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年幼之时，皇帝才刚登基，急需将军府帮他坐稳皇位，与将军府关系还算密切，平阳长公主更是常带姜合乐入宫，有时他在御书房批奏章，禹王便会带着姜合乐在一旁玩闹。

有一回，刚刚习武不过四岁的女童拿着他的佩剑玩耍，不小心弄伤了手，一边哭着，一边道：“宁儿定要快些长大。”

他笑问为何，女童脸上泪痕未干，却极为认真地回答着：“祖父说等宁儿长大了，也带宁儿上战场，宁儿要同父兄一般，替舅舅镇守边关，保大渝无人敢犯。”

皇帝从思绪中回过神，看向姜合乐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慈爱：“你先随祖父与妹妹回去，你祖父年事已高，又受了伤，定要仔细照顾着，还有你母亲，她并非性子坚强之人，又向来都是先考虑旁人，怕是心里难受也不会让你知晓。”

“臣女知道，臣女定会照顾好祖父与母亲的，陛下放心就是。”姜合乐也作出感动模样郑重点头。

说完，姜合乐推着姜老将军走出正殿，殿门外祖孙两对视一眼并未说话，却都红了眼眶。

“你如今的身子如何上得战场？”走出几步，姜老将军方才开口。

姜合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只是如今大渝并无能领兵之人故而没有向皇帝提及。

“孙女的身子已经好多了，祖父若是不信，回府问黄大夫去。”姜合乐推着姜老将军的轮椅往外走，边走边道，“何况陛下也未必会派孙女上战场。孙女知道平定南诏是您与父亲的心愿，若是陛下派孙女前往，孙女定会灭了南诏！”

姜老将军听出姜合乐语气中的恨意，闭上眼睛道：“战场之上胜败生死都是常事，切勿执念于此。战乱一起受苦的从来都是百姓。姜家祖训护天下以太平，你可明白？”

“孙女知道，祖父放心就是。”姜合乐点了点头。

祖父心中始终是天下百姓，她只怕一辈子也做不到祖父这般。

此番去南诏，她是为了笼络尚存的姜家军，为了牢牢把持住军权、民心，想让皇帝心存忌惮。

将军府手握兵权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她实在是不甘心。

行至宫门处，姜家奴仆已经牵着马车等在门口，姜瑜悦等人在马车上向他们招手，姜合乐松开轮椅朝着还未散去的百姓道了谢，并将皇帝对禹王等人的处置高声道出。

百姓一片欢呼，姜合乐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她同护卫一同将祖父送上马车，方才上马车。

回到将军府，平阳长公主已经携带众人等在门口，一瞧见凳子停下就忙不迭迎上前来。

看到姜合乐满是鲜血的孝衣，顿时红了眼眶。

“母亲，女儿无事，祖父还在呢，有什么先入府再说吧。”姜合乐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的确有些吓人，连忙安抚着平阳长公主。

平阳长公主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想到在佛堂等消息并未出来的青云郡主，平阳长公主朝姜老将军道：“将军先入内吧，母亲在佛堂等您。”

姜老将军点头，在儿媳与孙女簇拥下朝佛堂走去。

佛堂内，青云郡主不安地拨弄着佛珠，张老夫人陪在她身侧：“莫担心，宴清既已回来，皇帝便不会再明目张胆动手。”

青云郡主点了点头，就听得李嬷嬷道：“平阳长公主带着将军他们过来了。”

一听这话，青云郡主握着佛珠就往外走。

另一边姜合乐回到长宁苑，卢嬷嬷立在廊下，瞧见姜合乐孝衣带血满脸担忧上前：“大小姐……”

“帮我换身衣裳。”姜合乐边走边道。

雪莲跟在她身侧，亦是满心担忧，姜合乐没再说话，沉默着走到了屋内。

没多久卢嬷嬷便拿着新的孝衣走了进来，手上还有一瓶治伤的药。

雪莲替姜合乐褪下衣服，才发现姜合乐浑身满是伤口，当即就要唤大夫，姜合乐摇了摇头，将人拦住：“我没事，上过药便好，你去将褚玉洁叫来。”

见姜合乐坚持，雪莲无奈点头，行礼退了出去。

卢嬷嬷拿起手中治伤的膏药抹着眼泪替姜合乐上药。

药膏略有些刺激，姜合乐忍着疼痛开口：“刘路情况如何？”

“黄大夫已经替他截了肢，只要好生休养便无性命之忧。”卢嬷嬷红着眼眶，听到姜合乐细微地吸气声，手上动作又缓和了几分。

雪莲带着褚玉洁入内之时，姜合乐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软塌之上，因着身上伤口并未倚靠软塌。

“属下见过大小姐。”褚玉洁跪在地上朝姜合乐行礼，“未能带回姜家其他主子，请大小姐责罚。”

“你能将祖父带回已是不易，起来吧。”姜合乐摆手示意褚玉洁起身，并让人搬来椅子，又到了茶水，而后道，“姜家可还有旁人……”

她的话并未说完，褚玉洁心里却十分明白，她在姜合乐身侧坐下，摇头道：“没有旁人，找到姜老将军之后，属下特意派人暗中找寻过，除了二爷和已经回家的几位主子，其余主子的尸首都是属下亲自命人埋的，埋在阴山关附近的荒山上。

二爷的尸身虽未找到，可他身中数箭，其中一箭还穿心而过，怕是……”

饶是早已经做好了姜家儿郎尽数陨灭的准备，再一次听到这话，姜合乐还是有些失望。

纵使皇帝已经下令处死禹王，她也无法放下。

见褚玉洁低着头，亦是红了眼眶，姜合乐这才回神：“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先好生休息，后头怕是还有些事要你去办。”

她说完，命雪莲将褚玉洁送了出去，待雪莲回来后，便带着她往佛堂走去。

两人相互扶持着往外走，瞧着姜合乐挺直的背影，雪莲擦了擦眼泪。

走到公主府大门处，姜合乐余光瞥见利云立在门口，她略微一愣，旋即领着雪莲走了过去。

利云恭敬地朝她行礼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殿下命属下将此药赠与郡主，殿下说姜老将军负伤在身恐留暗疾，服用此药必有益处。”