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璃拉了拉缰绳,让马慢下来一点。
“公子说什么?”李璃问道。
“你教我骑马吧……”秦怀微微喘着气,他回过头,一贯苍白的面色上终于泛上一片血色,嘴唇嫣红,墨黑的发丝有几缕凌乱地贴在脸上。
“好啊。”李璃痛快道,随即话锋一转,“但是今天恐怕不行,你腿还没好呢,等你腿好了我教你。”
李璃看着他眼睛明显一亮:“那你下回还来找我玩吗?”
“为什么不来呢。”李璃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走吧,我们去转转,然后我再送你回府。”
……
太师府灯火通明。
“来人!把这个人带下去,处理了。”一位看起来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堂中,吩咐道。
地上的人没有一丝反抗,默不作声地被拉了出去。
“以后再有人,吃里扒外,偷盗财物……”男人抬眸平静地扫了一圈底下的人,“这就是你们的例子。”
“是,老爷。”底下跪着的奴仆沉声道。
门外两匹马轻快地跑了过来,马蹄声哒哒作响。
“少爷今天可玩高兴了,我看镇国公也高兴得很。”碧书谨慎道,“只是少爷,老爷虽说也是官拜太师,可我们和镇国公府并没有什么亲戚,他叫您哥哥,是不是……”
“他愿意叫就叫吧。”李璃倒是不在意,“一个小孩子,谁管那么多呢。”
“镇国公也就比您小三岁。”碧书有些无奈,“不过镇国公看着倒是真挺小的,虽说人长得倒是一点都不低。”
“诶,怎么这个时候府里就关门了?”李璃疑惑道。
“不知道,我去问问。”碧书打马上前,却被李璃一把拉住,回头疑惑道,“少爷?”
“你不用去了,我自己来。”李璃扯着碧书的缰绳,将两个人都靠进墙边的阴影里,他低声道,“我回去看看,你呆在这儿,不许动。”
碧书还来不及说话,李璃已经踩着马背一跃而起,顺着墙蹬了一脚借力,轻巧地翻进院子里了。
李璃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快点,赶紧处理了。”两个人嘁嘁喳喳地低语说话。
李璃从树后探出头,一刹那双目睁大,汗毛直竖。
也是他倒霉,刚刚好就碰到处决的场面。
好似有什么东西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李璃就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清了地上躺着的是一个人。昏暗中地上躺着的人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虫,他微微蠕动了一下,咧开嘴低低笑道:“走狗……逆臣贼子……不得好死……”
这回李璃身上所有的汗毛都直直地立了起来,“叛臣贼子”四个字像是钉子一样将他牢牢地钉在那里,难以名状的阴寒入骨髓。
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自信自己家绝不会谋逆犯上,可是这个人奇怪的动作和反应,却让他有一种强烈的糟糕预感。
那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
李璃大步进了厅堂,行云流水地一撩衣袍,跪下见礼:“父亲。”
“回来了。”堂上坐着一位温和儒雅,气质落拓的中年男人,正是李璃的父亲,李槐。
“上次回来你病着,看着好多了。”李槐打量他一下,点点头。
“是。”李璃自己找了把椅子很自觉地坐下了。
“以后自己注意身体。这么大了,还闹着这种毛病。”李槐温声叮嘱道。
“知道了。”李璃笑着答应道,“爹,你这次回来家不是专门回来看我的吧。又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爹近来要出一趟远门,所以回来看看你。我也不能多住,明日就走了。”李槐嘱咐道,“你的亲事虽然已经定下了,但是后面的事,还得你自己多操心。你大哥也不在家,别不小心失了礼数。”
李璃笑了:“爹,我都多大的人了,不会的。爹你这次出外任去哪里?”
“这么大的人了,别撒娇。爹这次去凉州,大约得半年,赶得巧,刚好你成亲之前能回来。”
李璃倒不在乎成亲的事,微微皱眉:“这么远?没听说凉州出了什么事,爹,是太子殿下推举你去的吗?”
李槐平静道:“凉州太远,我去清点劳军之事。”
“是这样。”李璃开玩笑道,“看来太子殿下近来越发得信于圣上了。爹怕是这一趟回来又要升官了。”
“你少得意。”李槐语重心长道。
“我是替爹得意。”
李槐无奈地笑了笑,拿手虚空点了点李璃:“你呀!行了,回房休息去吧,这几日别到处奔波,吏部的事情也不紧张,请假在家多休息两天,身体养好了再去。”
“知道了,那我下去了。”李璃站起身要下去,李槐却叫住了他。
“我听说你今天和镇国公出门去了。”李槐慢条斯理道,“还当街纵马?”
李璃后背一紧,腆着脸笑着转回身:“爹……”
“少撒娇。”李槐目光平静却威严,“你自己玩还不算,还捎带上人家镇国公,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镇国公还小嘛,儿子就是陪他玩玩……”
“就是因为镇国公年轻,你带着他玩才更应该注意点分寸。”李槐道,“镇国公腿上不是刚磕伤吗?你还带着人家骑马,像话吗?”
李璃一愣:“爹,你怎么知道的?”
“那你知道他腿是怎么磕伤的吗?”
李璃摇摇头。
“因为你。”李槐盯了他一眼,“你病了之后国公老夫人以为是他牵连的你,才叫他罚跪。你倒是好心,镇国公可是在地上跪了三个时辰。”
李璃怔住了。
“行了,下去吧。以后做事多加几分小心,记得谨言慎行。”李槐语重心长地教诲道。
“是,爹。”李璃答应一声,乖乖退下去了。
从堂屋出来,清朗的夜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紧皱的眉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
此刻那种危机感莫名地更上一层楼。
“叶兰!”李璃低低地叫了一声。
一道人影贴着墙游鱼似地滑了过来,树影斑驳跳动间,人已经到了李璃身侧。
“少爷。”来人开口,声音极为低沉。
李璃面色凝重,他眼中夜色沉沉。
“你去帮我查查秦怀受伤的事,现在就去,明天早上之前,送到我房里。”
“属下这就去。”
二人的声音淹没在树叶哗啦啦的响动声中,只有晚归的或惊醒的鸟儿才能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李璃忽然出声道:“等等。”
“这件事……就不要上报了,不必让我父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