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璃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人，他茫然睁着眼睛，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从他眼前飘忽而过，鲜红的一点似只朱红的小鹿从青翠的林间一跃而过。
这谁啊……李璃并不记得他府里有这样的丫鬟，更没有这么好的香。
下意识地，李璃一把抓住了那片林子。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李璃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李璃正儿八经地醒过来，是在第二天夜间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和脑子仿佛是分开的。他脑子极为清晰，连出师表都能倒着背出来，然而身体却不受他控制。李璃第一反应就是鬼压床了，试探着动了一下之后才发现不是，只是自己身体好像没有力气。
“明珠……琉光……”李璃撑着劲儿喊外面，他看着重重床帐，生怕声音都出不去。
没过一会儿，外面亮起一点光亮。
“少爷……”床帐悉悉索索地拉开，明珠惊喜地看着他，“少爷你醒了。”
“咳咳咳……”李璃忽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水……”
明珠连忙去倒水，拿过来喂他喝了半杯。
李璃虚弱道：“我怎么了……身上一点劲儿也没有。”
“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明珠试了试李璃额头热度，松了口气，“少爷你饿不饿，我去给您拿点吃的？”
李璃无力地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琉光端着粥进来，明珠把他扶起来，慢慢地喂他喝粥。
“您回来就晕过去了。我们还以为您是喝多了，碧书也说您喝了不少酒。谁知道半夜忽然就烧起来，烧得特别厉害，请了御医看了一夜，第二天也一天没醒。”明珠一边将被子给他拉好，一边道，“说起来，镇国公今天白天来了。”
“镇国公？”李璃想了想，“秦公子吗？”
“是。他今天似乎是来道谢的。”明珠道，“还是亲自过来的，结果刚好遇上少爷病了，看了看就走了……但是少爷您也没醒，还……”
“还怎么了？”
“还，把血吐到镇国公身上了……”
李璃一愣：“我？”
“是。少爷您不用担心，只是吐得太多了，才会吐了点血，而且当时就给镇国公换洗过了，就是……”
“行了我知道了。”李璃感觉有点头疼，这也不用说了，改日好了再登门道谢就是了，“沈侍郎，没事吧？”
“沈侍郎没事。”明珠道，“太医说您是风寒交加，又奔波劳碌所致，饮食并没有问题。”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李璃喝完粥，疲惫地又躺进了被子里。
李璃虽然当时难受得很，但是好在身体素来健壮，第二天就能起来了。他也没出去，这次虽然说病得不厉害，但是来探病的人倒是一点都不少。
他身体刚好一些，也不愿意出去辛苦待客。索性懒洋洋地在卧房里休息一日，看看书打发时间罢了。
李璃靠在床头，随手去摸自己的腰带，然而却找不到了。他叫道：“明珠。明珠！”
“怎么了少爷？”明珠连忙进来。
“我那条腰带呢，就是那条墨绿点星的。”李璃问道。
明珠一愣：“那天给您解下来就放在床头边上了。”她连忙走上前翻找，可是却找不到。
李璃微微皱眉：“罢了，我去外面坐着，你们找吧。”李璃抬脚向外面走去，忽然又回头道：“昨天……我病了之后，是谁照顾的？”
“是我和琉光轮流照顾的。”明珠回道。
“没有别的人吗？”李璃追问。
“没有。”
李璃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算了，转头走了。
他那天兴许是烧糊涂了做梦呢，谁知道梦里的是谁。即便真是个美若天仙的人，他因为这种事满府里找人，也实在可笑，况且他眼看就要成亲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罢了吧，他李璃又不是个沉迷于女色的浪荡子。
倒是镇国公那儿，人家既然亲自来了，好了之后必得亲自去回礼才好，李璃想。
李璃自从前几日醒了，顺便打听了一下秦怀的事，不听还好，越听越皱眉。这事儿听着简直像是“千古奇闻”。
秦屹早逝，秦夫人对秦怀这么一个独苗苗寄予厚望，偏偏秦怀小孩子家淘气又把腿摔断了。秦夫人更见严厉，以至于到了苛求的地步。
镇国公府嘴严，几乎打听不出来什么，但凡能打听出来的，最好的也是罚跪挨骂，甚至偌大的国公府竟有不许仆人伺候镇国公的奇规。
京城贵族们大都用一种近似于奚落嘲讽的口气，说国公夫人大约是望子成龙疯了，竟如此苛待幼子。
这话也没错，镇国公府留下的东西，就秦怀一个人，这辈子扔着玩也够了。何况现在又不是什么乱世，时势造英雄，哪能真出一个瘸子英豪呢。
李璃留心让碧书打探了一下那天的事，得知是秦夫人想结一门好亲事，两家大人是世交，倒是都很愿意，偏偏两个孩子都不愿意，亲事结不成，秦夫人一出门便将气发在秦怀身上，甚至于骂他三条腿的蛤蟆孤高自许。
碧书骑着马忍不住道：“秦夫人说话也太狠了，刀子似的，裁张纸桌子都刻个痕儿。镇国公还小呢，怎么受得了这种话，怪不得在雨里淋着也不回家。”
李璃微微皱眉，轻声呵斥道：“少在外头胡说，你也不怕让人听见。”
碧书下意识左右看看，连忙闭上嘴。
二人到了门口，通报一声便放他们进去了。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年轻高挑的侍从，剑眉星目，生得很是英气，举止有礼有节而不失大方舒朗，叫人一看便心生好感：“李大人。”
“你是？”
“属下叫墨檀，是少爷的侍从。”墨檀笑道。
李璃也笑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是你去接的镇国公。”
“是，李大人记性真好，这边请吧！我们夫人今日不在家，少爷在书房。”墨檀倒也一点不拘束，大大方方给他指路，引着他往后院走。
“这……后院有女眷，怕是不方便。”李璃犹豫一下，“碧书，你留在外面吧。”
“无妨。”墨檀自然道，“后院只有我一人伺候少爷，李大人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