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的话刚说完，立刻又有丫鬟上来回话，说是镇国公府的人已经来了。

李璃心中不免遗憾，只能客套道：“下官略备薄酒，公子不如用了晚饭再走。”

秦怀果然告辞道：“多谢大人，只是时间不早了，家母在家必定着急，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道谢。”

“公子客气了，我送公子。”李璃忽然想起什么，笑道，“我看公子对这姜汤倒是有兴趣，这是我家里厨子的拿手绝活，虽然东西简陋，但还不算粗鄙，公子若不嫌弃，我让他们给您备一份回府。”

秦怀果然迟疑了一下，眼中些许犹豫：“大人太客气了。”

李璃笑容漾在眼睛里：“公子不嫌东西轻贱，便是给下官面子了。”

“琉光，你去，给公子多备一些带上。”

李璃亲自送他到门口上车，说是送姜汤，但是堂堂太师府，怎能真就送一份姜汤，连共备了好几份汤品还有数包刚从江南带回来的点心。

“多谢大人了。”秦怀裹着披风，坐在车上道谢。披风还是出门的时候李璃拿了一件他自己的。

“公子不嫌弃就好，东西不多，公子回去尝尝。”李璃站在车下笑道，“不过是些吃食，下官可没有讨好国公之嫌吧，改日若是因这事儿被人说了，公子可千万替下官说句公道话，并没夹带什么金盘子银碗在里面。”

秦怀果然被他逗笑了，尽管只是抿着嘴浅浅地笑了一下，身旁的人便放下帘子告辞了。

李璃自碰上秦怀，还是第一回看见这孩子有个笑脸，看着车走远这才转身回府。

“老爷找我什么事儿？”李璃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问道。

“好似老爷叫少爷送些什么东西去？而且叮嘱少爷务必要亲自去。”明珠一边走一边回话。转头忍不住问道，“少爷你怎么送镇国公姜汤呢？也不是咱们府上的什么拿手活……”

“我见他喜欢喝就给他拿点。”李璃倒是不甚在意，进房里拿披风，一边穿一边道，“叫碧书进来，而且你不是准备了点心吗，我看他年纪也不大，不过是个孩子，拿些点心他也喜欢。”

碧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少爷。”

“走吧。”李璃拿了披风就走。

“我父亲叫你找我什么事？”李璃问道。

“是一封信，请少爷亲自送到户部沈侍郎大人家。”碧书将信呈上。

“信？”李璃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那封信是封好的，他拿起来对着灯照了一眼，“没说是什么事？”

“没说，就说让少爷送过去。”碧书将马牵过来，“少爷上马吧。”

李璃将信揣进怀里，翻身上马。

二人骑着马出了太师府，一路奔南城而去。

暮色将晚，李璃到了沈府门口的时候，沈府里连忙出来人将他请进去了。

李璃将书信交给沈侍郎，沈侍郎当面拆开，看完后爽朗一笑，道：“你父亲还是这个脾气！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叙一叙同科之谊，还让你大晚上送过来，你父亲近来忙得很吧？”

“家父确实……”李璃连忙道。

“知道知道，他就是这么个人。”沈侍郎一挥手，“摆饭，小公子今天可要在我这儿用了饭再走。”

“多谢大人盛情，却之不恭，却之不恭。”李璃应承下来。

吃饭期间沈侍郎和他讲起与他父亲年轻时候的事情，听起来二人极为亲厚，李璃也就陪着酒喝了不少。

“小公子酒量不错嘛。”沈侍郎笑眯眯道。

“哪里哪里。”李璃谦虚道。

他一贯酒量极好，不说是千杯不倒，那也是海量。

喝了一会儿，李璃见沈侍郎喝得差不多了，便一人倒了一杯，道：“沈叔父，近来公务繁忙，辛苦了。”

“应该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嘛。”沈侍郎一仰头喝了一杯。

李璃抿了一口：“沈叔父为国辛劳，我们这些小辈反倒忙里偷闲，着实惭愧。”

“那……”不知道是不是李璃的错觉，他似乎觉得沈侍郎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尽管只有极短的一瞬间，短得像是从没有过。

“各司其职，小公子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是尽忠职守了。”沈侍郎话锋一转，忽然道，“小公子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李璃道。

“哦，十八了。那倒是不小了，可娶亲了没啊？”沈侍郎问道。

“尚未娶亲，但是已经定下了。”李璃微微颔首，“是张丞相家的千金。”

“啊！晚樱啊……”沈侍郎眯着眼睛想了想，忽然笑了，“嗯，不错，配得上你。”

“沈叔父说笑了。”李璃谦虚道。

一顿饭吃的七七八八，看上去倒是宾主尽欢，唯有李璃一肚子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卡得难受。

李璃骑马回家，碧书问要不要叫个车。

李璃摆了摆手：“没几步路。”说着还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他仰起头深呼吸了几口夜间湿润清凉的风，苦笑道，“这帮人，比猴还精。”

“怎么了少爷？”碧书问道。

“没什么。”李璃摇摇头，他忽然问道，“这个月，我替我父亲送了几回信了？”

碧书想了想：“五回了。”

五回……李璃闭上眼睛，任自己在马背上起伏，喃喃道：“这帮人简直就像串通好了似的……”

谁也不肯透漏半点风声给他，让他知道自己父亲到底在干什么。

李璃似乎是在马上就睡着了，他醒过来的时候，朦朦胧胧得竟像是躺在一片青草地里。

他眼前碧色葱茏，溢满草木花果的香气。

“大人，李大人……”有人隐隐约约地在叫他的名字，那声音文雅清亮，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