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檀引着他走到书房门口，院落里种着修竹碧草，一派整齐洁净的景象。
墨檀推开门。
秦怀穿着件家常的月白长衫坐在桌前写字，他并不知道李璃进来了，只是头也不抬地道：“墨檀，倒水。”
墨檀答应一声倒了一杯茶，愣在原地。他刚要出声，李璃却伸手一挡。墨檀立刻心领神会，将水杯给他，默契地悄声退出去了。
二人头一次见面，便做这种捉弄人的事，竟是默契非凡。李璃也觉得好笑，他今年也不小了，看到秦怀，倒是忽然就引逗起这开玩笑的心思。
果然还是秦怀看起来太老实的缘故。
李璃端着茶，往秦怀桌子上一放，然后就背靠着他的桌子闲闲地倚着。
秦怀猛然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眨了两下，一脸懵然。
“见过公子。”李璃笑眯眯地装模作样。
秦怀这才反应过来：“李大人？”
“正是下官。”李璃抬起袖子把笔轻轻搁在笔架上，“公子不是说闲了到我那儿去玩玩吗？我天天在家等着，怎么也不见公子来呀？”
秦怀一愣，随即抱歉道：“对不住，我……近来有些忙，就没顾上。那日多谢大人了。”
“也谢谢你。”
“我？”
“谢谢你在我病中去看望。”李璃回过头，真诚而温柔地笑道，“我好多了。”
秦怀一下子就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转过头。他束着高高的马尾，一扭头就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在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下似冰霜般耀眼夺目。
李璃不自觉地歪头看了看。
“秦公子，今天太阳好，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吧。”李璃提议道。
秦怀怔了一下，果断道：“好。”
秦怀在房间里收拾的时候，墨檀出来了。
“公子收拾好了吗？”李璃正开着扇子扇风呢，忙一合扇客气道。
“公子正收拾着呢……李大人盛情，不能推却。只是我家公子前两天不小心把腿弄伤了，不严重，皮肉伤，膝盖磕破了。”墨檀诚恳道，“我今日不敢离家，若是老夫人回来……”
李璃有些意外：“若是不便，倒也无妨……”
“不，大人误会了。公子其实很想出去，只是近来不方便。”墨檀解释道，“今日就麻烦大人照顾了。”
“应该的。”李璃道。
“墨檀。”秦怀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
墨檀客气地见礼退下去了。
碧书忽然低声道：“少爷，我怎么觉得镇国公好像有点想找你陪他玩的意思。”
李璃并不作声。
墨檀扶着秦怀从屋子里出来，秦怀已经换了外出的衣裳，一身青色对襟开衫，碧玉金丝冠，衬得他沉稳端庄。
李璃将扇子插进腰上，主动上前把人接过来。
“麻烦李大人。”墨檀感激道。
“客气。”李璃点头。
“公子，想骑马？”李璃看秦怀眼神往他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瞟，便笑着问道。
秦怀收回目光：“我的腿……”
李璃大步走过来，将秦怀揽着腿弯一把抱到马上，紧接着自己也翻身坐上去。
“大人。”秦怀低低一声惊呼，双手下意识抓紧了马鬃。
“只是磕破应该不要紧，公子想骑就骑。”李璃潇洒道，“不必顾虑那么多，我在你身后，公子放心。”
秦怀手抓紧了又松开，最终坐直了身体，矜持道：“多谢大人。”
李璃“驾”了一声，胯下的马就开始缓缓向前走，他闲闲地坐在马背上，秦怀却坐得极为笔直，他能看出来这并不是故意为之，也不太像是紧张，倒像是习惯使然。
“公子……”李璃刚想说你放松，这跟坐椅子不一样，忽然改了方法，“公子今年多大了？”
“十四。”
“哦，那公子比我小，公子不必总是大人大人地叫我，下官也过意不去。”李璃笑道。
秦怀显然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斟酌着字句开口道：“李兄……”
“能与公子称兄道弟，是下官的福气。”李璃眼看着街旁美景，随口笑道。
“李兄也不必总是唤我公子了。”
李璃想了想，歪过头笑道：“小公子？”
秦怀愣怔了一下，又将脸扭过去了。
李璃看见他脖子根有点红。
这位莫不是个小姐吧……李璃思路清奇地想到一种可能，或许镇国公压根就没有儿子，而是只有一个女儿，女扮男装。
但是李璃很快打消了这个极不靠谱的想法。
“公子想去哪儿啊？逛市集还是踏青？”李璃见他不说话，就又问他。
这孩子好玩得很，端正又腼腆，他忍不住就想逗他。
“踏青吧。”秦怀道。
“好。”李璃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千里马立刻撒开蹄子向前狂奔。
秦怀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后半声啊生生卡在喉咙里。
“公子放心。”李璃一手抱紧秦怀，一鞭子将马打得几乎飞起来。他从前骑马去哪儿也是一路狂奔，这么慢吞吞地骑马，马都憋坏了。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
李璃笑着大声道：“公子，快吗？”
秦怀紧紧抓着马鬃，眼睛亮闪闪地发着光，回道：“快。”
“害怕吗？”李璃狂放之中不忘照顾这人情绪。
秦怀眼中露出兴奋的光，难得地提高了声音回他：“不怕。”
李璃会意地又加了一鞭子。
“公子，握着缰绳。”李璃在高速飞奔的马上，将秦怀的手掰开，把可怜的马鬃解救出来，将缰绳塞进他手里，在他耳边大声道，“别害怕，肩膀放松，身体放松，我在后面呢，别害怕！”李璃偷偷夹了夹马肚子。
那马已经跑到了极高的速度，正是如鱼得水，疾驰如风的时候。
“啊——”秦怀兴奋地叫了一声，尽管依旧很短促。
他紧紧抓着缰绳，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李璃觉得这笑容几乎已经算得上是灿烂了。
“我们不去踏青，你教我骑马吧……”李璃顺着风并没听清秦怀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