1677),康熙告谕大学士等说:“人臣做官,应当静肃恭谨、毫不懈怠、一意奉公。如果分立门户、私结朋党,开始会蠹国害政,最后一定会殃及身家性命。历观前代历史,都是这样的结果。营私植党之人形迹诡秘,人们很难予以指责。然而偷偷背公营私,最终必会人尽皆知。他们论人议事的标准是党同伐异,以个人喜好毁誉他人。这些行为公论难容、国法难逃,诸位臣子应该引以为戒。如果你们能够提拔优良官员,戒骄戒躁,互相尊敬,同心协力共襄国事,这是不能以朋党加以论处的。”

评语

历史上因为朋党之争导致政权分裂、人心离散的例子有很多,例如东汉的党锢之祸,唐代的牛李党争,明代的东林党争。虽然有些党争的出发点是为国计民生,但其中也夹杂了许多个人恩怨。对统治者而言,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属下分帮结派,互相争斗。康熙认识到,私结党羽最终会害国害己,影响团结稳定的大好局面。因此,康熙严格禁止分立门户、营私植党。他告诫百官说,虽然私结朋党之人行迹诡秘,然而“人在做,天在看”,任何龌龊勾当都逃不过老天爷的法眼。但康熙又不是一味打压大臣间的往来,对于官员间的正常往来要仔细辨别,鼓励形成谦虚谨慎、互相协作的同事关系,营造良好官场风气。

君臣同德,上下一心

康熙十七年,讲官陈廷敬进讲“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眩”一节,“惟暨乃僚”一节,“呜呼钦予时命”一节。圣祖曰:“朕观高宗、傅说,谆谆以纳诲辅德为言,可见自古君臣,一德一心,至诚感孚。为上者,实心听纳,以收明目达聪之益;为臣者,实心献替,以尽责难陈善之忠。然后主德进于光大,化理跻于隆平。后世君臣之间,徒尚虚文,中鲜实意,治不逮古。职是故耳。”廷敬奏言:“有高宗之为君,所以有傅说之为臣。皇上此言,诚社禝万年之大庆也。”

注解

“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暝眩”、“惟暨乃僚”、“呜呼钦予时命”:都是尚书·说命中的文字。说命讲述了商王武丁与傅说的故事。商王武丁虚心求谏,傅说忠心辅佐,二人君臣相合,迎来“武丁中兴”。高宗:即商王武丁。商朝第二十三位君主,在位时期,曾攻打鬼方,任用贤臣傅说为相,妻子妇好为将军,使商朝再度强盛,史称“武丁中兴”。庙号高宗。傅说:武丁时贤臣。原为在傅岩筑城的奴隶。武丁梦得圣人相佐,醒来后将梦中圣人画像寻找,最终找到傅说,立之为相。纳诲辅德:语出尚书·说命上:“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进献善言,以辅助君主之德。感孚:令人感动信服。明目达聪:语出尚书·舜典:“明四目,达四聪”。指统治者多方观察民情,广泛听取意见。献替:即献可替否。进献可行者,废去不可行者。谓对君主进谏,劝善规过。化理跻于隆平:将治国之道化为太平盛世。跻:登,上升。隆平:昌盛太平。鲜:少。逮:及,到。职:由于。

译文

康熙十七年(1678),讲官陈廷敬进讲“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眩”一节,“惟暨乃僚”一节,“呜呼钦予时命”一节。康熙说:“朕看高宗和傅说的君臣关系,傅说诚恳进献善言,以辅佐武丁。可见自古君臣都是一德一心,其中的至诚令人感动。作为君主的,实心听取采纳建议,以收获明目达聪之益;作臣子的,实心实意进献建议废除冗政,以尽责难陈善之忠。然后君主的德行得以光大,治国之道得以化为太平盛世。后世君臣之间,只崇尚君臣和合的虚文,其中缺少实意。治国不及古人,正因如此。”陈廷敬上奏说:“有高宗武丁这样的君主,才会有傅说这样的臣子。皇上这番话,真是社禝万年的大庆啊。”

评语

商王武丁与傅说是君臣和合、同心同德的典范。傅说出身低贱,身份卑微,武丁慧眼识英才,将其提拔为相,说明武丁确实求贤若渴,希望励精图治。傅说也不辱使命,忠心耿耿,积极建言。康熙向武丁看齐,“实心听纳,以收明目达聪之益”,也希望臣下能够“实心献替,以尽责难陈善之忠”。君臣上下一心,努力实现大治。陈廷敬的话并不仅仅是奉承康熙,因为如果没有明君在上,再优秀的人才也难有用武之地,只能埋没于版筑之间。

同寅协恭,满汉和谐

康熙十八年,谕吏部等衙门曰:“凡臣子者,同寅协恭,自古皆然。今各部院办理事务,大小汉官,凡事推诿满官。事之得当,则归功于己,如事失宜,则卸过于人。至于入署,不待事毕,诿于满官,止图早归宴会游嬉,不为国家尽力担当,料理公务。自此以后,各宜协力同心,务尽厥职,不可仍前推诿。至科道各官平日章奏内,将一二可行之事,隐附私情,希图作弊。凡有条议,鲜非无因。阅览奏疏,多以己为至公至廉,其属托公事,肆行妄为。外播威势,挟制多端,地方督抚等官,莫不畏惧。小民困苦,未必不由于此。作何惩戒,著九卿、詹事、科道详议具奏。”又谕大学士等曰:“满汉论事,往往不能和衷。汉官每谓满官偏执,若汉官肯实心为公,据理辨论,满官岂有不从之理?若满官坚意偏执,汉官即当奏闻。从来有治人无治法,为政全在得人。人臣事君,全在辨心术之公私。今尔诸臣之才,皆能料理政务,但徇私利己者多,公忠为国者少。若诸臣肯洗心涤虑,公尔忘私,国尔忘家,和衷协恭,实尽职业,庶务何患不就理?国家何患不治平哉!尔诸臣其勉之。”

注解

和衷:和睦同心。

译文

康熙十八年(1679),康熙告谕吏部等衙门说:“凡是作为臣子的,应当互相尊敬,同心协力,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现在各部院办理事务时,大小汉官往往将诸事推诿给满官去做。如果事情处理得当,则归功于自己,如果事情处理不当,则就推卸责任。在官署办公时,不等事情完成,就推诿于满官,只贪图早点回家宴会游嬉,不为国家尽力料理公务。自此以后,满汉群臣要协力同心,各尽其职,不可再像以前一样推诿。至于科道各官平日的章奏,往往将一二可行之事中隐附私情,想要弄虚作假。所奏章疏都将私念夹杂其中。朕阅览奏疏,发现有的大臣以为自己是至公至廉之人,表面处理公事,实际肆行妄为。在外妄播威势,挟制各方,地方督抚等官没有不畏惧的。小民生计困苦未必不是由此而生。这种情况应该如何惩戒,命九卿、詹事、科道等讨论后回奏。”又告谕大学士等说:“满汉官员讨论朝政往往不能和睦同心。汉官常说满官偏执,如果汉官肯实心为公,据理辩论,满官岂有不从之理?如果满官执意偏执,汉官就上奏告知。自古有使国家安定的人,没有使国家自行安定的法制。人臣侍奉君主,最关键的是分辨其心术是否大公无私。如今你们皆能料理政务,但徇私利己者多,公忠为国者少。如果大家肯洗心涤虑,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和衷协恭,尽职尽责,有什么祸患不能平息呢?国家何患不能实现大治!你们要共同勉励。”

评语

清人作为少数民族自关外入主中原,文化上有先天自卑,很怕被汉人瞧不起。如何以少数满人统治一个庞大的汉人帝国,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清人一方面通过剃发易服、铁血屠城、文字冤狱等对汉人进行恐吓,另一方面延续了明代科举制度,笼络汉人中的知识精英,给予高官厚禄和为国效力的机会,为他们服务。朝廷中满汉官员的关系,也一直是清王朝统治者的心病。满汉关系处理得当,则会君臣和谐,朝廷晏安;处理不当则会人心离散、天下不宁。满人作为统治者,积极学习汉人的先进文化和制度,进行自我同化。汉人尽管拥有文化自信,无奈国破家亡,虽然心底怀有民族自尊,但寄于满人篱下,也不得不仰人鼻息。汉官素有推脱、懒散的劣根,对于上官的政令往往虚与委蛇、敷衍了事。康熙时时敲打满汉双方,希望他们同寅协恭、尽职尽责,实现满汉和谐的官场氛围。

朝廷会议,不准扯皮

康熙二十四年,圣祖谕大学士勒德洪等曰:“九卿、詹事、科道,令其会议会推,本朝至公至正,务得真实。今闻九卿会议之事,间或不据实具议,草率苟且,因循而行。有此一次立议争胜,以冀下次不与相拂而从之者。或者此一次将彼意中之人荐出,冀下次将其亲朋荐出以相报者。或有荐其门生者,有荐其同年者,有荐其同乡亲友者。夫九卿会议会推,理宜虚公持论,岂可一二人擅专以行?且设立科道,本欲其凡从实建言,有执拗护庇者,即为指参也。其擅专执拗护庇之人,何未见纠劾耶?众议之时,亦有一同具议。后因其事不当,复云:彼时我原如此说者。如果原议时众论与伊不合,即宜将己见明白敷陈,另立一议。既不另立一议,同列职名,又称我曾如此说,是断断不可者。朕于康熙十八年,亦因此等事,曾经有旨申饬。可查前旨一并复行传谕。”

注解

勒德洪:满洲人。官至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会推:会同推荐选任。拂:违背。同年:科举考试中同榜录取的人互相称作同年。虚公持论:公正无私地提出主张。申饬:斥责,告诫。

译文

康熙二十四年(1685),康熙告谕大学士勒德洪等说:“朕命令九卿、詹事、科道举行会议、推荐人才,本朝至公至正,务必求得真实。如今听说九卿会议讨论的事情,有的并不据实商讨,而是敷衍了事,草率而行。或者这一次讨论时,希望下次别人不会反对自己,而对别人吞声忍让。或者这一次将别人意中之人推荐而出,期望下次他将自己的亲朋推荐,以求相报。有的推荐自己的门生,有的推荐自己的同年,有的推荐自己的同乡亲友。九卿会议和人才会推,理应无私公正地提出主张,岂可让一二人擅自专行?并且设立科道官员,本希望他们能够从实建言,参劾执意庇护之人。那些擅自专行、执意庇护之人为什么没有被参劾呢?会议之时大家都曾一起商讨。后来因为有的事实施不当,又说那时我原来是那样说的。如果原来讨论时大家的结论与他不合,当时就应当将自己的见解阐述明白,另外加以讨论。既然没有另加讨论,大家同列职名,又说我曾那样说,是断断不可的。朕于康熙十八年(1679)时也曾因为这类事下旨申饬批评。可以追查以前的旨意一并再次传达。”

评语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相较普通人的社会,官场之中夹杂了更多的人情利害,其中关系盘根错节,个人与国家的利益常常纠合在一起。官场人情盛行必然会妨害公务,在朝官员碍于各种关系势力达成某种默契,讨论国家事务、举荐人才的出发点不是国计民生,而是人情利害。康熙三十六年(1697),康熙又曾告谕大学士等说:“观九卿凡保举人员,非系师友即属亲戚,是皆汉人相沿恶习。天下官员,朕一人何能周知?惟左右大臣是赖。诚善者善而恶者恶,据实敷陈。则善者劝而恶者惩矣,国家事安有不理者乎?”可见,世故人情的盛行在康熙一朝已经成为官场顽疾。康熙为澄清吏治不遗余力,屡次整肃。他批评了当时官场出现的种种人情弊端,强调举行会议、推荐人才要“至公至正,务得真实”,希望官员能够直抒己见,举荐真正的有用之才,还要勇于承担责任,而不是遇事推诿、互相扯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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