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小九咱们回家了。”四夫人赵氏踉跄着走到最后面那口棺材前，紧紧抱住棺材。
饶是平阳长公主也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姜筠山的棺椁面前，不过到底没像四夫人那般失态。
五夫人徐氏站在平阳长公主身侧，含泪望着几口棺材道：“长公主，先回府吧。”
姜合乐死死盯着父亲的棺材，想到连祖父都未能回来心中又是一阵酸涩，她目光朝着还未走远的马车看去，禹王战场都未曾亲上，竟还身负重伤，当真是好样的。
何况方才马车从她身侧行过，她还闻到了酒味和脂粉香气，正想着要不要动作，棺材已经被摆在地上。
她这才发现抬棺之人都是禹王的护卫，连一个姜家军都没有，如今禹王进了城，他们自然也是要进城的，故而就直接将棺材放下跟着禹王走了。
平阳长公主立在前头，忍着没让眼泪掉下，姜合乐等人在她示意下跪倒在地行礼：“姜家长媳褚云音协姜家女眷迎姜家儿郎归家了。”
姜合乐克制着情绪朝父亲的棺椁重重磕了个头，百姓们也跟着跪在地上痛哭，嘴上高呼着姜老将军。
“起棺！”姜家护卫接替禹王的人抬着棺木，随着一声高呼，一行人往前走去。
平阳长公主等人走在前头，而后是抬棺之人和三口棺椁，再然后就是随行的百姓。
张林源随着姜家护卫一同在抬棺之列，红着眼眶没有说话，只咬牙向前。
三口棺材在百姓哀嚎之中缓慢的进了城，也许是等得太久，也许是风雪太大，抬着抬着姜筠山棺材的护卫，脚下打滑，跌了出去。
张林源伸手想扶却还是迟了一步。
“砰”地一声，棺材掉落在地上，连带着后头的护卫也受了影响，另外两具棺材也险些掉在地上。
本就没什么质量的棺材瞬间裂开，身穿铠甲的尸体从棺材里滚落，被人砍下的头颅更是直接滚落到了雪中。
“筠山。”平阳长公主扑到姜筠山面前，抱住了丈夫的头颅，瞧着丈夫毫无血色的脸庞，惊呼出声。
姜合乐跟在母亲身旁，跪在地上，瞧着父亲分离的尸首，心中恨意翻腾。
姜瑜悦等人亦是跟着跪下，惊呼道：“大伯！”
瞧着父亲的头颅，姜合乐再忍不住恨意，当即道：“将禹王的马车拦下。”
平阳长公主抱着丈夫的头颅，虽没有说话，但亦没有阻止姜合乐所为，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禹王欺人太甚！”半晌后，平阳长公主方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开口，“若不论尊卑，他须得唤筠山一声姑父，如今筠山身首异处，他竟连身衣裳都舍不得给他换上。”
她说着又低头看向丈夫的头颅，眼泪到底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筠山，我一会就带你回家。”
护卫们看到自己平素敬仰的少将军死后身上战袍还血迹斑斑哪里忍得住，也顾不上尊卑就要上前。
不过还没等他们上前，张林源已经先行一步，将禹王的马车拦了下来。
将士战死就算尸身找不到，也会派人做了假肢安上，人多顾不上的情况下，紧着有官职的先来倒是可以理解，可姜筠山乃是姜家军少将军，尸首未曾缝合也就罢了，竟连战袍都没有换。
姜合乐盯着父亲尸首，瞧着脖子上刀痕眼色，分明是死后被人斩首，心中更是恨意滔天。
百姓虽然知道战争的残酷，但也未曾想到将军府少将军竟落得尸首异处的结果。
张林源只身立在禹王马车前，瞧见禹王近卫拔刀也未曾退让分毫，将军府护卫也在这时赶到，立于他的身后。
“禹王殿下，将军府上下乃是为国尽忠，您既扶灵而归，为何连衣裳都未曾替他们更换，还……还让少将军如此……”张林源想到好友下场，一时间竟是连话都说不完，浑身杀气也甚是骇人。
敖宏志等人从未见过这般惨烈的模样，心中亦是怒意翻腾，恨不得也冲上前来与禹王争斗。
城墙之上，一粒砂石划过，不偏不倚落在禹王的马车之上，车轴断裂开来，连带着马车也跌落在地上，车架散开。
姜合乐察觉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再听到马车破裂的声音，下意识朝城墙上看去。
利云跟在褚阳华身侧，瞧见姜合乐的目光，低下头朝褚阳华道：“主子，黔阳郡主看了过来，怕是有所察觉。”
“没事。”褚阳华立在城墙之上，与姜合乐四目相对，略微颔首算作打了招呼。
姜合乐微微一愣，垂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心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褚阳华究竟是何意思？
她收回心绪抬头，只见禹王搂着爱妾躺在车上，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脸色有些泛白，不过行动自如的模样，看不出半点重伤痕迹。
平阳长公主看到马车上的画面，亦是双目通红，她抱着丈夫头颅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禹王面前：“禹王重伤得连本宫夫君头颅都未曾缝合，却还不忘陪着美人，怜香惜玉之心倒真时让本宫刮目相看。”
禹王瞥见姜筠山的头颅，有些心虚的别过脸，瞧着平阳长公主寸步不让的模样，心中恼怒，索性也就没了伪装。
他站起身来看着平阳长公主，一副失望的模样：“姑姑，本王本想为您留些面子，这才说了慌，既然姑姑不领情，那本王便只能当着百姓的面，说说姜老将军与本王的好姑父是如何不听本王劝阻，贪功冒进的了。”
“一派胡言，姜老将军与筠山身经百战，而你连都城都未曾出过，战场之上他们何须你的劝阻。”平阳长公主咬牙切齿，“纵使姜老将军指挥有所差错，可姜家儿郎乃是为国尽忠，断没有死后还要身首异处的下场。”
若是换作旁人，禹王也就回怼了，可偏偏开口的是平阳长公主，他不得不退让几分，禹王垂眸掩住眼中阴翳并未开口，心里却是愤怒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